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其他三人所在的房间内有一个按钮，按下之后就能从白天切换为黑夜。他们不知道那按钮是什么，还以为是什么密室的开关，以为找到了关键信息。
旭爻瞥眼看向窗外的一片漆黑，现在知道了。白天时的古堡还没探索完，这下直接进入黑夜模式。
倒也侧面证明了先前他的猜测是正确的，白天的古堡和黑夜里的古堡是不同的。旭爻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场景，视线在移到某处时突然一滞。
“啊！？”朱秋之被身前突然跑过去的人吓了一跳，视线跟随者这人消失在楼梯拐角，她惊讶地看向身侧的江盛，“这人去干什么？”
“别他妈管，这人自己要去送死。”李杞阴恻恻地看着青年消失的地方，“现在这种情况脱离大团，就是死。”
旭爻心脏狂跳，要不是光线不足他恐怕得三阶变两台地从楼梯上跳下去。
来到先前从楼上看到的位置后他果然在地上看到了一个躺着的人。不，不算是人。
旭爻微微蹙眉，走到那人身侧蹲下，用手指戳了戳对方的脸。
“裴重舟，别装死在这里碰瓷。”
男人一动不动。
要是他没猜到这人是镜面交易所的管理看到这场景说不准还会紧张一下，但现在对于裴重舟来说在镜面游戏场和回家没什么区别。
“你不起来我现在就给你埋了。”
躺在地上的男人装模作样地缓缓睁开眼，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迷茫表情，无辜地看着旭爻。
“可以把我们俩埋在一起吗？”
男人从地上坐起，明明躺在地上的姿势看起来十分狼狈但他身上却没有沾染上任何的灰尘。牵着旭爻的手，男人打了个响指，周围场景一变。
卧室内的壁炉的火焰似乎是感受到自己主人回来了般欢快地跳动了一下，窗前蒙着的一层薄纱遮掩住月的窥视。
在遇到裴重舟后先前的记忆重新恢复，两次记忆的断层重新补全。
“为什么在你离开后我会失忆？”
“镜面游戏场会自动修复镜面管理员介入而产生的bug，还没到我的出场时机，之前是违规来偷偷见你。”
男人轻笑。
“只有在黑夜里才能见到吸血鬼，哪有吸血鬼白天到处乱窜的？”
旭爻一时无语。
“那现在呢？”
“现在是合理的出场。”
看着对方那双灰蓝色眸子里的温柔神色，旭爻还是没办法说出那些让他们两关系到此为止的话。他知道他根本离不开裴重舟，将那些话说出不过是折磨他自己的同时也在伤害对方。
在一开始他也是在这双灰蓝色眸子的注视下沦陷的。
“池渊辰也成为了镜面游戏场的管理，现在管理着另外一块区域，Knight在他的运营下规模越来越大。路桓主动去当了镜面游戏场的npc，要去见见他吗？”
旭爻摇头。还是不了，至少现在他不想去。
“镜面之主迪洛克斯是‘诸神之战’唯一幸存下来的神明，祂将自己藏于镜面之中躲过了那一场浩劫，沉睡了几亿年后醒来发现世界开始衰退，为了防止世界崩塌，祂创立了镜面交易所，其一目的是为了替换人类内心‘完美’的自己，让每个人都变得‘完美’，其二是为了消遣，其三，则是人类筛选计划。”
“祂筛选出优质人类帮他管理镜面游戏场，帮他积攒足够的能量供祂从镜面中脱出，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祂还得等上几亿年。这就是镜面交易所的真相。”
旭爻惊讶地看着面前的裴重舟的瞳色由灰蓝逐渐变化为暗红，黑色的线条从领口蔓延而上，在脖颈处形成了一个漂亮繁琐的菱形。
“或许是我的父母是基于工程学家的缘故，不清楚他们是否对小时候的我究竟做了什么，导致我在Knight的训练营、在执行任务时生命力极其顽强，数次濒死也依旧能活下来。现在也无法考究了，但结合曾经发生的事以及迪洛克斯说:我是唯一一个能与他共鸣的人类，我想，排除那不切实际的幸运外唯一的可能性只有这个。”
裴重舟起身，将旭爻搂入怀中。
柔顺的发丝蹭到后背有些痒，旭爻没忍住轻轻颤了一下。
旭爻听到男人发出一声叹息。
“迪洛克斯在某种意义上寄宿在我的身体中，我作为媒介，成为祂来到来到现实世界的工具，在某种意义上我是半个镜面之主。”
“先前你说的我确实能做到。”
“如果你想回到现实世界，我答应你。”
*
要回到现实世界，必须得先从镜面游戏场出来。在某人的外挂加持下这个副本极速通关，除了象征性的跑出来几只咬人的吸血鬼外几乎没什么致命的陷阱。
不过游戏的最后李杞被吸血鬼拖走了，突然来这么一遭很难不怀疑是裴重舟刻意设计。
而他，也顺利地跳过了“隙缝”的排队流程直接回到了现实内。
没有游戏规则，不需要猜忌，不用每天每时每刻都心惊胆战，他可以睡一个好觉，起床后继续做游戏直播。
戴着眼镜的青年缓缓坐在落地窗旁的懒人沙发上，颗粒状的泡沫被布料包裹，让一整个陷入其中。
窗外的霓虹灯闪烁，高楼内依旧亮着那万家灯火。
沙发旁的暖黄色落地小灯给青年精致的面容打上一片阴影，青年定定地看着窗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半响，旭爻抬手用指节敲了敲镜面，尝试着呼喊影。
“影？”
“醒醒，回我一下。”
但镜面再也没有了反应，无论做什么动作镜面内都会呈现出相同模样。
在“隙缝”和游戏副本内待的仿佛过了一辈子，但在现实世界中也不过是过去了六年。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但又好像什么都改变了。
寻着记忆中的数字，他拿出那台本该报废的手机拨出那个无比熟悉的号码，得来的是不断重复的内容。
——【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和手机同样落下的，是从眼眶中怎么也止不住的温热泪滴。
明明是自己做出的选择为什么在这一刻会那么后悔呢？
人总是矛盾的，明明想要摆脱现状却又舍不得离开舒适圈，在勇敢地踏出一步后很快又迫切地想要回到过去。
但他也知道，在镜面游戏场内那种时刻都精神紧绷的生活确实并不是他想要的，他活在那种地方只会更加崩溃。
促使他坚持下来的是回到现实世界当一个普通人。
——现在。目的达到了，代价是失去他的爱人。
旭爻愣愣地看着窗外不夜城的夜景，突然回想起这间房子还是裴重舟送给他的新年礼物。
当时那人说，万家灯火现在也有他的一盏了。
那人说，这里是独属于裴重舟和旭爻的家。
现在那人不见了，是他自己做的选择。
倏地，旭爻抬起头。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般，用手拉起了衣服。
一朵被黑色荆棘缠绕的香槟玫瑰俨然在后腰白皙的皮肤上绽放。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门被打开的声音惊动了屋内的青年，青年瞳孔微缩，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那个笑吟吟看着他的男人。
“遭了，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灰蓝色眸子的男人丝毫没有自己秘密被戳穿的窘迫，他大步走过来搂住这一看就偷偷躲起来哭过的小猫，在旭爻眼皮上落下一吻。
“现实世界和镜面交易所早已融合在一起了，我怎么可能放跑你。”
“我感受到了，你想见我的意愿。”
他可以继续瞒下去，即使两个世界融合他也有手段掩藏旭爻后腰上的那朵玫瑰。旭爻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他完全可以伪造一个足够真实的世界，基于真实世界之上，不会有任何破绽。
裴重舟低头，看着旭爻主动搂上自己腰的手。
“我在等你。等你回头，抓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