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宇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哽咽,他暗暗骂自己没用,不争气,却无法在林仲夏面前继续遮掩自己的脆弱。
林仲夏看着面前的人,还是走上前去抱住了他。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抚了抚时宇的后颈,鼻唇贴得很近,“我确实没办法联系到你,但这不是有意要疏远你的借口。”
听到熟悉的安慰,时宇终于忍不住,再次埋进林仲夏的肩头哭起来,无处诉说的委屈冲垮了他的一切防备。
仍旧是熟悉的安慰方式,他感受着对方的抚摸,温暖的怀抱,双手攥得更紧。
他明明就是林仲夏。
时宇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眼前人,哽咽道:“我有好好练吉他,努力学习功课,努力交朋友,所有的一切都像你说的那样,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可是,你却不在……”
林仲夏轻轻拭去他的眼泪,自己也红了眼眶:“我知道,是我不好。”
眼泪漫过他的手,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时宇已经哭得开始微微颤抖:“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林仲夏也忍不住哭出来,他立刻将时宇再次拥入怀里。
无言的哭泣充斥整个房间,巨大的悲伤随着释放渐渐弥散,时宇只觉得自己哭了好久好久,久到他仿佛把三年的思念一下子哭尽。
最后,他抽泣着抬起头,对自己的失态还有些懊恼,微微瘪着嘴,不好意思的擦擦林仲夏被洇湿了一大片的肩头,可怜兮兮地说:“我没事了。”
窗外,夕阳的余晖已经完全沉落,房间里灯光明亮,照得他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更加透亮,水汪汪的,像藏着遥远的星星。
林仲夏盯着他的双眼,异样的情愫涌动在眼中,他不自觉凑近,像是要吻上去的样子,当鼻尖即将碰触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他像回过神来似的退了退,自然地过渡掉刚刚的举动,而后用手指了指身后:“嗯…我煮了咖啡,你要不要喝点?”
时宇也被一闪而过的贴近吓得一懵,眨着眼回过神来:“哦…喝,我喝。”
等捧到热乎乎的咖啡杯,时宇的情绪已经基本回落,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问:“你饿不饿?”
这个时间,爸妈和姐姐应该已经到家了,估计也猜到了他们在林仲夏家里叙旧,并没有过问或催促。
林仲夏还以为是时宇饿了,于是回答:“还好。你想吃东西吗?刚好昨天我买了牛排,新鲜的,要不要尝尝?”
这个邀请真是让人难以拒绝,毕竟林仲夏的优秀厨艺,时宇还是深刻体验过的。
于是他愉快地合起手掌:“那我就不客气了。”
林仲夏的笑里似乎流露出几分宠溺的意味,他随即去拉开冰箱门:“稍等一下马上好,你先休息会儿吧。”
时宇心满意足地望着林仲夏忙碌的身影,听着煎牛排的滋滋声响,捧起咖啡喝了一口,转身朝书房走去。
这里竟然一点都没变。
那排壮观的书架仍是老样子,书桌和天文望远镜的位置都没有丝毫变动。眼前的一切瞬间将他拉回了三年前的时光,他仿佛还是那个腼腆而迷茫的少年,从来都没有变过。
如果不是林仲夏,他确实走不到今天。他还是从前那个他,却因为林仲夏而变成了今天的时宇。
感慨着,他走到书架前,突然发现很多老师之前讲到的经典音乐书籍竟然都在书架上。他随手抽出一本音乐理论教程,纸页已经旧到泛黄,里面有大段的花体字手写标注,看字迹应该是用钢笔写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林仲夏的笔迹,不过里面似乎还掺杂了些他看不懂的,类似小语种类的语言文字。
林仲夏对乐理还这么有研究吗?时宇觉得有点奇怪,又翻了几页,很多重要的内容都在旁边标注了手写评语。他合上书,又针对性地找了两三本新旧不一的关于乐理知识的书籍,翻看后发现,里面果然也有各种手写的标注,只不过老旧的书籍是钢笔字迹,而新的书籍则是圆珠笔或签字笔的字迹。
林仲夏竟然还有这种分门别类的爱好吗?初中的时候他还不懂这些,即使当时翻了这些书也没察觉到这些细节,他不由得笑了笑,将书放回原位,而后又朝着那一堆黑胶唱片走去。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才发现,这一堆东西竟然都是宝贝。
那一张张唱片几乎跟他修过的一本古典音乐曲目都对得上号,保存完好,简直像藏品一般。卡带和光碟那几列,更是囊括了现代音乐的所有经典和流行大火过的作品。
时宇暗暗骂小时候的自己蠢。
摆在眼前的可不是他当年认为的破古董,而是一堆白花花的真金白银。
正当他仰望着一整面书架感慨的时候,林仲夏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在看什么呢?来吃饭吧。”
时宇回过头去,林仲夏就半倚在门口,静静地望着他,这画面让人感觉静谧而温暖。
这正是让时宇感觉到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其中一点就是林仲夏的言语和行为稳重平和了许多,像是毫无缓和地一下子长成了大人,从而产生了莫名的割裂感。
而时宇盯着熟悉的眼前人,还是不自觉回以一个同样温柔的笑容,连忙捧着咖啡走过去:“来啦。”
美味的食物香气四溢,勾得时宇顿时饿了,他快步走到餐桌前狠狠嗅了一口,满意地称赞:“你做饭果然还是那么棒。”
被夸奖的林仲夏也很开心,笑嘻嘻地凑过去拿起刀叉,替时宇那盘切好,又插起一小块递到时宇嘴边:“尝尝。”
这个时候,时宇终于看见了几分林仲夏曾经的俏皮模样,他一口将肉吞进口中嚼嚼,双眉一挑:“好吃哎!”
时宇卖力地吃下餐盘里的一整块牛排,因为他有轻微节食的习惯,吃到最后都觉得食物都快要堆到喉咙里。但他不想辜负林仲夏的手艺,还是强迫着自己吃得薄薄的胃部都鼓起来一点。
“慢点,别着急。”林仲夏见他吃得急,温柔地提醒他,“你现在也太瘦了,是该多吃点,不过也得慢慢来。怪我给你切得有点多了。”
时宇心头微热,乖乖点了点头,他忽然又想到刚刚在书房里看到的,不禁问:“对了,还没问你学的什么专业呢。”
林仲夏:“啊,我修的管理学。因为时间太紧张了,就没有辅修其他专业。”
时宇:“哦,我看你藏书好多都是乐理相关的,还以为你学的也是音乐类的专业。”
林仲夏笑笑:“没有,爱好而已,就跟喜欢听你唱歌一样。”
提到这里,时宇忽然想到,林仲夏听他唱歌,也不过就是当年他第一次上台那一回而已,而高中三年里,上课练声也好,出去玩K歌也罢,还有学校里大大小小的活动,他都已经在同学和老师们面前唱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虽然只有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却觉得林仲夏已经缺席了他的人生太久太久。
他也该送给林仲夏一首歌了,一首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歌。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来,是母亲打来的。
他立刻接起电话,另一头的妈妈直接问:“小宇啊,在仲夏家吗?”
他看了一眼林仲夏,觉得氛围有些奇怪:“对,我们在一起,刚刚吃完饭。”
“啊,我猜也是,你几点回来呀?”时妈妈又问。
“嗯…马上就回去。”他尴尬地看了眼手表,竟没觉察到现在已经八点多了。
“好,那你俩先玩吧。给你留了门,一会儿早点回家休息。”时妈妈嘱咐。
“知道了妈。”
挂断电话后,时宇一想到要跟林仲夏分开,瞬间变得有些失落,缓缓将刀叉收进餐盘里,犹豫地问:“明天,你打算做什么?”
林仲夏按住他的手:“我来吧。”他安静地看着时宇,“明天没有安排,你呢?”
时宇的眼睛忽地亮了,肉眼可见地雀跃起来:“那明天早上,能约你去跑步吗?我还想带吉他来,给你唱歌听。”
林仲夏点头:“没问题,明早几点?”
时宇:“九点可以吗?还是老地方,在后面的运动场。”
林仲夏笑笑:“好,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