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灵界山大弟子,内定掌门人,玄门未来女婿,修仙行业高材生,方唯一直是以匡扶天下为己任,做名门正派的代言人。

  ——直到那天他同那魔教妖孽抢夺神卷,被打成重伤,逃至紫竹林昏厥,醒来发现池边有一头戴纱笠,身着麻布白衣的男子正在浣洗染血的纱卷。他赤着足,半个身子在水里,撩起衣服,露出雪藕一样的皓腕。

  一觉醒来,方唯仍处在高度警惕之中,他以为那是俘虏了自己的魔教妖人,翻手提剑一剑挑开了他的纱笠。

  男子惊叫出声,回头,如墨青丝瀑布般垂下,他瞪大眼睛看着那离自己只有丝毫的银色剑尖,一张漂亮得不似凡俗的脸脱去所有血色。

  方唯停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剑柄在他手中松落了,他朝前一步抱住面前往后仰倒的男人,防止他落入水中。“是他救了弟子,为弟子清洗伤口,寻草买药,耗尽财力。”方唯道,“弟子思虑再三,决定以身相许,报答他救命恩情。”

  “那晚荷怎么办?”长老问他,“你已经跟人家定过亲了。你要人家玄门的脸往哪里放?”

  方唯面色坚毅如常:“是弟子对不起玄门,对不起晚荷师妹。弟子会亲自上门向玄门和师妹谢罪。”

  老掌门伸手示意其他人噤音,走到长跪不起的爱徒面前,道:“我但问你一句,你真当要为了那个来路不明的男妓放弃这一切?”

  方唯挺直了脊背道:“他不是男妓。他只是个失足的南方流民。”[冷宇]“什么?!”冷宇把剑啪一声摁桌上,问传消息的师弟,“这他妈也太离谱了吧,姓方的要逃婚?这是真实存在的吗?他脑子被门踢了吧?”

  系统默默纠正他:“你可以说脑子被门挤了或者说被驴踢了,但你刚刚的说法是不正确的。”

  冷宇气急败坏道:“闭嘴。”

  那小弟子一愣:“啊?”

  “说得不是你。没事儿,同志你继续。”

  那小弟子连连点头:“是这样,我们都觉得他得失心疯了,他和晚荷师姐从小青梅竹马,两个人相敬如宾,多好的姻缘,怎么突然就翻脸不娶了呢!依我们看,那肯定是那个妖人的问题,他给方师兄施展了什么蛊惑人心的妖术!”

  晚荷是冷宇在玄门为数不多亲近的人,她温柔又大方,经常给练功或者挨罚的冷宇或者冷羽尘送吃的穿的,照顾他就跟亲姐姐一样。硬了硬了拳头硬了,冷宇现在掐死那对狗男男的心都有了。

  “哪个妖人?”说着他撸起袖子拿起刀就要往外冲。

  “就是那个方师兄从山底下带回来的那个男人,男不男女不女的,听说以前是个小倌。”

  这称呼听起来有点耳熟。冷宇扒着门问:“小倌什么意思?”

  “就是那些把自己打扮得像女人一样花枝招展的男妓。”

  行啊,他冷宇生平最厌恶的就是跟黄赌毒沾边儿的一类人,多数都不是什么好人,尤其是这个被方师兄从底下带上来的人,听都不要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有手有脚的不去干点积极向上的正经事,在这里娘们唧唧地勾引男人。

  冷宇心说我倒要看看这个破坏别人家庭的死娘炮到底是什么德性,老子要用拳头替他爹妈教他从良。

  他顺着师弟在后面补充形容的方向往客居山房那边赶去,还没到远远就瞥见一身形清瘦高挑的男子被好几个山门师兄弟姐妹围住,逼到了长阶边缘,大多数是师妹,为风评好的不行的晚荷师姐打抱不平来的。

  冷宇刚到台阶下,那男子被人轻轻一推——[冷羽尘]冷羽尘轻点两步,飞身从后面揽住了那人的腰,抱着他平稳落地。

  “不可胡闹。”冷羽尘冷冷扫视群人,“你们是功都练完了吗?”

  一个女孩子绞着手帕,撒娇道:“冷师兄,我们是替晚荷师姐教训唔唔……”

  另一个女生捂住她,替她改口:“师兄,我们是来劝这位玉楼公子从……从良,对,从良,从此清心寡欲,免遭歹人践踏。师兄我们去练功了。”

  她松开手帕女,后者又哼哼唧唧一番,一脚把地板蹬裂了,转身离开。

  (系统跟冷宇道:“看到没,这就是你口中瓶盖拧不开的小姑娘。她能拧开你的天灵盖。”

  冷宇还沉浸在方唯相好是玉楼子的震惊中,就像迎面兜头被人浇了一盆冷水那样。神仙哥哥有这姿色条件,怎么会看上那个脑袋比冷羽尘还榆木的死板呆子方唯?那现在到底是谁脑子被门踢了?

  系统让他冷静点:“你脑子被门踢了。快他妈跟上大部队吃瓜啦。”)一个弟子噔噔噔跑来找“玉公子”,看了一眼玉楼子,又看了一眼冷羽尘。玉楼子还抓着冷羽尘的袖子,小声叫他:“少郎君?”

  冷羽尘毫不留情抽开袖子,问那弟子何事。

  “掌门和长老要见这位玉公子。”

  于是,满堂人,一半是捏着胡子的老头,打量着玉楼子窃窃私语,一半是在堂外扒门想蹭口瓜皮的灵界山弟子,毫不意外被更高阶的师兄师姐揪回去写作业了。

  (暂时没上线、能吃到第一手瓜情的冷宇抓抓他虚拟的脑袋:“我怎么有种学校早恋干架教导主任办公室请客喝茶即视感?”

  系统:“看得出来您是喝茶老手了。”)

  玄门掌门刚好也在一线吃瓜现场,他看了看躲在冷羽尘身后的玉楼子,颤颤巍巍问自家高徒:“尘儿你认识他吗?”

  (冷宇在他脑海中狂叫:“认识认识认识!”)

  冷羽尘平静道:“认识。不熟。”

  玄门掌门一时间不知道这口气该不该松。

  “玉楼!”方唯还跪在阵法里,手持长剑,抵挡着来自师门长老为了惩罚他施加的压力,豆大汗珠顺着额角滚落,一张俊脸因为痛苦几乎扭曲。

  (冷宇和系统说风凉话:“你看他,就这啊,老子和冷羽尘进去能如入无人之境的东西,你看给他直接淦出一手沉默,他这物抗不太行。”)

  玉楼子的忧虑直接写在了脸上,他叫了一声“方剑客”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普通人看不见法阵——他被术法直接震开了,后背撞上刚被让出来的柱子,再重重摔到地上,口吐吸血,染红了地面。

  冷宇直接上线脱口而出:“啊操!”一时间吸引视线无数。冷宇突然意识到自己社死了,但他管不了这么多,只觉得这么多年纪加起来能绕地球几圈的人这么欺负一个柔弱无骨的平民男子实在有违天理有崩人设,结果他还没跑两步就被人从后面挟住,打晕拖走了。

  (系统:宿主咱就是说,人家主角练的白给你一副这么好的牌,你至少不应该,哎当我没说。)

  玄门掌门在后面嘀咕弟子:“把他关禁闭室里去,别再出来给我丢人了。”

  这边小插曲很快被方唯主角因为爱人重伤而突破法阵的奇观覆盖了。方唯也是一口鲜血喷出,然后爬向地上昏迷的爱人,将他抱起来,向掌门下跪道:“弟子不孝。但弟子此生得此挚爱无悔,为此愿舍弃一切,逐出师门,还望师傅成全。”

  灵界山掌门痛心疾首地看着他,捏出一根手指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算废了这个逆徒,止不住地抖:“好你个孽障,我今天就……”

  “报——”一个外门弟子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师傅,师傅!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师傅!”

  一个话事师兄拦住他,给了他两巴掌让他冷静一下好好说话,“发生啥事了这么慌张,是天塌了还是魔教入侵了?”

  他结结巴巴带上点头:“……是的,是的,是后面。”

  师兄非常有幽默感地笑了出来,发现大家都没笑,于是立马恢复了严肃,肃穆地再问了一遍:“你今天没喝你冷师兄忽悠给你的假酒吧?”

  “没……没喝,是……是……是真的,山下结界,捅开了,死……都死了!”[方唯]“玉楼,撑住,没事的玉楼……”

  方唯将面色惨白的玉楼子抱在怀里,为阻止他的生命力的迅速流失,不断将自己的内力修为渡给他。

  斜刺里一个魔影袭来,被旁边人一掌打散了。方唯抬头:“师……师傅。”

  灵界山掌门捻髯看了他同怀中人一眼,挥手替他消退一波进攻,道:“这人来历你究竟有几分清楚?”

  方唯惊道:“师傅放心,徒儿以死担保,此事同玉楼无关,他绝对不可能是魔教中人。他甚至差点被我害死了。”方唯咬牙,加重了渡入。

  “……也罢。”掌门叹口气,这是他早就预料到过的结局。他张开捂住伤口的手掌,看着上面的鲜血道,“你先起来,同我去护卫神卷转移,务必要守住……他没事的,让你师弟护去后山安全地吧。”他指的玉楼子。

  方唯咬咬牙应了,紧了紧怀里人,低声一句“我很快回来找你”将他交给了平时颇受自己荫蔽的师弟。师弟根本没有将玉楼子带去后山。只在半路便将他放下来,伸手掐住了他修长的脖子,盯住他漂亮的容颜道:“这位玉公子,你虽与我无冤无仇,但看在我师兄的未来上,你无才无德,空有一副好皮相也只会祸害别人。我今天了结了你,就当你是因魔教妖孽而死的,也算及时止损,为我师兄拨乱反正……”

  “废话真多。”玉楼子反将他压制在身下,轻笑一瞬间收拢,“师弟,你才是因魔教妖孽死的那个。”那人还未从惊愕中回神过来,玉楼子一挥袖用边缘割断了他的喉咙,血还没溅上袍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