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南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
阳光从落地窗斜照进来，空气中漂浮的尘埃肉眼可见。
翻身变成面朝上躺着，顾思南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才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指纹解锁屏幕。
微信有好几条未读消息。
都来自江晟。
他点开。
j：身上的伤要记得擦药。
J：还疼得厉害的话，告诉我，我陪你去医院。
j：我到家了。
j：晚安。
长长的睡一觉，顾思南情绪完全恢复了，他坐起来，盘着腿，指尖飞快，啪啪敲九宫格。
顾思南：昨晚到家洗完澡就睡了，没看见。
顾思南：擦药了，不疼。
顾思南：你起床了吗？
以为江晟不会那么快回他，顾思南准备下床去洗漱，眼睛扫过手机屏幕却发现江晟的头像旁边显示“正在输入中”。
他重新坐回去，捧着手机等回复。
j：起来了。
J：不疼就好，如果还疼，就有可能是伤了肋骨，得去医院拍片做详细检查。
顾思南：这种事不会发生的！真被打到肋骨断了，我脸就没了，江湖上好歹还流传着我的传说呢。一挑十五哦，厉害坏了我。
j：那次我看见了，你只跟十个人打。
顾思南有些惊讶。
那次打架是去年春游，在景区。不是他挑事，而是一群喝醉酒的混混先调戏他们学校的女生。
去年春游，他们去郊区的5A级自然生态风景区。
地方是好地方，环境好，空气清新，景色也漂亮，就是要一直走路，还得爬山，太累。
他后面懒得走，在宣布解散自由活动以后，就在集合的地方找了个椅子坐着玩游戏。
玩到一半，他就看见他们学校几个女生被骚扰了。
想也没想，他当即捡了块石头丢过去，正中对方脑门。
然后就打起来了。
顾思南：你看到了居然没出来帮我！
发完，想起他们那时候剑拔弩张的关系，他踢了踢被子，又发了条：[好吧，我们那会儿关系正糟糕。]
J：跟那没关系，我看到的时候，你已经打完了，“尸体”躺一地。
顾思南：好的吧。
j：打得很帅。
顾思南忍不住翘起嘴角，有点开心，虽然他知道自己特别帅。
但是，是江晟夸他了啊！
顾思南：我喜欢听，再来点。
j：没了。
顾思南：怎么就没了！
j：你周考好好考，再夸。
对哦，周考！
顾思南一秒起床，冲去卫生间洗漱。
他叼着牙刷，手指沾了点水去压头顶翘起来的几缕头发，想到什么，又拿起来手机啪啪敲键盘。
顾思南：你今天有安排吗？
j：没有。
顾思南：那来我家吧。
顾思南：江老师。
发出去以后，他又觉得这个叫法有点黏糊，立刻点了撤回，但下一秒，江晟就甩过来一张截图。
j：截图留证。
j：乖，以后要好好听老师的话。
顾思南：……
顾思南忍不住又骂了句自己傻。
手机又震了下，他低头看。
j：我过去了。
顾思南包着一嘴巴的水，手指在键盘上移动：[帮个忙，来了后，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些冰淇淋上来，口味任意，谢啦。]
江晟回了他一个ok的表情包。
江晟来得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在单元楼楼下给他打电话。
他报了个进门密码。
挂断电话，顾思南就趿拉着拖鞋，跑去开门，想了想，又把拖鞋拿出来，放在玄关摆好。
他刚弄好，就听到电梯“叮”的一声，江晟拎着一袋冰淇淋走过来。
江晟今天穿着简单的T恤搭配牛仔裤，脚下是一双白色匡威鞋，私服不算多时尚，可穿在他身上就是好看。
果然衣服好不好看主要还是要看脸。
侧身让他进门，顾思南问：“要喝什么？”
“水就可以。”
顾思南点点头，把冰淇淋放进冰箱后，取一瓶矿泉水给他，自己拿了罐可乐，在他身边坐下，“不着急，先休息一下。”
江晟喝口水，“嗯”了声。
他又看顾思南。
大概是皮肤白的缘故，顾思南手臂上的淤青特别明显，青青紫紫一大片，很是吓人。
其他受伤地方因为被衣服盖住了，看不见，但从手臂上的痕迹看，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江晟开口问：“你昨天真涂药了吗？”
顾思南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自己左臂，刚想说“涂了”，对上江晟沉下来的眉眼，讪讪笑了下，老实改口：“没。”
江晟盯着他半天，放下水起身问：“你家药箱在哪里？”
顾思南抄过一个抱枕放在怀里捏了捏，“我家没有备用药。”
江晟：“……”
叹了口气，他问：“那你家有热水袋吗？暖手宝呢？”
顾思南下巴枕在抱枕上，微微侧头，从下往上看江晟，“没有，我不用它们。”
江晟有几分无奈。
“毛巾有没有？”
“这个有，卫生间里。”
江晟听完，转身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拿着一条湿毛巾出来，朝他伸出手。
顾思南：“？”
江晟：“左手给我。”
“噢。”顾思南乖巧把手伸过去，见江晟把毛巾搭在他臂上淤青的地方，有些好奇，“你在干吗？”
捧着顾思南的胳膊，江晟没抬头，“热敷可以活血化瘀。”
顾思南忽然想到水煮蛋剥皮后滚一滚也可以化瘀，问：“水煮蛋是不是就是这个原理？”
“对。”
江晟松开手，又看一眼顾思南被衣服遮住的腰腹。
注意到他的视线，顾思南皱着脸说：“肚子上就不用了吧？反正衣服遮住，看不见。不然我得裸着上半身躺着，你还在呢，不太好。”
江晟没说话，拿出手机，从支付宝里找到送药上门，下单了一些常备药。
他说：“我买了药，待会儿你自己涂。”
顾思南换了个姿势，两脚缩到沙发上，笑眯眯看他半晌，“不然我叫你声哥好了，你管得好多。”
闻言，江晟挑了挑眉：“叫吧。”
顾思南：“……”
他转开脸，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江晟摇摇头，抿开了笑意。
毛巾热敷了半个小时，江晟下单的药也刚好送来。
从袋子里取出来小票看了眼价格，顾思南摸出手机给江晟转钱，江晟没说什么，很自然收下。
放好药，他回头对江晟说：“走吧，学习时间到了。”
“嗯。”江晟从沙发上拎起自己的书包，跟顾思南一起进书房。
整个周末两天，顾思南都陷在知识的海洋里，尽情畅游。
周六江晟给他补课。
周日陈珂给他补习。
因此星期一到学校的时候，顾思南自信满满，走路都带风，觉得拿到试卷就能下笔如有神，一口气飞到天边跟太阳肩并肩。
好在，江晟在他即将膨胀的没边的时候，先给他泼了顿冷水。
“语文你没怎么复习，等会儿考试，你要尽量把答案都填上，尤其是阅读部分，你带着题目回归到文章本身，实在不知道，找一句抄上去也可以。
语文答题其实有技巧，后面我再归纳一份给你，这周你就先考吧，成绩不理想也没关系。”
顾思南氢气球一样飘起的心“咻”的被扎破，掉了下来，他捏着笔，点头，“好。”
第一科先考语文，升完国旗上来，没给一点缓冲，直接让准备考试。
同桌并在一起的桌椅挪开，再转个面，桌肚朝前。
上课铃一响，周汉唐就分卷子。
同学都蔫蔫耷耷，一边往后传卷子，一边哀声哉道。
周汉唐没理会，搬了把凳子在讲台旁边坐下，又敲了几下桌面，“安静考试。”
卷子传到顾思南这里，他拿走自己那张，就将椅子向后靠，捏着仅剩的一张卷子越过肩膀往后传。
江晟很快接过去，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他。
大概是刚才洗过手的缘故，江晟的手指有些凉，碰到他的时候，他本能颤了一下，下意识回头。
江晟声音压得很低，却越发好听了，“嗯？”
顾思南摸了摸耳朵，摇摇头，“没。”
这是顾思南上高中以来，考得最漫长的一次考试。
主要是，他以前都是填了名字后再随便填几道选择题，就趴下睡觉，一直睡到交卷。
而这次，他不能睡。
也没法睡。
他写完试卷，想稍稍趴会儿，江晟都会在后面用笔戳他。
好不容易熬到考试完，江晟站起来，从后面开始往前收卷，拿他卷子的时候，快速扫了一遍，又看了眼他。
顾思南抠了抠桌面，非常认真想，他已经尽力了。
但有些题目，真的超出他的理解能力了，他敢打包票，那些题拿去问文章作者，他们都会莫名其妙，觉得解读过度。
于是江晟交完试卷回来，他就飞快说：“不准说我，我能填的都填了，连作文都写满了。”
江晟一愣，“为什么说你？”
顾思南茫然了，“你不说我吗？”
江晟：“？”
顾思南：“……”
跟江晟对视许久，顾思南忽然笑了，他凑上去，眼睛亮亮的重复，“我作文写够了800字。”
“嗯。”江晟拿着水杯要出去装水。
顾思南跟上去，继续说：“我把所有能填的都填了，默写都没落下。”
“然后？”江晟转头看他。
顾思南挺了挺胸膛，琥珀色的眼睛清晰倒映江晟的脸，非常明显的暗示，“我以前都不写的！”
江晟知道他在求表扬，但假装没懂。
“……”顾思南不开心了，发泄地戳了他两下，转身要回教室。
江晟不再逗他，低低的笑声从喉间溢出，他握着顾思南手腕将人拉回来，语气温和，“你很棒了。”
顾思南很好哄，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一天之内要考完六科，时间非常紧凑，上午语文和数学，中午的午休挪出来考英语，下午物化生三科，每科中间只休息十五分钟。
顾思南陪着江晟装完水回班级，下一科的考试又准备开始了。
高强度的连续考一天，最后一科化学考完，人基本都瘫了。
以往放学铃声一响，大家瞬间欢天喜地出教室，跑得比兔子还快，今天没有一个人动，教室里一片愁云惨淡。
许寒阳眼神放空地瘫在桌上。
顾思南去了趟办公室回来，经过他身边，就听到他嘴里不停念叨：“完了完了完了……”
“你周末不是突击过化学和生物吗？你还拿江晟给我画的重点去背了。”顾思南问他。
许寒阳换个方向趴，生无可恋，“背了不会用，更心累。”
隔两秒，他又猛地坐起来，手舞足蹈吐槽：“为什么在不同反应里元素的化合价不一样啊？！还有什么氧化还原反应，电解池，原电池，艹，都什么鬼！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反应，每个元素都当个乖宝宝不好吗？”
“生物一样可怕，光背那么那么多文字不够用，居然还得背图，小学生看图写话么！”
“……”顾思南怜爱地拍拍他的肩膀，“你抄卷子的时候，我会在精神上支持你的。”
许寒阳眼泪差点掉下来，“南哥，我不需要精神支持，需要行动上的支持。”
顾思南用面无表情脸秒说：“请允许我郑重的拒绝你。”
“……南哥你不要学黑子哲也讲话！表情也是！”
顾思南哈哈笑，话锋一转又安慰道：“你不要这么悲观啊，你好歹临时抱过佛脚了，自信点。”
“没信心。”许寒阳丧着脸。
抬起头，他盯着顾思南，十分哀怨，“南哥，你肯定非常有信心了。”
顾思南回想了下，除了语文和英语，其他四科他做的还算顺利，及格可能达不到，但每科超过30分是肯定有了。
按照他们班人的成绩，六科总成绩超过150分，就能进班级前15名了。
于是他点头，“应该能进到20名以内。”
“厉害！”许寒阳朝他竖起拇指，并不惊讶。
因为顾思南的疯狂补习，他全程看在眼里，认为理所当然。
“真好啊，”许寒阳顿了下，又由衷说，“南哥，你加油，你以后肯定能跟江哥在同一考场考试的！”
顾思南点点头，认真说：“那是我的目标。”
重生的记忆回来以后，他对学习最后一点抵触心没有了，可能是上辈子在社会摸爬滚打过，吃过没学历的亏，他真正明白了学习的重要性。
他想学习，已经不仅仅是要避开那些悲剧发生。
更多，是为了自己。
他想变得更好，更优秀，想拥有一个有无数可能的未来。
南城的成绩一直出得很快，第二天，这次周考的成绩就出来了。
早读课，周汉唐就拿着红底黑字的排名单走进班级。
周汉唐一进教室，大家就安静了，目光齐刷刷往他手里拿着的排名单看过去。
尤其是原本就在30名开外的那些人，都是一副“想知道又不敢知道”的表情，真正诠释什么叫做心惊胆战，坐如针毡。
教室死一般寂静。
最后，许寒阳受不了了，“老师，您直接给个痛快吧！”
他一开口，其他人纷纷附和。
周汉唐问：“都很担心？”
“因为您让30名以外的人抄试卷，会抄断手的！”
“而且还得包一周卫生！”
周汉唐将语文卷交给林苗苗，让她帮忙发下去，说：“这么不想抄不想打扫为什么不愿意认真读点书？”
“我翻书了！但是，我们互相不认识，根本没办法交流！”
“老师，那是天书！”
“不是我不读，是我根本战胜不了看见文字就想睡觉的本能。”
周汉唐听他们贫嘴贫了半天，才说：“行了，班长你上来，把排名贴后面去，想看自己去看。”
郝骁一拿到排名单，大家立刻一窝蜂围上去。
没两秒，接二连三响起夹带震惊的“卧槽”声。
李栞回头，大嗓门喊道：“南哥，你太牛逼了！总分二百五，班级第五名！”
顾思南：“……”
神他妈二百五！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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