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他们为什么又闹僵了呢?
靳驰承认,责任都在自己。
他无法克制自己对薛千湘的厌恶,不想让他出现在简惟之周身一米社交距离范围之内, 一旦对方越界, 靳驰就用各种方式, 将他驱离。
薛千湘却不惯着他,私下里嘲讽他:“队长是大家的, 凭什么只你能霸着?”
薛千湘于是越发缠着简惟之。
除了训练、表演之外的时间,几乎都被他占满。他要简惟之陪他吃饭,帮他复盘表演, 教他弹钢琴,还要一起逛街、打球。
那天他们去电视台录节目,结束后离开电视大厦, 薛千湘一路走走跳跳, 像只蝴蝶绕着简惟之飞来飞去, 跟他商量着等会儿去哪里吃日料。
靳驰双手插兜,冷眼看着。
等到了接他们的车子那边,靳驰却在路边站着,沉着脸不肯上车。
队友们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简惟之也看他,靳驰眼眸低垂, 拒绝视线接触。简惟之只好跟司机打了个招呼, 下车来找他。
他们往旁边走了几步,简惟之问他:“你怎么了?”
靳驰抬手摸了摸胸口,说:“我今天胃不舒服,不想吃日料。”
简惟之笑了, 说:“是千湘说他想吃,你可以不用去。”
靳驰便问他:“那你去吗?”
简惟之本想说去的, 看他神色不太对,便改口道:“那我们去问问千湘,要不要吃点儿别的?”
靳驰于是跟他上车,后来他们三个一起去吃了火锅。
看着眼前翻滚的红油汤锅,和吃得正开心的靳驰,简惟之脑海中闪过一瞬间的不对劲:有人好像说过胃不好,能吃这么辣?
靳驰起初的试探还比较隐晦、委婉,但简惟之总能察觉。
他一开始是很容易哄的。
简惟之只要勾勾手指头,给他一个眼神,或是搭一搭他的肩膀,靳驰就安分了。
但慢慢的,他越来越不满足。
他会在各种小事上跟薛千湘别苗头,会让简惟之在他跟薛千湘之间做选择。简惟之有时候很无奈,对他抱怨:“总之你就得找个人针对是吗?从前是我,现在是千湘。”
靳驰被训了,当下会消停,但没一阵子又故技重施。
简惟之不止一次当他面吐槽:“你就是来克我的。”
靳驰大言不惭地承认:“对。”
简惟之被他的坦诚堵得没话说。
但他也没办法跟靳驰生气,因为他能察觉,靳驰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
相反,他对自己很好。
ENTJ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粉丝群体很年轻,热情而冲动,为了能近距离亲近偶像,他们会做出各种不计后果的尝试。
比如在表演时忽然冲上舞台熊抱他们,有人甚至会企图强吻。
尤其是颜值担当简惟之,就曾多次遇到这样的狂热粉丝。即便安保工作一再加强,类似的事情还是防不胜防,这时靳驰总能承担他的最后一道防线。
平时偷袭简惟之的大多是omega和beta,往往还没得逞就被工作人员带离现场,但有一次,一个alpha忽然冲上舞台。
高大健硕的模样,威胁性十足的信息素气息,让选手们瞬间警惕起来,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冲薛千湘跟云抒止来的,工作人员都第一时间赶去保护两名omega成员,包括简惟之,也以身体拦在两名队友前方。
没想到那家伙的目标竟然是他。
简惟之猝不及防,被猛然扑倒,只差一丁点儿距离,便要头着地磕在舞台的边角上,万幸被及时赶到的靳驰紧紧抱住了。
确认他安全之后,靳驰反身回去,狠狠将偷袭者揍了几拳。
这事儿还闹上了热搜。
虽然主流声音都在抗议私生饭的过激行为,但也有少数的声音质疑靳驰打人。不论外界的声音如何评价,简惟之只认一个基本事实。
那就是,他被靳驰牢牢的护住了。
那个瞬间的惊惧不安,当众受伤流血可能引发的身份暴露,种种不为人知的惶恐,都被靳驰的双手如同保护他脆弱的头颅那般,被妥帖的守护了。
简惟之很感激。
这份被守护的安全感是如此的熨贴,如此的印象深刻。以至于之后两人的关系再度陷入僵持,简惟之也从未真正厌恶过对方。
内心深处,他相信对方的人品,感恩他曾给予过的友善。
靳驰又一次闹脾气,是在他们给某时尚杂志拍摄团体封面的时候。
薛千湘要霸占C位也就算了,他还要摆躺在简惟之小腹上的姿势,靳驰坚决不能忍,薛千湘退而求其次,要简惟之搂着他的肩膀。
靳驰仍旧不同意。
他们一共五个人,要考虑封面排版,必须挨得很近。
又要拍得好看,姿势相当别扭。
沈子越和云抒止本就不耐烦,薛千湘一会儿一个想法,靳驰反对意见特别多,简惟之自认脾气好,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爆发了。
他看了一眼队友们,决定找最刺头的那位开刀。
简惟之把靳驰带到安静的地方,问他到底怎么想的。
靳驰的想法很简单:“薛千湘不能在C位,长得那么丑,给我们团跌份儿。他也不能跟你太亲昵,他跟‘之湘’粉一样,都在吸你血。”
简惟之却不以为然,劝他:“你不要无理取闹了。千湘哪里丑了,他明明很漂亮,再说C位是粉丝选的,就那么大封面,五个人站哪里不是一样?”
靳驰被他的话冻住了。
他无理取闹?薛千湘漂亮?位置在哪里都一样……
“他居然还想躺在你肚子上!”靳驰一想到刚刚的动作,就气不打一出来。
简惟之安抚他:“你如果觉得不合适,我们就不那么做。”
靳驰并未被安抚到:“为什么是我觉得不合适?难道不是应该你觉得不合适?你不要因为自己是个alpha就不懂得保护自己,现在的omega跟以前可不一样了,一个一个的,都可怕得很呢!”
简惟之哭笑不得,但为了拍摄只好顺着他说:“好,我会努力保护好自己。现在回去好好配合,不要再胡闹了好吗?”
靳驰看着他安抚小孩般的态度,内心很难说得上满意。
他只是希望能得到他的关注和无条件维护,但这些举动,显然被对方认为是幼稚。
在他单方面策划的选择游戏中,简惟之的心,偏向了薛千湘。
简惟之没说出口,但靳驰知道,他一定在想:“我当然会偏袒他,千湘很好啊,但是你总是无理取闹,影响团队。”
但他也只能苦涩地接受这个结果,跟简惟之回去拍摄。
那期杂志出刊后,他买了不少回来收藏。
封面合照中,薛千湘如愿占据了C位,坐在第一排台阶中间,简惟之跟云抒止在他左右,一个单手托腮,坐得散漫,一个手肘支在膝盖。靳驰跟沈子越则在后排,沈子越侧脸看向镜头,靳驰的手则挂在简惟之的脖子上。
薛千湘看到成片后气炸:“不许我碰他,你自己又在干什么?”
事后,他找到靳驰,问他:“你喜欢简惟之?你爱他,所以总看不惯我?”
“是又怎样?”靳驰并不否认。
薛千湘虽然有所猜测,但真正看他承认了,一瞬间脸色还是变得很难看。他十分古怪地笑了声,说:“我就知道,所以我故意的。”
“什么意思?”靳驰看向他。
薛千湘笑着:“你不觉得自己可怜吗?他是个alpha,你也是 alpha,两个alpha是没有结果的。”
“关你什么事?”靳驰反应过来,察觉到某些不对,“所以你故意从中阻挠?”
“你看出来了,是吗?”薛千湘承认,“对啊,我跟简惟之说了不少你的坏话。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挺维护你的,不是吗?”
薛千湘笑得苦涩:“我们的队长是个挺不错的人,对吗?我都不忍心伤害他。靳驰,你不要为难他了,他不会接受你的。两个alpha在一起有多难?不止要面临异样的眼光、社会的压力,还要面临本能的缺失。alpha注定要跟omega在一起,他不能满足你,你也满足不了他……”
靳驰何尝不清楚这些。
但在情敌面前,绝对不会承认。
薛千湘却忽然话音一转,对他说:“你应该找一个omega,比如像我这样的。”
靳驰疑惑地看向他,薛千湘对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他,被靳驰嫌恶地避开了。薛千湘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可能你不会相信,我喜欢你。从选秀那会儿,就喜欢了,可你为什么总是看不见我呢?”
靳驰冷冷地说:“去掉可能二字,我确实不信。”
他非但不信薛千湘突如其来的告白,还越发觉得此人品行有缺,勾搭完了简惟之又来勾搭他,完全不值得信任。
靳驰撇下薛千湘在风中伫立,独自去找简惟之。他跟简惟之说,要他跟薛千湘保持距离,因为对方完全不值得。
简惟之却只觉得莫名其妙。
“什么值得不值得的,他只是队友而已。”
靳驰仔细看简惟之的神色。
这是他第一次跟他聊起他跟薛千湘之间的关系,简惟之十分坦诚。
他跟薛千湘之间,只是队友而已。
简惟之亲口说的,他们之间没有暧昧,没有超出友情之外的关系。
靳驰得到了他想要的回应,可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很开心。
即便不是薛千湘,还是,会有别人。
可以是任何一个omega,而不会属于他这个alpha。
简惟之察觉到到靳驰突如其来的消沉,问他:“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看你状态总是起伏不定的。”
靳驰点了点头,承认:“对啊,心情不好,很不好。”
简惟之不知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靳驰不说,他也不知道怎么询问。
于是提出陪他出去走走,靳驰同意了。
他们做了一些乔装,去附近的江边散步,想起什么便聊几句,大多时候是安静沉默的。他们沿着江堤一直走,发现了一个小公园。
公园里有半片篮球场,有几个中学生在打球,他们站在旁边的树下安静看了会儿,结果被孩子们认出来,被拉着加入进去,一起打了会儿。
直到孩子们离开去吃饭,他们也往回走。
路过一间售卖亭时,他们买了几罐啤酒,坐在江边。
江风吹干了他们打球汗湿的头发,简惟之拿了罐啤酒研究要怎么打开,靳驰笑了笑,单手挑起了拉环将罐子递给他。
“cool!”简惟之也对他笑着。
那是简惟之第一次喝酒,味道苦苦的,说不上喜欢。
他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靳驰喝完了剩下的那些。
不知是不是喝醉了,靳驰忽然抱怨起来,语气很不满:“简惟之,你不公平!你对他们更好,喊他们千湘、子越、抒止,喊我时却连名带姓。”
简惟之倍感冤屈,解释说:“因为你只有两个字。”
靳驰不接受这种理由:“不行,我也要更亲密的称呼。”
简惟之想,这个人比自己想象中更幼稚一些。
但也更可爱一点。
他于是很轻易地妥协了:“你比我大我几个月,那我就喊你靳哥吧?”
靳驰却摇头,说:“很多人喊我靳哥,不要。”
简惟之便调整了下:“那,驰哥?”
靳驰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他伸出手,揉了揉简惟之的脑袋,那天简惟之的头发是粉色的。
简惟之总爱折腾他的头发,染过的颜色可以凑一道彩虹,可他皮肤白、颜值hold得住,不管什么色都好看。
“嗯。”
靳驰看向江边的暮霭,很久之后才同意。
那天之后,简惟之便喊他驰哥。
可那天之后,靳驰却又故态萌发,老爱找他的麻烦,两人又回到了针锋相对的状态。
简惟之其实不是很懂整件事的逻辑,明明他们已经和好了不是吗?
后来,靳驰受邀拍电影去了。
他经常离队,不再参加ENTJ的商务活动。
其实他也不是唯一一个这么做的,随着成员们各自的名气越来越高,几乎所有的成员,包括简惟之在内,都更乐意单独活动,而不是什么事都五个人一起。
因为总有各种幺蛾子出现,很难协调所有人的要求。
虽然签订了一年的合约,但后面几个月,除了写在合同里的巡演和团综五个人是合体的,ENTJ成员几乎没什么其他合作。
一年合约到期之后,他们举办了一场告别演唱会,之后这个团队就算彻底解散了。
简惟之那段时间正在筹备自己的个人工作室,工作的重心也都放在自己的个人事业上。他原以为告别演唱会只是走个流程而已,毕竟大家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迫不及待,想要脱离团队的桎梏。
没想到,演唱会上,大家都表现得很是留恋。
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抑或是懒得再争,ENTJ最后一场合作,难得没人撕番位,没人吵架,每个人都安安分分的,完成了一场非常精彩的演出。
在最后一首大合唱时,五个人互相拥抱,粉丝们哭着道别。
简惟之被气氛感染,心情也有点儿怪怪的。他发现薛千湘竟然哭了,靳驰的嗓音也有些沙哑,甚至有一句词没能唱出来。
这种时候,没人苛刻。
所有人心中都充斥着一股离情愁绪。
简惟之想,ENTJ这一年,虽然吵吵闹闹,虽然纷繁复杂,但毕竟是他梦想开始的地方,是他舞台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是他生命不可抹灭的一部分。
散场后,音乐停了,观众散了,队友跟工作人员也陆续离开。
简惟之回到后台,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察觉到身后的门被轻轻敲了敲。
是最先离开的靳驰去而复返。
他忽然近前,紧紧地抱住了他,久久没有松开。
简惟之愣了下,随即安静地回抱了他。
ENTJ最后那段时间,他们又恢复了彼此互不理睬的状态,不知为何临分别时,他又忽然来这么一下。
之后,简惟之很久没见到这位昔日的队友。
但他从未错过对方的消息,因为太容易知道了。靳驰的名字在离开ENTJ之后,变得越来越耀眼,经常出现在各种媒体报道、热搜头条里。
简惟之看着那些新闻时,偶尔有遗憾和茫然在心头流过。
他会想起那晚他们在江边散步,在路灯底下打篮球,在岸边的台阶上坐着喝酒,聊天。
想着对方任性的要求,他要他喊他驰哥,而不是大家都会喊的靳哥。
简惟之当时的想法,是自己好像从来没好好了解过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