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阙沿海, 平日里的吃食多是寒凉的,再加上海鲜会和其他的营养物质产生相克,这才导致海清源微中毒, 胡大夫只是询问他的饮食情况就得出了结论,再加上他来时何意也稍微跟他说了几句, 心中已然有数。
胡大夫摸着胡子叹了口气:“此事非同小可, 需得施针, 且近日都得保持饮食清淡, 请二王子褪去衣衫躺在床榻上。”
又是要脱衣服, 海清源这次没敢再误会, 老老实实的退去上衣躺下, 这是这屋里是刚烧起炭盆,冷的厉害, 他忍不住扯过旁边的被子盖上。
胡大夫赶紧拦住他:“二王子万万不可,体热会促进毒素的蔓延,您需得一直这样保持冰冷的状态才可,否则毒素若是蔓延至全身,那就要溃烂而亡了!”
胡大夫神情紧张, 拦着海清源的手都微微颤抖着,本不算太大的眼睛此刻却瞪的老大,那模样活像是海清源若盖了这张被子就会立刻死。
达官显贵都惜命, 海清源被胡大夫的模样吓到,当即就把扯了一半的被子给扔到旁边,他搓了搓手臂躺下, 中气十足道:“来吧!”
“请几位贵人暂且离开。”胡大夫看向夜楚渊。
夜楚渊挑了挑眉, 摇着折扇面带微笑:“既如此, 二王子好生瞧病罢。”
他率先迈着步子离开, 雁北戎和谢潇澜自然是紧随其后,海清源的随从原本还想在里面守着,也被胡大夫义正言辞的给赶了出去。
灰溜溜的迎着冷风等在屋外,好不可怜。
胡大夫搬来凳子坐下,慢条斯理的打开自己的针灸包,里面的针灸针由长到短、由细到粗,每根针都不一样,齐活的很。
海清源吓坏了,大渊人瞧病都是要用这些针扎来扎去吗?
他动了动喉咙,强迫自己镇定:“大夫,这些针都要用到?”
“当然了。”胡大夫说着钳制住他下巴,抽出一根针快速扎在他舌头上,方才还喋喋不休的人瞬间没了声音。
胡大夫行医多年,要是连脸色都不会看,岂非白活这几十年,何意跟他做事也有几月,对方情绪如何他自然看得出,非得让这什么海王子吃点苦头。
他下针利索,每一针都是实打实的往痛感强的穴位上扎去,海清源疼的直冒冷汗,偏偏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能强忍着。
许久后。
胡大夫神清气爽的打开门,守在门口的随从立刻推开他冲了进去,就见海清源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一般,汗涔涔的昏睡过去。
几个随从敢怒不敢言,只得吃了这哑巴亏,也不知能不能轻易挪动,只能在这冷屋子里守着他。
“如何了?”
见胡大夫回来,夜楚渊出于礼节问道。
胡大夫点点头,学着何意从前教他的样子竖起大拇指:“妥了。”
夜楚渊也算稍稍松了口气,看向身后的随从:“既如此,便安排人把二王子送回去,仔细些,别着凉风寒。”
眼下屋内人多复杂,不便再多说其他的,夜楚渊视线在何意身上匆匆掠过,从前是他小瞧这位何大夫了。
今日本就是为了带这几位使臣皇子观看大渊风情才上街的,谁知道竟会发生这些事,海清源转不了,雁北戎则是没了继续转悠的心思,脸上适时露出疲态。
他无奈道:“今日想必是不能继续游玩了,待其他二位皇子好些,再同行吧,本王今日也累了,便先回胪馆了。”
昨日为显大渊风情,才将他们留宿宫中的偏僻宫苑里,否则按照常理,入夜后,宫中除了侍卫便只能有圣上一位真正的男子,今日他们的行李早就安置在胪馆了。
夜楚渊便带着谢潇澜将他送出去,前院里则是站着使臣和随从们,见他们出来立刻让路。
“本王先告辞了。”雁北戎抱拳转身上了马车,临出发时还遥遥望了一眼医馆。
谢潇澜右眼皮瞬间跳了一下,他抬手轻轻揉了揉。
夜楚渊当他被风吹了眼,拍拍他肩膀:“你也该注意些,眼睛是身体最薄弱的地方,你若是不能好生护着,就只能被外面的风雨吹打。”
“是,下官明白。”谢潇澜微微点头,态度恭敬。
他自然也知晓对方话中的意思,但何意比他的眼珠子要金贵太多,他宁愿瞎,也不想何意受到任何伤害,即便是眼神上的不满都不行。
夜楚渊摇了摇折扇,扇面打开遮住嘴巴,轻笑:“你明白就好,今日便到这,想是接下来几日都会清闲很多,你便在家陪家人吧。”
“恭送王爷。”谢潇澜对他背影拱了拱手。
夜楚渊背对着他摆了摆手,随后便利索的上马车离开,一气呵成。
谢潇澜便再次回到医馆里,就见何意与谢潇潇正往外走,瞧着还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他赶紧上前询问:“发生何事了?”
“还能有什么,还不快把他们带回去!板着脸看着就心烦!”胡大夫探出头,吹胡瞪眼的,就差龇牙咧嘴了。
谢潇澜哪还能不明白,老头这是心疼何意受委屈了,变着法儿的让他回去休息呢。
他道过谢便带着两人离开了。
回到谢府,谢潇潇便让下人们赶紧去给兔子做窝,顺便找些生菜来喂,刚嘱咐完就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就被谢潇澜给叫住了,一同带到了偏屋里。
“说罢,兔子怎么回事?”
他还能不知道谢潇潇?
如今家境虽不像先前在杏桃村难过,但谢潇潇向来懂事,不会花钱买这样的瘦小兔子养,且他离开的间隙,雁北戎也曾外出片刻,对方走时还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医馆里面!
这两个人,肯定是私下有接触了!
他绝不允许谢潇潇和外男有任何过密的接触,什么狗屁皇子也不行!
谢潇潇突然觉得怀里的兔子有些沉,他抬头小心看了一眼对方,小声道:“那猎户送的,最后一只卖不出去。”
“那雁北戎是怎么回事?”谢潇澜直接一剂猛药,惊的他对面的谢潇潇像兔子似的抖了一下。
他就知道有问题!
谢潇潇不敢说谎,只能将那时的事一字不漏的告诉他哥,否则以后怕是看他看的更严了。
果然。
听完谢潇潇的话,谢潇澜就宛如陷入战斗状态的豹子,他气急败坏:“那个野蛮人竟然还想登门!宋元!宋元!这几日任何人来都不许请进来!”
“之淮你冷静点。”何意拧眉,“你吓到潇潇了。”
起初谢潇潇是有些害怕,但他也知道哥哥是担心他,但哥哥的神情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他下意识看向何意,不明白眼下的情况。
何意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离开,谢潇潇便立刻抱着小兔子跑了。
“我失态了。”
谢潇澜失力坐在榻上,一手撑着额角,眉心紧紧蹙着,像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没控制好情绪。
眼看着谢潇潇成长的落落大方,他心里就越恐慌,尽管今生和前世大相径庭,但他还是怕他在及笄后遇到那个祸害他一生的男人,那样的伪君子,就连他都是在死前才知道,谢潇潇那个小傻子,也只有吃亏的份。
那些难以启齿的事,像一把软刀,正一刀刀戳着他胸口的肉,每一下都见血。
自从知道谢潇澜身上发生的事,何意就没有一日是不担心的,他现在浑身都是潜藏的戾气和血腥,稍不注意就会伤人伤己。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何意挽住他手腕,语气轻缓平静。
谢潇澜扣住他手腕,手指挤进他指缝里,紧紧相扣,他哑声:“不用,我会处理好的。”
“我知道,我相信你。”何意靠在他肩膀上,先是表现出自己的信任,而后才提出疑问,“可也不能就这样一直关着潇潇,虽然是为他好,但方法是不合适的。”
他不敢在这种时候说谢潇澜做的不对,也不能说。
谢潇澜执起他的手轻轻落下一吻:“那你说,我该如何?”
不是该如何管教谢潇潇。
而是他该怎么做。
何意呼吸一滞,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他扯着唇角笑:“我看着他,等互市开通,其他国域的人便会离开,我会亲自送潇潇上下学,你放心?”
他知道谢潇澜不舍的真对谢潇潇如何,否则他有千百种办法困着他,可以不让他去皇家书院,可以让他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贵君,可以让他日日在家学习女红礼仪。
但那些会磨灭谢潇潇的天性,也会让他们兄弟之间生分。
“太辛苦了。”谢潇澜摇头,神情逐渐平稳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找到那个人,处理掉他,“我会看着办。”
永绝后患。
何意见他稍微冷静,笑道:“我会帮你的。”
另一边。
谢潇潇回到自己屋里,里面已经准备好了给小兔子的东西,他笑着将下人都打发出去,自己专心在屋里逗弄着兔子。
待人全都离开,稚嫩却漂亮的脸蛋上的笑瞬间消失殆尽。
他不能做只活在兄嫂羽翼下的雏鸟,他也得试着去帮忙才行。
“小兔子,希望没有白收养你。”他陡然一笑,眼底闪着淡淡的疯狂。
一个边缘小国的王子,竟然也敢冒犯他嫂嫂,偏偏大哥碍于对方的身份不便轻易发火,要他说,那样的好色之徒,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潇潇,我可以进去吗?”
谢潇潇眼睛一亮,跑去开门:“嫂嫂请进!”
何意笑着摸摸他脑袋:“方才有没有吓到,你哥哥只是有些担心你,你原谅他好不好?”
“我不会怪哥哥。”
他知道那些紧张和呵斥下藏着的都是关爱。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评论呢?我原本那么那么多的评论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