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很大，世界很静。
江晟靠过来，说话的语调轻又柔和，空气似乎显出了些许暧昧。
顾思南呼吸都轻了。
他忍不住想，真的有那么明显吗？许寒阳看得出来，江晟也发现了。
他确实有意想跟江晟保持距离，也不太敢直接跟他对视，就算是偶尔不下心对到视线，他也会不动声色快速转开。
他只是害怕继续按照以前的相处，他会越陷越深。
而不敢直视江晟眼睛，是因为喜欢，是担心暴露这份感情，他没那么厉害，能时时刻刻都把感情藏得很好。
忽然又一声雷炸开，仿佛近在咫尺，整栋楼都跟着颤了颤。
顾思南被雷声震回了神，迅速压下所以情绪，他思绪快速转了一圈，主动往江晟的方向凑了凑，鼻尖几乎碰到江晟的脸。
他就这么跟江晟对视，笑了声，“哪里有？你想对视多久？我奉陪啊。”
江晟皱了下眉，喊他名字，“顾思南。”
顾思南看着他，笑盈盈的，“嗯？”
江晟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深深凝望了他一眼，便松了手，而后后退一些，重新坐直。
顾思南松了口气，他松开握紧的手，也退回原位。
低头，他看了眼自己掌心，能看见几个清晰的指甲印，刚才掐的时候有点疼，但那份疼痛，刚好唤回了他的思绪。
雨声仍然很大，淅淅沥沥的有些单调，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江晟。”顾思南突然开了口。
他抱着腿，侧过脸枕在膝盖上，偏头看江晟，“你以后要考什么学校？清华，北大？”
他刚刚想起来，上辈子，高中毕业后的第三年，他其实见过江晟一次——在靠近京大的一家饭店门口。
那时候的江晟又长高不少，趋近一米九，穿着黑色的大衣，神色淡漠，更个人比高中时候更冷，更难以接近。
他跟江晟隔了一条马路，只是看到了，到底没上去打招呼，他们不熟悉，高中又对立了三年。
后来，他再没见过江晟，但听说江晟出国读研了。
这段记忆封存得很彻底，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突然想起来。
他甚至记起了当时跟江晟站在一起那个男生的模样，跟江晟差不多高，捏着一支烟，侧脸轮廓很帅气。
江晟似乎跟他很熟悉，不仅笑了，还允许他搭肩膀。
想到这里，顾思南像生吃了一整颗柠檬，觉得酸酸涩涩的，未来江晟也会遇见那个男生，跟他变得熟悉。
江晟转过头来，“清华。”
顾思南有些感慨，语气藏着失落，“离我好遥远。”
“不会远，”江晟笃定说，“你已经开始努力，完全来得及。”
他顿了下，“你要来吗？”
想去吗？
当然想。
他重活一世，真正明白了读书的重要性。
一个良好的教育环境，能够改变一个人的眼界三观，待人处事的方式；好的学校和学历，也会更好的给与能够自由选择的未来。
而且，他想更加接近江晟一些，哪怕他们不会在一起，但至少他能跟江晟并肩，跟他一样优秀。
顾思南遵从内心点头：“想。”
听到这句，不知道是触到江晟什么点，他忽然笑了，刚才冷下来眉眼舒展开，神色恢复温暖。
“我帮你。”
顾思南眨了眨眼，没说话。
江晟的手伸过来，揉乱了他的头发，“不信我吗？”
“如果你对教我这么笨的学生有信心，那我肯定也有，”顾思南笑了，很笃定，“我信你。”
江晟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好。”
雨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乌云飘走，天色重新亮起来。
江晟拍了拍裤子站起来，朝顾思南伸出手，“走吧，回教室。”
他侧身站着，身高腿长，低着头注视顾思南，他浓黑的眼睛里仿佛有光重新落进去，又被切割成无数细碎的点，如同野外倒影了星河的湖泊。
顾思南仰着脸，静静看了会儿，把手放上去，借着江晟的力道站了起来。
现在不适合矫情和思考太多未来。
先专注学习最重要。
顾思南想，他又发现了学习的一个好处——转移注意力。
特别好用。
全身心投入学习，时间悄然无息来到周四。
南城的月考跟其他大考一样，按之前的成绩分班，每个班级固定40个人，成绩越好考场越靠前。
尽管史地政要一月份才会考，但这次月考并没有考，也算给学生减了压力。
顾思南走进教室的时候，他的座位上已经坐了其他班的人，那人他认识，是五班一个男生，叫董林江，高一挨过他一顿揍，至今不对付。
果然，董林江知道他坐的位置是顾思南的座位后，神色顿时嫌弃起来。
顾思南不想跟傻逼说话，根本没理他。
然而傻逼偏偏没眼力劲儿。
“这特码是年级倒数的座儿，我坐这不会沾霉运，也考砸了吧？”
顾思南：“……”
“诶，我能跟你换个桌椅吗？”他扬声跟他前面的人说话，那人根本也不想理他，非常尴尬地对顾思南笑。
顾思南心想，傻逼果然一直是傻逼，学不乖的。
他刚走一步，就见许寒阳、李栞、张程毅已经冲过去，板着脸瞪他。
许寒阳骂道：“艹，你叭叭什么呢，嘴巴不要捐给需要的人谢谢。”
李栞示意张程毅动手，拽着他往外拎，同时又骂道：“你以为你谁，南哥的位置还不给你坐了呢，滚蛋，赶紧的！”
张程毅力气大，真的把人直接提溜了出来，李栞和许寒阳骂骂咧咧把顾思南的桌椅搬到后面，但没准备换其他桌椅搬回去。
许寒阳抱着胳膊，冷哼一声，“我们班的桌椅，都不适合你这么容易沾霉运的人坐，毕竟非常不好意思哦，我们班大部分都是倒数，万一你坐了成绩退步怪到我们什么，我们可赔不起。”
董林江下意识脱口，“我可以坐江晟的位置。”
“就你？”许寒阳睨他。
李栞接一句，“配吗？”
顾思南听到这里，才动了，他走到董林江后面，拍了拍肩膀，笑眯眯的，“这位同学，你是坐不到江晟座位的。
我们也担心他沾了你的霉运呢。”
董林江被阴阳怪气说的脸红脖子粗，又发现其他人都在看笑话，更气了。
顾思南继续气他，“隔壁9班有空桌椅，欢迎你去借。对了，你想打小报告没关系，尽管去，反正我这里有录音，能证明是你自己不要坐的，所以怪不到我们身上。”
他又朝许寒阳、李栞、张程毅抬了抬下巴，“走，去考场。”
李栞又回头呸他一口，“你上次周考总分就比南哥多20分，嘚瑟个屁，南哥这次肯定考赢你，下次考场就排到你前面，你睁大眼睛瞧好了。”
张程毅好奇，“你怎么知道他周考成绩？”
李栞挺了挺胸膛，“我是谁，全校第一八卦王！不是我吹，你随便问个人，我都知道他们成绩。”
顾思南有点无语，“……”
四人走到门口，碰见了刚刚才到校的江晟。
江晟的精神不太好，脸色也有点差，顾思南拧起眉。
他冲许寒阳他们三人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们先走，而后拉着江晟走到旁边，“怎么了？”
江晟沉吟了一会儿，才说：“我妹妹出了点事。”
走廊人来人往，顾思南觉得不太方便，便又拉着江晟走到尽头的平台，那里不刻意过去，就没人。
他看着江晟，“什么事？可以说吗？”
江晟没详细说，只是言简意赅说道：“昨晚我妹妹跟我爸妈又吵了一架。”
江晟不说，顾思南就不再问。
他换了问题，“你一夜没睡？”江晟眼里有掩盖不住的倦怠。
“睡不着。”
江晟说完，见顾思南眉头紧锁着，又安抚说：“不用担心，我没事。”
顾思南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来一颗奶糖和一颗薄荷糖，放到江晟掌心，“一颗提神醒脑，另一颗提升心情。”
他抬头，对上江晟的眼睛，望进他的眼底，语气认真且温柔，“我不知道你妹妹又跟你养父母吵了什么，但你不用自责。”
“你要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没做错什么。”
江晟微微垂眸，凝视顾思南，耳边传来的话语，犹如暖风拂过心房，整颗心都温暖起来。
“好。”
他轻轻抿开了笑意。
顾思南看他脸色终于缓和了，跟着笑起来。
他伸了个懒腰，“走吧，去考试，这次月考我一定要考进350名！”
“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事，”他停下脚步，朝江晟伸出一只手，笑得眉眼弯弯，“给我一支你的笔呗。”
江晟有些莫名：“？”
“沾沾年级第一的学霸运气，可以考得更好！”顾思南理直气壮的迷信。
江晟莞尔，真的拿了一支笔给他。
顾思南宝贝似的放进笔袋里，然后说：“不还你了可以吗？”
“可以。”
江晟没忍住，很轻地捏了顾思南的脸。
顾思南心又重重跳一下，被江晟碰到的位置，仿佛有一簇火苗，烧的他双颊都烫了起来。
所幸周汉唐从办公室出来，喊了他一声。
他呼出一口气，连忙跑过去。
周汉唐没说什么，只是叮嘱了他几句，就又匆匆离开。
不过这段时间足够他冷静下来。
回到江晟身边，顾思南说：“那中午见。”
江晟颔首：“嗯。”
第一天考了语文、数学和物理。
最后一科物理考完，大家回到班级。
上午的语文基本没答案可以对，但下午两科，都是有标准答案的，于是江晟的卷子迅速就被拿走了。
放在以前，根本不会有人在意成绩，跟别说对答案。
这是大家第一次这么在意成绩。
顾思南托着腮看他们，脸上满满的欣慰和开心。
他转头，想跟江晟说话，却发现江晟收拾好东西，已经准备离开，便也拎着书包站起来，“一起走。”
他们踩着暖橘色的夕阳光出学校，到校门口，忽然有人喊了江晟的名字。
顾思南循声望过去，看清对方的脸，脑袋顿时嗡了下。
他怔在原地。
来人就是他上辈子在京市看见江晟时，跟他在一起的人。
原来他们那么早就认识了吗？
江晟已经朝他走过去，熟稔的打招呼，“你来了。”
男生朝江晟笑笑，捶了他肩膀一下，“你难得找我帮忙啊，肯定得来。”
他的目光移到顾思南身上，也对顾思南笑了下，然后对江晟说：“不介绍下？”
尽管江晟的态度只能算熟稔，语气其实有点冷漠和平淡，可是顾思南心里还是觉得酸酸的。
尤其是，他记得上一世，他们两人说说笑笑进饭馆。
“我是顾思南。”他主动自我介绍。
走到江晟身边，他问：“你呢？”
男生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仔细看了看他，笑容又更深了。
“原来你就是顾思南啊，我听说你很久了，”他的手伸过来，“我是季星衍，陈珂的男朋友。”
顾思南：“……”
顾思南：“哈？！”
作者有话要说：副cp上线，季星衍x陈珂。
但不用担心，基本没啥戏份，我砍了大纲，所以不会详细写，就提一提，番外也可能有一章。
然后明天继续。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