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驰结束视频会议, 发现有几个未接来电。
是他父亲打来的。
靳驰盯着屏幕上的号码,安静地看了会儿,才点下回拨按键。
说起来,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跟父亲见面与通话了。
“有事?”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太愉悦:“听说你定下了跟番茄台的广告投放方案, 这么大的调整, 都不用跟我汇报一下的吗?”
靳驰低头给自己点了根烟:“这方面的业务去年开始已经交给我了,既然是我全权负责的, 为什么要向您汇报?我以为,按照正常的流程,只需法务审核、董事会表决通过?您如果认为此举不妥当, 表决时投票反对即可。”
靳履哲怒道:“你现在越来越不把我这个父亲看在眼里了?”
靳驰笑了声,语气却没什么温度:“爸,我当然敬重您, 不过这是公事, 咱们要公私分明, 这可是您教我的。”
靳履哲也冷笑起来:“你敢说自己一心为公?你在那个劳什子选秀节目当什么狗屁不通的导师,为的什么,发生了什么,又跟施南月那个女人交易了什么,瞒得了别人, 却别想瞒过我!”
靳驰并不分辩, 只淡淡说道:“增加渠道广告投放是集团年前就定下的计划,现在只是按部就班的实施,您不必发散联想。”
靳履哲安静片刻,才沉声道:“是不是我发散了、联想了, 并不重要。这次的投放方案,你做了不少功课, 看起来确实有利可图,我不会卡你。只是你也别忘了,我早就警告过你,一个年轻漂亮的alpha而已,实在放不下的话,玩玩也就算了,可你要是为了他做出什么伤害家族、集团利益的事情,或是存着什么不切实际的念头,别说我不会同意、你母亲不会同意,便是最疼爱你的爷爷,也不会放任你。”
靳驰默默听完了全程,将抽了一半的香烟掐灭,挂断了电话。
他起身打开窗户,令空气流通卷走室内的烟味,又去洗手间仔仔细细刷了个牙,以冷水扑面,才让体内的燥意稍稍平复下来。
出来看了看时间,这个点了,简惟之还没回来。
他决定去练习室找人。
果不其然,简惟之就在这里。
他在排新舞。
现在岛上的选手去了大半,训练室空出来不少。
这是一间大教室,只简惟之一个人用,很空旷,他只开了一排灯。光线经由镜子的反射,足够照亮他所在的那片区域。
靳驰站在阴影里看他,不自觉想起数年前的夏天。
那是一场类似的选秀活动,当时作为参赛选手的他们,也被封闭在一个园区里。
但那时不在岛上,而是一座山里。
夜晚有很多蝉鸣、蛙叫,以及嗡嗡个没完的、烦人的蚊子。
靳驰那时经常练舞到很晚,结束后经过某间没有灭灯的教室,就会发现简惟之在里面。
对方努力练习挥洒汗水的模样,总是让他不知不觉,看到忘记时间。
当时他只能默默站在阴影里,安静而痴迷的看着,等醒过神来,才惊觉不妥,怀着难以启齿的心事默默离开。
但现在不同了——
靳驰反手将练习室门反锁,无声无息上前。
简惟之猛地双脚离地被腾空抱起,吓了一跳,闻到熟悉的信息素气息后才停止挣扎,没好气踹了对方一脚。
“你干嘛?忽然偷袭我?”
靳驰并不解释,只细细密密地吻他,简惟之低声抗议:“一身汗。”
“我喜欢。”靳驰将他抵在镜子前。
唇舌掠过他沁汗的鼻尖、耳侧、喉间,熟练地剥除被浸湿的上衣,顺着蜿蜒而下的汗珠,叨起一颗可口甜樱轻轻拉扯。
简惟之浑身泛软,身体因为跳舞的缘故温度很高,冷不丁被冰凉的镜面刺激,打了个寒噤。
靳驰便以手为垫,隔在简惟之与镜面之间,一手则抚着他的脸,低声呢喃:“就想这么亲你。混着汗液,沾染你的信息素,所有的一切,全都想要……想要,很久了。”
简惟之不期然想起薛千湘说过的那些话,问他:“有多久?”
靳驰的记忆回到了多年前那些夏夜,笑意带着某种梦幻意味:“很久,很久了。”
那年毕业季,简惟之跟郁瑾恒、林逸之间的三角关系被人津津乐道,变成同学们课余、自习及卧谈会期间经久不衰的讨论话题。
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件事究竟会怎么收场?
简惟之无疑是所有alpha心中的理想omega类型,但林逸也有他独特的闪光之处。但其实,郁瑾恒究竟会选择谁,最终会跟谁在一起,从来不是话题的重点。
重点是凭什么啊?
郁瑾恒也就是个子高一点,长得帅一点儿,家境优渥,会打篮球,成绩还不错。可是这样的家伙,每个班级或多或少都能挑出来几个,比如他们班的靳驰,那还不是全方位碾压对方?
可凭什么,那么好看漂亮又深情的简惟之,和独立上进又坚韧的林逸,眼睛里都只看得到他一个人?
靳驰班里的同学聊到这件事时,会忍不住想偷看一眼靳驰的表情。
靳驰从来不参与这种话题的谈论,事实上这段时间以来,他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高冷,就差把“不要理我、不要跟我说话”写在脸上。
同学们不知道缘故,只能尽量不去招惹。但总有那么几位没眼色的,会询问他对这件事的看法。
“靳驰,听说你跟简惟之在同一间舞蹈教室上课,你有没有问他怎么想的啊?他为什么就盯准了郁瑾恒?其实他的选择应该很多,哪个也不会比那个渣男差啊!”
见靳驰不回答,便有人自顾自的接话:“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alpha不坏,omega不爱?omega的心思你别猜,总之你不够有魅力就对了。”
每到这种时候,靳驰就会默默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用毫不关心的表情及最快的速度离开谈论现场。
他并不想知道自己究竟输在哪里。
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简惟之竟然意外分化成alpha。这则消息以接近病毒扩散的速度传播开来,全校同学都震惊了。
“简惟之分化成alpha了。”
“简惟之跟郁瑾恒退婚了。”
“听说退婚的原因是不接受AA恋。”
“简惟之退学了。”
那天,靳驰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七上八下,最后一下落在了得知对方退学并放弃参加高考的消息上。
他是怎么想的,以后有什么计划?
会因为情伤出国吗?
不再是同学的话,以后还能见到他吗?
靳驰曾以为,他们之间哪怕什么都没有,起码还有一场名为毕业的道别仪式。
然而连这个也没了。
在名为高中的这个舞台上,简惟之没有演完他负责的曲目,竟然提前退场了。
那个周三放学之后,靳驰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了舞蹈教室。
没见到简惟之。
那一刻,他如遭五雷轰顶。
难道简惟之真的就此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他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对方了?
靳驰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疯魔了。
某些不甘经过长久的发酵,变成了一股执念。
他不曾说出口的爱意、无望的暗恋、见光死的痴狂、明知没有结果却不能停止的心动。
总得有一场道别。
经过一番旁敲侧击,靳驰打听道,原来简惟之并没有退课。
而因为不再继续学业的原因,把学习的重心调整到舞蹈上来,他改报了更为专业及排课更满的正式课程。
虽然简惟之没有退课,但因为课程时间并不相同,靳驰直到高考前,都没再见过他一面。
高考结束后,靳驰也修改了自己的课程,两人又一次同班。
后来,番茄台的选秀海报贴在了舞蹈教室门口,简惟之报了名,靳驰也要了报名表。
他需要一场盛大的道别。
不妨就让这次比赛的同行,成为这段青春的句点。
靳驰报名参加选秀节目这件事,其实过程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顺利。
他遭到了来自父母的反对。
事实上,早在他莫名其妙忽然报了个舞蹈班,或者更早之前,他拒绝司机的接送,改骑单车上下学,父母就察觉到他的异样。
靳履哲和秦幼仪这对夫妇,虽然彼此并不十分恩爱,但对唯一的儿子靳驰,却有着异曲同工的教育理念。
那就是狼性、掠夺。
在得知儿子可能看中一个omege并为此消沉不已的时候,这对各自忙碌的AO,难得抽出半天时间,来跟疑似进入叛逆期的儿子进行谈判。
“你喜欢这个叫简惟之的小孩,我跟你妈妈早就知道了。”
“原本不打算干涉的,是个漂亮的孩子,家世寻常了些,但高嫁低娶嘛,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后提携一些。”
“可你真叫我们失望。就因为对方有婚约了,成天耷拉着一张脸,你是什么人?你是我靳履哲的儿子,喜欢就拿下,有点alpha的样子,不要丢我们的脸!”
“可你就是不听,成天犹豫不决、踌躇不定,没有大将之风,这叫我们怎么指望这样的你,以后来继承两家的事业?”
“懦弱,无能!”
甚至,他们提议靳驰将对方标记了再说。
婚约不过白纸黑字,但咬在腺体上、烙在身体里的标记,才是最古老且最神圣的契约。
靳驰不答应,但无法说服他们,不得已才道出简惟之尚未分化的事实。可等到简惟之真的分化了,他们的态度又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逆转。
原因无他,靳家不可能接受一个alpha儿媳。
靳履哲夫妇原以为,靳驰在得知简惟之分化结果后,会自动自发的放弃。可一段时间的放松监控,再过问时,他们儿子竟要追到娱乐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