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幔深垂窗烛斜。

  冷羽尘看着躺在身侧的玉楼子,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因为情事激烈显露出的魔印,把他垂到脸前的白色勾到耳后。

  玉楼子睡得很浅,很容易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冷羽尘。

  玉楼子生的是一双精致狭长的美人目,美得浓烈,有些不近人情的锋利,像一把在冰雪里淬过的孤冷的剑,看人的时候也总是一副睥睨的神色,似乎没什么是入的了他眼的。

  玉楼子就这么看了冷羽尘一会儿,抬手擦了擦后者脸上未干的泪痕。然后缩进了他怀里,说了什么,冷羽尘没听清楚,玉楼子声音叫得哑了,他昨夜被要得太厉害,醒来仍是一副神色倦怠的模样。

  冷羽尘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眼睛,鼻尖,然后是嘴唇,滑到下颌,抚摸他修长瓷白的脖颈,用手掌裹住他的喉结。玉楼子仰起头,呼吸短促,勾住冷羽尘汗淋淋的身体,,陷进来。

  这之后冷羽尘小憩了一会儿,昨夜他并没有睡着,在烛灯下静静而满足地看了半夜玉楼子。醒来时东窗发白,蜡烛已经燃烬了,落了层灰霜。

  玉楼子坐在半开的窗前梳头发,身上穿得很薄很少。冷羽尘穿好衣服,为玉楼子披上一件外衣,拿过他手里的梳子,替他梳理长发。

  冷羽尘问他:“药效什么时候开始?”

  “已经开始了。”玉楼子道,“只不过这是一个比较缓慢的过程,也许你甚至来不及察觉,遗忘,先是一个人的声音,再就是他的模样。你会在沉默中忘记他的眼睛,最后连他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直至我们彻底忘掉生命中曾经出现的这个人。”

  冷羽尘问:“忘记,就能否认他的存在吗。”

  玉楼子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冷羽尘从身后靠近他,抱了他一会儿,手上握着他的一缕白发,眉目间尽是隐忍的不舍。

  玉楼子道:“天快亮了。你走吧。”

  “让我再为你挽一次发吧。”冷羽尘拿出那支修复的玉簪,为玉楼子挽好长发,一如他昔年曾多次做过的那样。冷宇仍是坐在那个长石阶上,支走了流星和烛九阴,说要自己一个人过来看日出,系统正使尽浑身解数逗他开心,瞧着冷羽尘下来了,系统赶紧闭嘴。

  冷羽尘这次没有停留,脚步匆匆,似乎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冷宇站起来大声叫住他:“冷羽尘!”

  冷羽尘没停下。冷宇骂了一句“麻蛋”冲上去抓住他的肩膀想让他停下来,碰到他的那一霎那,一股强大的力量蛮横闯入脑海,二人短暂地共了情。

  冷宇迅速放开他,系统担心冷宇,连问宿主“怎么了”。冷宇讷讷道:“他……他难过得好像心碎了一样。”

  冷羽尘也停了,但是没有再要求冷宇跟自己回去,只是停下来看了看他。冷宇问他:“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他通过触碰冷羽尘的一刹那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有些事情并不是通过眼睛就能了解的,有些东西完全是潜移默化的。

  冷羽尘没有回答他,只是张开手心,是他昨晚含在嘴里并未咽下,不久便吐出来的丹药。

  冷宇问他拿的什么药,千万别想不开啊。

  冷羽尘把那颗药用指尖碾碎了,看着它随风吹散去,突然笑起来,大笑出声,笑得发颤,笑着笑着蹲到地上,把头埋下去,似乎想就此蜷缩起来。

  冷宇蹲在他旁边安慰他:“那个,没事啊,出什么事都是有解决办法的对不对,我知道你昨天不想让我给玉儿讲那些是你怕他有负担,你也不要有负担啊,对我就更不用有了,咱俩谁跟谁,主要还是讲究公平竞争嘛是不是……”玉楼子把丹药盒子重新拿出来,打开,拈起一颗,想了想,放回去了。左护使过来找他的时候,只发现了在火盆里燃烧的彩绘木盒。玉楼子已经趴在书案上沉沉睡去了。[你说你平日里文质彬彬不苟言笑的,怎么到了晚上就换了一个人。玉楼子问他。

  怎么换了人?冷羽尘问着,顺便让他坐好。

  嗯,变得像动物一样,喜欢咬人,还逼迫别人叫出来。我抓你背你难道不疼吗?

  不疼。冷羽尘绷着一张脸,示意偷笑的侍从闭嘴,与玉楼子道,坐好。

  你不疼我疼,坐不好,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冷羽尘在帮他挽头发,妥协道,好好,都是我的错。

  那好,你现在当着他们的面亲我一口。玉楼子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冷羽尘正色看着他,勾起他的下巴强行吻住了他的唇。]玉楼子睁开眼睛。黑色如流水,他一时没能分清这是白天还是黑夜,寒意已经攀附上他的指根。

  肘边堆积着未及处理的密件信函,玉楼子就着幽微烛光翻看了两道,推向一边。头很疼,就像宿醉过一般。而他已经很久没有喝过酒了。

  他披着衣服走出来,倚着门,看着黑暗幽深的走廊消失在看不见的假山深处,如同直通地狱的栈道。

  天上星辰很多,就跟一盏灯跌碎了一样。堆满枯叶的草堆里,不知名深秋小虫细声细语地叫着,不知道是不是在呼唤什么。

  一片梧桐从他眼前飘落。假山处出现了一点亮光,晕开,光圈逐步扩大,往自己这边而来。

  是冷宇。他提了一盏灯,正在给通向玉楼子住所的这段回廊里的灯全部点上,他点得专心致志,光亮像燃起一片的火海。

  玉楼子靠着门,望着冷宇给自己点灯,从最远处一直走到自己跟前。

  冷宇刚好也望见玉楼子了,冲他笑起来,问:“起来了?睡好了吗?”

  “挺好的。”玉楼子头靠着门框,“我不知道你来了。你下次可以直接叫醒我。”

  “啊,我是看你门没锁才进去的,我还怕打扰你呢。”冷宇挠挠头,他还在里面发现了自己送玉楼子的小雏菊花,已经败了,但玉楼子把它晾了起来。

  “不打扰。”玉楼子笑道,“我不喜欢睡觉。”

  “不喜欢也要多睡睡啊,总比不睡好。”

  “你现在在做什么?”

  “点灯啊。”冷宇示意了下自己手里的灯,“我记得你之前说,没人给你点灯,哎,主要是这里太暗了,我想你白天睡那么多,晚上可能睡不着,可能就会想出来看看夜景,没有灯多不方便啊。我就想着帮你把这里整片园子的灯都点了。”

  玉楼子问他:“你是为我点灯的吗。”

  “是的。如果你想,”冷宇道,“我可以给你点一辈子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