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时心底涌起一丝冲动,但面上却毫无异样。
青鸟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也不继续留在这里碍眼,而是心事重重地离开。
雍时目送她离去,想到十几日未归的赤鸟,身上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气。
随后他直接化鸿离开灵山,来到人族的集市。
他化为普通人一步一个脚印地在人族聚集的地方走动着,普通人族就算生活困苦,但他们对自己的人生以及未来有着极大的希望。
岂料当他们刚抓住希望想要带着家人过上好日子时,术士们特意放出鬼怪将他们的美好全部打碎。
雍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但他控制着自己起伏不定的思绪,没有让自己出手。
然而随着时间过去,一次又一次地看着术士们将普通人族当成粘板上的鱼肉肆无忌惮地吞吃。
他心中渐渐升腾而起的小火苗就像得到油水的浇灌,一刹那间变成熊熊燃烧的烈火。
这时南胤的回信传过来,郑重地向他表示术士们的所作所为,他也看不惯也很想解决。
且术士们身上牵连的因果实在是太多,他不知从何处入手。
雍时收到这么一封回信,想要痛骂南胤一顿,可是最终却只能无奈地把信烧成灰烬。
南胤心中的忧虑不过是觉得溪阳最为在意人族,术士们再怎么修炼也是人族,他若是出手就是对不起溪阳。
于是他就把这个问题抛给雍时,希望雍时能给他一个好办法。
如果是没有下山的雍时,他一定会像之前一样只关心着南胤,想办法安抚他。
可下山后见过人间惨境的雍时却忍不住想起夏王牧的字字句句。
他手指微微一顿,便将一些作恶多端的术士全部灭杀掉,随后化作流光来到南胤居住的神殿。
南胤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这里,亲手为他倒杯茶。
雍时坐在他的对面,视线往下挪落在袅袅白烟往半空中漂浮的茶盏。
注意到南胤手指轻轻地在茶盏上点几下,他禁不住问:“你可清楚你徒弟在做什么?”
南胤端起茶抿一口,才缓缓地道:“大夏王朝从上到下只要是个人,他们心中都清楚夏王牧对灵山上的仙人特别痴迷。”
“为将这仙人迎入后宫,他不惜让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韪与高高在上的术士为敌。”
“这一次他带着重伤回来,心心念念依旧是你,我就觉得这个徒弟当真是被鬼迷心窍了。”
“今日你不来,我也是要找他把事好生说一下。如果他一意孤行,我作为他的师傅,也只能给予他一些祝福。”
好话赖话他全部说完,便目光含笑地看着雍时。
见到雍时眉头紧锁,似乎在为此事为难。
他眼底迅速划过一道暗光,口中却悠悠地叹息。
“我们三个一直待在灵山之上,从来就没有走下来看过这个世界。”
“如果不是溪阳成为天道,维持住这个世界的稳定,你和我又将大半的巫力贡献给他,随后又用巫力稳住世界的发展。”
“我们怕是早就步溪阳的后尘,成为三千法则之一。”
“可是我们明明做的这么好,术士们却像这世界上的蛀虫,把我们千辛万苦积攒的灵气挥霍一空。”
“现在还野心勃勃地想要充当神灵,更改整个世界的运转,我真是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
“但离开灵山来到这个美丽的世界,认识到很多人与物,我的想法却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面对我那个徒弟的天真之言,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腾出手去帮他,只能寄希望于你。”
将茶水一口饮尽,南胤捏碎茶杯任由灰烬从自己的手指尖掉落在桌面上。
这时风轻轻一吹,就将这些灰烬吹散。
南胤示意雍时往自己的掌心看一眼。
雍时对他的行为感到疑惑,目光却不自觉落过去。
看到他掌心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而这伤口还在不断地吞噬南胤的巫力,他略微有些失神。
“你的巫力……”
“如你所见,术士中有人把主意打在我们头上。”
南胤握住自己的手掌,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令四周温度骤降的寒意。
“我那个徒弟是受我的影响,之后他去其他地方游历看遍这世上的不公,了解到术士们内心是多么无耻后,他的心态就发生极大的变化。”
说到这一件事,他神色未变,似乎早对夏王牧有着怎样的思想改变有所预料。
“这些年他所做的事,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没有办法帮他,我这心里很是难受。”
雍时听到这里觉得他的话有些深意,不由多看他几眼。
南胤面色十分凝重:“他是我唯一的徒弟,他如今和众术士为敌,你作为我的弟弟真的不愿帮忙吗?”
听他把话说得这么直白,雍时心绪复杂之余,脑海中却一下子闪过夏王牧的身影。
他原本柔和的脸庞变得冷峻,心中却有着无数烦躁在翻涌。
“术士们已经走错道,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把他们拉回来。”
通过这句话,南胤敏锐地捕捉到雍时的情绪波动大。
想到外面传遍的谣言,他皱着眉头道:“我可以出面帮他压下一些人。”
“你是他的师傅,有些事由你出面才能让他如今的决定顺利进行。”雍时眉眼间透出几分慵懒,但眸子里冷淡的意味却过于浓郁。
南胤知道他心头有疑惑,将凉透的茶递到他面前,垂眉敛目道:“那些术士早就将矛头对准我们。”
幽深的眸里暗色流转,他又说:“我徒弟去灵山的事一点遮掩都没有,他们定然已做好反扑的准备。”
雍时脸色陡然一变。
南胤加重语气:“他这次受伤,就是那群术士在挑衅我们。”
对上他充满煞气的眼神,雍时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些事,最后定格在那些普通人族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笑脸上。
片刻后他眉宇间透着一丝冷,让他好看到极致的脸上莫名添上些许戾气,让人心生恐惧。
“他们既然有这个胆子,想来他们也愿意接受我们的雷霆之怒。”
冷冰冰的音调透着一份冷漠疏离,但他话中清晰明了的用意却让南胤面色不自觉一松。
“你留在神殿吧。”南胤心思转一转,就邀请雍时居住在神殿,随后喊来神女月伺候雍时。
雍时不喜欢有人近身,直接拒绝。
神女月有些惶恐不安地看着他,见他脸上没有火气,这才小心翼翼地离开神殿。
想到南胤所接待的客人身份有可能不一般,她立刻把这消息传给夏王牧。
半个时辰后,她看着气势越发磅礴似海,人也过分俊美的夏王牧,心中的一丝妄念就像地上腐烂的淤泥随着时间的过去,不仅散发出恶臭的气息,还带着令人作呕蛆虫在爬。
但她本人半点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反而痴痴地看着夏王牧的身影。
想到这几年里夏王牧每次见到国师折磨她,都会帮她说好话,她心中藏着的痴念有些蠢蠢欲动。
可是想起传遍大夏王朝的谣言,神女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夏王牧是一个很自我的人,行为处事也很理智、杀伐果断。
他若是真心地痴迷一个人,这几年的行为就有些说得通。
然而默默把夏王牧装进心里的神女月却有着自己的痴心妄想,她并不愿意让夏王牧真正迷恋上一个仙人和那些高高在上的术士彻底划清界限。
于是她压一压心中蔓延的情绪就去找太史令,向他打听一些事情。
她这边打听到什么伤心欲绝的事暂时不提,因国师突然留人在神殿的夏王牧本想弄清此人的身份,结果刚到神殿,就看到雍时的身影。
他连忙走进,一确定雍时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整个人就像是被惊喜冲成傻子,呆呆地站在雍时面前一个字都说不出。
雍时对上他灼热的眼神,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情绪又一次如煮沸的开水咕噜噜地冒着泡。
不过这一次从南胤那里知道一些事,他再次面对夏王牧的热情,神态就多出几分从容。
夏王牧敏锐地从他的神色中捕捉到这一点,眼角眉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一份温柔。
“你之前提的事,我思索之后特意去观察过你口中的普通人族是怎么面对术士的。”
“他们的所作所为比你说的还要可恶,我有被他们气到。”
听到他平静的语气,夏王牧完全可以想象雍时下山所看到的那些画面究竟是何等的惨绝人寰。
他心疼地看着雍时,想要说几句动听的话安抚他。
可事实就在面前,他把话说得再动听也无法让雍时再回到以前的心境。
他嘴角立刻浮现一丝苦笑:“如果是五年前的我,我一定会高兴你能够把普通人和术士同等看待,但五年过去后,再次感受到那些术士们的厉害,我却只想让你待在灵山永远都不下来。”
这一句话本该是他之前就对雍时说出口的,只是那时雍时没有接受他的邀请。
他虽然猜测雍时有可能会下山一趟,但那只是他的猜测,他从来就不对雍时下山的事抱希望。
万没有想到他离去后,雍时不仅下山观察普通人族的生活,还来到帝都找他。
“雍时大巫,寡人真的有些后悔。”夏王牧温柔的眼神带着一丝诚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寡人宁愿和那些术士单独斗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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