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羽尘看着他。

  玉楼子躲在桃树下,光着脚,红衣破破烂烂,冻得瑟瑟发抖,抱胳膊问他:“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大叔,我欠你钱吗?”

  二冷羽尘借了他一件衣服,把他带上山去,还在给他找鞋,他已经撒丫子往外跑了,把守后山的弟子吓得魂没了。

  “妖孽出山了!”

  玄门弟子齐刷刷围住他,玉楼子问他们:“你们是哪路道上的?谁出钱让你们来杀我?我出双倍。”找过来的冷羽尘跟师弟简单沟通了一下,把他扛在肩上带回去了。

  冷羽尘带玉楼子洗脚,给他穿鞋,穿了一只,玉楼子另一只脚踩到冷羽尘肩膀上,问他:“你谁?这哪儿?我为什么在这儿?我娘呢?”

  “你叫玉楼子。”冷羽尘把他乱动的脚握住,穿另一只,“你失忆了。你娘在招摇山。”

  玉楼子一副怀疑的样子。

  冷羽尘去刮了个胡子,洗脸出来时,玉楼子坐在水池边吃地里拔出来的萝卜,吃得还颇为讲究,像个神仙,得空还把叶子丢下去喂鱼。

  玉楼子看着冷羽尘这幅清爽模样,一时间忘了饿,道:“你还有几分姿色的嘛。”

  冷羽尘给他递过来一个饼子,玉楼子没接,冷羽尘道:“没毒。”自己吃了一囗,再喂给他。

  玉楼子这才拿过来塞嘴里,冷羽尘还耐心得给他递水。玉楼子感到自己饿了八百年了,他忘记自己修没修过辟谷了,醒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饿,在发现锁妖塔里的鱼妖和蘑菇不够烤串的时候,他就拉门出来了。

  冷羽尘就那么看着他,玉楼子被他看得心慌,问他:“我之前是不是和你有仇?”

  “……不曾。”“那你干嘛老这么看我。”玉楼子看了一眼水池倒影,再回来看冷羽尘,朝他抛了个媚眼,“是不是因为我很好看?”

  冷羽尘静静看着他,迅速低下眼睛,压制住想把他就在水池边摁倒的冲动。

  “你是我妻子。“冷羽尘的语气就好像“你是我债主”一样,甚至有些幽怨的味道。

  玉楼子“哦”了一声,然后迅速站起来,“不是,”他问,“我成亲了?”

  “……还没有。”玉楼子走来走去:“不会吧,我娘不是要我娶公主吗?我为什么和你成亲了?我跟你私奔了?你把我绑票强了?”玉楼子看着他:“难道……你就是公主?”

  三冷羽尘给玉楼子梳了头发,两个人拉着手来弟子食堂吃饭,让玉楼子接受人夫的身份比想象中容易多了。

  一排刚进门的年轻弟子扒着隔板偷窥传说中大名鼎鼎的魔头妖孽,一个人问:“妖怪也要吃饭的吗?”“要的吧?”

  “他不会大开杀戒拿我们祭天吧?”

  “不会吧?他都当上人妻了,有点妻德吧?”

  玉楼子看着很多人偷看他,眨了下眼睛,偷看他的弟子全部迅速低头扒饭,万籁俱寂的食堂重新响起久违的干饭声。

  冷羽尘给玉楼子细致地挑遇刺,伸手把他的脸转过来:“别乱勾引人。”

  玉楼子啧一声,醋劲还挺大的。

  四吃完饭,冷羽尘带玉楼子去见他掌门父亲。进门前,冷羽尘嘱咐他:“过过眼就好,他说什么你一概不理。”

  玉楼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你爹不喜欢我?”

  “不,”冷羽尘心道,他只是怕你。

  冷掌门看见自己亲儿子,脸上笑得跟花儿一样,看见儿子手里牵的玉楼子,脸瞬间垮了。

  冷羽尘弯腰:“爹。”

  玉楼子左看右看,云游回来准备过年的圆空瞅空给他丢了个包起来的红信封,玉楼子捡起来,晃了晃,是碎银。

  圆空捋着胡子笑:“你和羽尘的。”

  冷掌门说了一声“小气”,拍拍手,让座下弟子给他们一人一个,玉楼子接了,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弯腰学着冷羽尘叫了一声“爹”。

  冷掌门脸一阵红一阵白,咳嗽两声:“行了行了,折寿。”

  五玉楼子零零散散想得起来一些东西。冷羽尘给他切苹果,让他说说他还记得什么。

  玉楼子道:“我有一个当皇帝的侄子。不过他不太喜欢我。说起来我弟弟好像也不是很喜欢我,我娘好像后面也不喜欢我。这么说,我全家都不喜欢我?”

  他作出深思熟虑的样子,冷羽尘给他递水果块,他就张嘴咬住,舌头勾了一下冷羽尘的手指,冷羽尘颤了一下,想跟他说“没事,我喜欢你”,玉楼子锤了一下手:“难道是因为……我们没有孩子?”冷羽尘道:”

  ……你非要这么想的话。“六

  玉楼子难为还记得他的左右护使,面对着两个任劳任怨给他打工的属下,玉楼子查账发现钱已经所剩无几,又不能像过去那样去干缺德事。

  玉楼子道:“要不,回娘家一趟要点?”

  左右护使:”

  ……难为您还记得娘家。”

  玉楼子给他们包了点灵石当红包,因为钱实在不多了,又塞了点喜糖,拉着冷羽尘介绍:“这是你们教主夫人。”

  冷羽尘:“你们好。”

  左右护使:“……你好你好。”

  七到招摇山脚下,守卫不让陌生人进去。玉楼子闻言惊讶:“我是南诏王子,”一把拉过冷羽尘,“这是我在中原的王妃。”

  冷羽尘在旁边补充:“不止是中原的。”

  守卫相当难为情:“可您,您已经被驱逐出境了。“就在两方人要打起来时候,莲金城路过,咳嗽两声,把结界开了。玉楼子叫了他一声,没理。

  玉楼子问:“怎么又不理我。“冷羽尘道:“可能是,不太好意思。”

  “见着你不好意思?”玉楼子点点头,拉住冷羽尘的手,带他跟进去,“没事不要多不好意思,我们的关系总要公之于众的。”

  轮到玉楼子带冷羽尘见父母,玉母在下棋,对手是被杀的节节败退的烛九阴。主人突然回来,他本来很高兴,但他不敢动。

  被压迫学刺绣的流星高兴叫了一声:“二哥嫂子!”

  玉母瞪她一眼让坐回去,又瞪玉楼子一眼,玉楼子拉着冷羽尘就跪下了,“母后——孩儿不孝。”玉母波澜不惊道:“谈不上孝不孝,出来了就好好做人,别又整进去了。“玉楼子道:“我在外面过得好苦。”

  玉母道:“苦也没用,没钱给你。”

  玉楼子叫了一声“娘”,什么也说不出,一副泫然欲泣模样,又环顾四周。

  流星提醒他:“父王去苍梧那边钓鱼了。”退休后一年三百六十五有三百天在钓鱼的玉父。

  “你爹也没有。”玉母打打扇子,打断他心思,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的冷羽尘,“不过给你拐回来这个老婆可以,都是结婚的人了,别老干那些事,让你老婆担惊受怕。“玉楼子:“母后说的对!我一定好好疼他,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冷羽尘恭敬低头:“谢谢母后。”玉楼子偷偷摸摸他手,被冷羽尘一把抓住。

  玉母看着冷羽尘叹气:“多可怜的孩子,性格硬生生被世俗磨灭成这幅模样了。”

  只有流星在旁边咬手帕,心里暗恨:“差一点我就能磕到三人行了!”

  八除夕晚上去放孔明灯,烛九阴说什么也要跟着主子,还不时过来蹭到玉楼子和冷羽尘之间,好容易被假装路过的流星揪走,冷羽尘反而更加一声不吭。

  玉楼子跟冷羽尘道:“愣着干嘛,过来写灯啊。“冷羽尘接笔,问玉楼子:“写什么?”

  玉楼子咬着一根糖葫芦,望着执笔立在灯下、玉树临风到不行的冷羽尘,道:“你过去写的什么就写什么呗,失忆的是我又不是你。““你都记起来了?“玉楼子眨眨眼,装头疼:“多少一些一些吧……”冷羽尘伸手捏过他的下巴,玉楼子问“做什么”,冷羽尘道:“粘上了。”

  玉楼子以为他要帮自己揩拭,冷羽尘覆唇上来,在一片升起的孔明灯里,吻了他。

  玉楼子推了一下他,倒不是拒绝,稍微害羞起来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冷羽尘点点头,拉他走进附近小胡同,把他摁到墙上,鼻尖蹭着他的脸,吐气道:“不要和你弟弟走那么近。”

  “我弟弟?你这醋都吃?”玉楼子笑,微弱的光落在他眼里,温软,“九阴不是我弟弟。”

  冷羽尘没放那么温柔了,把他摁进怀里吻到有点喘不上气,原本冷淡的眸子染上点点情欲。

  玉楼子把头发拨到肩后,腿脚有些发软,他勾住冷羽尘的脖子:“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表面上冷冷的,私底下这么黏糊。““你让人没办法。”冷羽尘抚摸他的脸,眼睛里像藏着暗火,“我怕你把我忘记了。又怕你记起那些不高兴的事情。”

  玉楼子笑:“你这是什么心理?”

  “舍不得你。”

  玉楼子贴着他的唇问,语气勾人心魄:“所以,你更喜欢哪个我?好一点还是坏一点?”

  “不都是你吗。”

  冷羽尘抱住他,似乎久久悬着的心才放下那么一些,“无论如何不会再离开你了。”

  “那我也就勉为其难答应跟你破镜重圆'吧,哎你干什么……”

  “带你回客栈破镜重圆。”冷羽尘拦腰将他抱了起来,道,“这条路没有什么光,我来护送你吧。″新年的烟花在城中开始了盛放。

  惊世柴除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