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阳音调有些沉重，萧牧听出他话语中的警惕，心绪有些起伏。
一分钟后，路阳突然笑道：“他身体里遍布煞气，你走的是仙道，不好替他解决这煞气。只能先画符替他镇压一下，再让张大师带着周文杰过来一趟。”
萧牧条件反射地问道：“周文杰不会被反噬吗？”
路阳干咳一声，眼神幽幽地道：“这些煞气对阴神是一种很不错的补品。”
“周文杰体质属阴，他的长辈走鬼修之道，而他本人又加入了特殊部门，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他的长辈应该把他的体质彻底改变了。”
“这一股煞气虽然不怎么充裕，但对于刚刚修炼的周文杰来说，却是一个天大的机缘。”
说到这里，路阳忽然想到眼前这个被煞气折磨的人是萧牧的亲缘。
他现在说这煞气是别人的机缘，恐怕会惹得萧牧不满。
他忍不住停顿一会抬头看着萧牧，觉得他的目光不对意外地问：“你就不担心他会出事吗？”
萧牧轻笑道：“受了这么一番折磨，他若是还不能够清醒过来，以后他要为了谭天赐那个男人要死要活时，爷爷也能够好好地教导他了。
路阳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一脸不自在地道：“可我刚才说得那一番话，有些不把他的命放在眼里，你作为他的亲人……”
定了定神，他放缓了语气，“他能够被上官绪看中，想来他的能力很不错，如果知道了今日的事，他定会有其他的想法。”
萧牧并没有含煳，直接说：“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作孽才惹来的祸端！我没有对他置之不理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宽容了。”
想到萧东泽在外面闹出来一番事，却让萧老爷子提心吊胆，他就觉得这个臭小子真的是该被好好教训一顿。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打电话给张大师向他说明一下情况。”
路阳听到这里明白了他的想法，便给张德峰去了一个电话。
那边应了一声，就让周文杰当天晚上买飞机票飞过来。
萧牧派人去飞机场等着，路阳则是用体内微薄的灵力画了一张符出来。
符一贴到萧东泽的额头上，一层层幽蓝色的光包裹住他的全身，很快就将他身上蔓延的一股煞气以及恶臭压了下去。
萧牧挥了一下手，空气中的灵气漂浮在他的手腕上然后很不情愿地钻进了萧东泽的体内。
不过一分钟，萧东泽那看起来有些扭曲的身躯就恢复了原状，连带着脸上的青紫色也恢复了红润。
萧牧见他面色无常，觉得差不多了，便让人为路阳安排房间，自己和老爷子去书房谈事。
也许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在次日天明，老爷子便冷着一张脸给几个养子打了电话。
让他们好好做自己的事，别有空没空就回来看他。
一干人等应了下来，他幽幽地叹了口气：“看来我真的是年纪大了，竟然连一些人的小心思都纵容到了这么一个地步。”
路阳刚好听到他的叹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昨日他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发现他的面相和萧牧一样，也是早夭的面相。
但他现在活到七十多了，身体还特别健朗，他心里就添了一丝古怪。
不过萧老爷子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太清楚，总是在外人的面前做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那架势看起来就像是很快就要进入棺材里休息了。
路阳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特意走过去上上下下将他仔细地打量了一遍。
萧老爷子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打量自己的目光，他连忙抬起头。
发现是路阳，他脸上带出了一抹温柔的笑：“路大师可愿和我谈一谈我那个孙子如何成为天师的事？”
这件事本该是昨天问的，不过那个时候他记挂着萧东泽，萧牧又表现出很相信路阳的模样，他就没有问。
现在有了空，他就把心神转过来了。
路阳坐在他面前，冷淡的眼神透着几分柔和，口中却飞快地把事情过了一遍。
萧老爷子听完后，悠悠地叹了一声：“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招鬼的体质，难怪他小时候总是多灾多病。可恨的是，我因为自己的旧怨竟然彻底忽略了这一点。”
说到往事，他低沉的嗓音里透着一份愧疚。
眨眼的功夫，他的眼眸也红了起来。
路阳等他平复情绪后，才缓缓地问：“你为什么厌恶天师？”
萧老爷子脸色不太好，人也沉默了许久。
但萧牧现在已经走上了那一条道路，他就算想要把那一件事情隐瞒下去，有一些人也是会故意针对萧牧，特意在他面前说一些事似是而非的话。
与其让萧牧听到那些不堪之言，他还不如直接说给萧牧听，让他在面对那些人的时候能够提高警惕。
想来路阳猜到了这一点，询问他的眼神才会变得那么平静。
用手捏了一下眉心，萧老爷子脸上带了一丝笑意。
“年轻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位天师，经过他的介绍，我一心想要踏入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可后来遇到了一只妖，那位天师暴露了真面目，还想利用于我。我拼命反抗，甚至于求助于其他的天师，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和妖联手害死了我的妻子和家人。”
“从那以后，我就认识到了所谓的天师在利益的面前，就跟普通人面对死亡一样，面容特别的丑陋。”
“我虽然是普通人，却拥有他们难以得到的东西，他们就会化身鬣狗盯着我不放。”
“自此我就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所谓的自由与逍遥不过是我对那个世界不熟悉，才会被那个世界表面裹着的糖衣骗了。”
“当我想明白一切后，我就是做一个普通人也比他们干净。”
说到这些藏在心里的往事，萧老爷子再说到一些事时，语气有些含煳。
路阳听出来了却没有问，而是认真地倾听着。
听完之后，他很诚恳地道：“我会把此事告诉他，请你放宽心。”
萧老爷子愣了一会，忽然笑道：“其实我昨晚上想了一天，也没有想明白我那个孙子怎么就有了这么大的造化。”
“你不担心他。”路阳很肯定地道。
萧老爷子嘴角往上勾了勾：“我的孙子从小到大就表现得不像普通人，他成为天师后，我相信他一定能够在那条道路上一直走下去。”
路阳多看了他一眼，察觉他的神态有些异样，他什么都没说，目光落在外面。
欣赏了一番美景后，他才去用早饭。
萧老爷子没有陪他们一起用，反而拖着有些疲倦的身躯上了楼。
“爷爷对你说什么了？”
萧牧早就注意到了两人的谈话，只是萧老爷子在他要过去的时候特意对他摇了头，他就很识趣地待在客厅哪里也没有去。
“你爷爷曾经也想做一位天师，不过造化弄人，他没能做成天师，反倒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后，看清楚了一些人的本质。”
路阳这话含着一份唏嘘。
萧牧沉默许久，才开口道：“爷爷年轻的时候撑起了一个家，不过我的几个叔伯命都不长，爷爷过了一段苦日子，才让萧家延续下来。”
“不过我家的人丁太少了，爷爷就收养了很多孩子，只是这些人长大后有了自己的小心思，爷爷哪个也舍不得，就把自己困在了老宅。”
路阳垂着眸，面无表情地思索。
萧牧看着他，眼神微微眯了眯，“爷爷说的话，你是不是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路阳点头又摇头。
萧牧心头一紧却不问只默默地等着。
之后路阳提到了要去张德峰曾经说过文物街一趟。
萧牧问了一下路线，立刻带他过去。
文物街坐落在仿古的建筑旁，生活在这里的人特别喜欢古色古香的东西。
而所谓的古董和捡漏也经常在这里发生让人一夜暴富或者一夜破产的事。
路阳与萧牧走了一圈，特意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然后观察这繁华热闹的街。
注意到不少人来来往往地在摊子上找来找去，却没有找到自己合心意的东西，路阳就确定这一类人都是萧牧的同类。
他垂下眼睛，默默地思索了一会，才压低声音道：“老爷子的面相跟你差不多。”
萧牧虽然得到了传承功法，却不是算命看风水这一套，而是正儿八经的修炼。
所以老爷子的面相问题，他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现在听到路阳这么说，他瞳孔微微一缩，脸色不自觉地变难看了。
路阳察觉他的气息有些不稳定，用手握了一下他的掌心。
“他的命被人改过了，而且让我很奇怪的是他命中注定只有一个儿子，妻子也没有死。可他却告诉我，他的妻子和几个儿子都死了。”
萧牧惊讶地看着路阳，见他脸上写满了认真，没有玩笑的意思，他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恐慌。
“你之前对我说过，我的面相显示我应该还有一个至亲之人。”
艰涩地问出这么一句话，萧牧忽然觉得自己的喉咙干得冒起了火，以至于他问出一句后再也问不下去。
路阳知道他心里很诧异，也很疑惑，但关于面相的事，他也弄不清楚这对爷孙的面相变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他轻轻地碰了碰萧牧，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安慰着他。
掌心所接触的温度像海浪一样忽然在心里翻涌，萧牧心跳得厉害，喉咙阵阵干渴。
他抿了一下嘴，眼睛正对着路阳那一双充满包容的眼。
黑眸透着一份岁月静好的温柔，直勾勾地盯着他，就像是长辈见到闯祸的晚辈，正在竭尽全力地为他收拾烂摊子。
他的心如小鹿乱撞突然跳得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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