众所周知, 简惟之在演戏方面是个花瓶,他自己心里多少有数,并不打算跟演员抢饭碗。
所以接拍的影视剧并不多, 但也并未全无经验。
有限的那么一点经验套用在靳驰这位新导演身上, 似乎并不管用。
比如他的剧组并没有围读剧本这个环节, 真正开始拍摄的时候,内容跟简惟之先前看过的剧本, 似乎也没太大关系。
靳驰给简惟之安排的第一场戏是骑单车。
在学校门口跟同学们道别,然后骑上单车,绕过幽长的巷道, 经过风中卷起晾晒的衣物,从青石板路上到柏油马路,路上行人匆匆, 车辆拥堵, 梧桐树荫下, 他等红绿灯,身边的豪车内车窗半降,露出后座穿同样校服少年的半张脸。
简惟之没注意到那车子的情况,专注看信号灯切换,在绿灯亮起的下一秒踩下踏板, 风一般的冲了出去。
“咔!”来到下个路口, 靳驰示意工作人员打板。
“怎么样?”简惟之单脚踩在地上,问的很没底气。
靳驰却说:“很好。”
简惟之不解:“这就很好了?”
他只是骑了一段单车而已。
靳驰见他不信,扭头看向摄影师,后者竖起大拇指, 说:“不错,继续。”
他想看看回放, 摄影师摇了摇头。
他看向靳驰,靳驰也说:“是我的意思,你先别看。”
简惟之不是专业演员,在片场一般比较听话。
既然导演让不看,他就不看。
简惟之稀里糊涂地骑了一个多小时的单车,也不都是一条过的,镜头也并不只对准他。
后面几条他才注意到,原来有一辆豪车始终安静跟在他身后。
有一半的镜头是那个视角拍摄的,他骑单车充当背景。
车里的演员他到现在还没见到正脸,不过他猜测应该是电影的另一个男主角。
简惟之看剧本的时候,原以为靳驰会自己出演的,这年头导演自导自演的也不在少数,没想到他竟然没那么做。
第一场戏是傍晚放学回家的戏份,对光线要求严格,前前后后也就两个小时左右的拍摄时间,好在比较顺利,开了个好头。
但这场戏从始至终,靳驰包括摄影团队对简惟之本人没提任何要求。
只让他按照指定路线骑行而已。
简惟之从没这样演过戏。
没有台词,动作、表情也没要求。
他始终不确定,但靳驰跟他说:“你就当自己高中那会儿,放学骑车到处转,不急着回家。”
简惟之略感疑惑,他怎么知道自己放学不爱回家?
他只好回忆自己高中放学时骑单车的样子。
那时刚来这个世界,刚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刚学会骑脚踏车。
他对一切充满好奇,会忍不住东张西望,但视线移动的幅度很小,会跟身边的车辆比谁更快,一阵猛蹬后,担心可能的意外,又谨慎小心地放慢速度。
他放学确实不急着回家,会在附近瞎转悠,有时会做一点儿攻略,去往某个明确的目的地参观。
他身穿藏青色校服长裤,上衣是白衬衫,风鼓起衣摆,露出一截白皙细瘦的腰。
简惟之24岁,素面朝天,利落的黑色短发,看起来比平时乖很多,他皮肤白,身材瘦,穿上校服后,依旧青春无敌,妥妥的高中男神。
是靳驰记忆里的样子。
第一天收工时,简惟之提出:“另一位主演还没打招呼呢,靳导,要不要引见一下?”
靳驰却说:“不用。这部戏,他跟你接触越少越好。”
简惟之不明白,靳驰这么解释:“如果随便见面还能保持状态,我就自己演了。”
简惟之似懂非懂。
进组三天,简惟之以为自己在拍什么高中生放学日常vlog。
骑单车在申城的巷子里转来转去,去公园喂鸽子,看年轻人玩滑板,看阿姨爷叔跳广场舞。
只是这阵仗是不是太大了些?
顶级的摄影团队,昂贵的专业设备,以及虽然第一次执导但拿过大满贯的影帝级导演。
简惟之终于远远看清了另一个演员的模样。
是个高大安静的alpha,听说叫沈严,才十八岁刚成年。
沈严察觉到简惟之在看他,瞬间红了脸,猛地低头回避他的视线。
原想远远微笑致意算作打个招呼的简惟之不免疑惑:他为什么这样?
镜头后的导演及时发现了两位主演的细微互动。
他警告般地看向了沈严,来到简惟之身边。
简惟之原本想问什么,想到他上次说的,尽量少跟那位接触,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靳驰见状也就不再多说,只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心。
这天有一场室内戏要拍。
这是两位主演的第一场对手戏。
迟夏与江野,是简惟之与沈严分别扮演的,两位角色的名字。
迟夏在舞蹈班上课时,发现了江野,因为知道对方是同校同学,主动上前打招呼,但遭遇了冷落。
简惟之演得僵硬,沈严表现得更糟,几乎称得上手足无措。
两人接连NG了几条。
简惟之这两天拍外景顺风顺水,全然的本色出演而不被刁难,反而被一致称赞,险些生出了自己可以吃这行饭的错觉,一下子被打回原形,心里反而安稳了不少。
他主动对沈严说道:“要不我们先调整一下状态吧。”
后者局促地点了点头。
简惟之思考要不要跟对方交流一下,避免紧张。
镜头后的靳驰看出他心思,先他一步将人叫到了一边。两人在角落小声交流了许久,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大概是在讲戏吧。
简惟之远远看过去,沈严的表情慢慢放松,神色若有所思,偶尔有一两次目光朝他看过来,发现他在看着自己,虽依然有些意外,却没之前那么惶恐了。
是的,惶恐。
简惟之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这孩子看他的表情竟然带着一丝并不明显的惭愧与不安。
靳驰与沈严说完了戏,便来找简惟之。
与沈严就地找了个僻静角落开聊不同,靳驰把他带到舞蹈教室隔壁的小办公室内,将门反锁了。
“我后悔了,简惟之。”他说。
简惟之不解,正想问什么,便被狠狠地吻住了。
简惟之被他紧紧抵着,胸腔的所有气息都被掠夺,几乎站立不稳。
“怎么了?”等到终于被放开,他问出心中的疑惑。
“这才多久?他就爱上你了。简惟之,如果这部片子播出去,会有多少人爱你?我开始怀疑,是否应该继续拍摄这部影片。”
沈严爱上简惟之了,靳驰看得出。
可这一结果,偏偏是他一手促成的。靳驰身为导演,希望演员能够入戏,找到他想要表达的感觉。在拍摄之前,他准备了简惟之的所有资料,让这位演艺生涯为一片白纸的年轻alpha去观看、去熟悉。
他对沈严说:“这是一个关于暗恋的故事。资料里的这个人,就是被你暗恋的对象。”
沈严没演过戏,但他很认真。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日没夜的看那些资料,有舞台表演,有个人访谈,有街拍,有综艺,也有他演过的影视剧。
他跟靳驰说,看了也没多久。
困了就睡,醒了就看,大概十天十夜。
沈严说,看那些资料的时候,他就知道简惟之是个很耀眼的人。
已经做好可以深爱对方的准备了。
直至见到他本人,才发现想象是苍白的,影像是片面的。
真正的简惟之,他浅笑的模样、微昂的侧脸,和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无一不直击他的灵魂。
甚至无法控制生理的冲动。
他是如此的坦诚,坦诚对简惟之的欲望。
这是作为导演的靳驰,想得到的结果。但作为简惟之的恋人,他的私有欲和独占欲却无法坐视这样的苗头滋生。
简惟之不明白靳驰在说什么。
他说的是谁,谁爱上他了?为什么电影还没开始,就有这样奇怪的担心?
他唯一介意的是,靳驰在打退堂鼓。
他笑着提醒:“不是说好要用这电影向我表白吗?哪有表白一半就半途而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