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陪小睿堆积木,他拿出手机,感到一阵恍惚,孟宇峥他竟然一直没有换掉电话号码。
今天早上出门前他要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虽然林远明白他恐怕早就知道了。
自从他四年前摁掉那些电话后,已经许久没有通过电话再听到过孟宇峥那微微低沉的声音了。
虽然林远知道自己一定会再次接到孟宇峥的电话,可没想到会这么快,他的心脏忽然跳得有些急。
他接起电话,“喂?”
对面传来的话却让他脸色一变,“你说小宇怎么了?”
正在试图搭出一座城堡的小睿听到小宇的名字也回过头来,然后他就看到了林老师难看的脸色,他乖巧地没有出声。
林远一听小宇出了事,就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虽然孟宇峥一直在电话里安抚他,说不严重,可林远却依旧感到心慌意乱。
他忽然感到无力,觉得他就不应该让孟宇峥带小宇出去,或者说的更为隐秘一些,他就不应该妄想一些别的东西。
命运绝不会放过他的,绝不会。
等林远带着小睿到医院的时候,小宇已经快要睡着。
林远推开病房门,发出咯吱的声音。
小宇本来就在等着林远,他一推门,小宇就听到了,他顶着一头的绷带看向林远,喊到:“爸爸。”许是感到疼痛,他的声音有些虚弱,
看到这样的小宇,林远心都要碎了。
小睿突然挣脱林远的手,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用手碰了碰小宇那只没插针的手,小声问道“小宇哥哥痛不痛?”
“不痛哦,医生跟我讲了,等我输完这些药,我就能回家了。”
小宇像模像样地安抚完小睿,便重新望向了林远。
林远连忙上前,小心握住小宇的右手。
他摸了摸小宇苍白的脸颊,重新问道:“疼不疼?”
小宇一下子安心下来,他偷偷对林远小声道:“刚刚是有些疼,不过看到爸爸,我就不痛了。”
林远再也忍耐不住,不小心红了眼眶,他为着自己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私心,居然让他的宝贝受了这么大的罪。
他极力稳住声音,勉强对小宇笑道:“小宇真厉害,是爸爸的好孩子!”
林远将孩子教的很好,孟宇峥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这样想道。
聪明,懂礼貌,还很乖。
孟宇峥本来坐在病床旁边看着小宇防止他乱动,看见林远进来,他知道这个时候林远肯定很担心孩子,于是便站起身,走到了旁边。
不一会儿,输的液体快要流完,孟宇峥叫来护士给小宇拔了针。
因为伤的不重,因此他们当天便可以回家。
可是在回家的时候又出了分歧,林远不愿意上孟宇峥的车。
林远脸色苍白地对孟宇峥道:“我带小宇去坐公交车。”
孟宇峥不理解,他终于体会到了怪异之处,想起之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远便从不坐在后排。但他明智地没有在这个时候质问林远为什么,只劝道:“小宇刚刚受了伤,公交车上人太多了,对他的伤口不好。”
林远为难,但他是决不能和孟宇峥坐同一辆车的,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孟宇峥解释,于是只能重又眼巴巴地看向他。
孟宇峥妥协:“这样,因为车上只安装了一个儿童座椅,我带小宇回去,你带小睿去坐公交车好不好?”
林远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于是他将钥匙交给孟宇峥,自己带着小睿去坐公交。
等林远带着小睿回到家里的时候,孟宇峥已经让小宇睡下了。
孟宇峥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林远先去看了看小宇,他已经睡着了。
小睿也打了个哈欠,林远知道他也累着了,可是如今小宇受了伤,两个孩子不能一起睡,他因此把小睿领到自己房间让他睡下。
待林远安顿好小睿后,他便去了客厅,坐在了孟宇峥对面,看向他。
孟宇峥见林远看着自己,便明白他有话单独对自己说,他以为林远要责怪自己,这是应该的,他信誓旦旦地将小宇带出去,却没有看顾好他。
于是他准备先开口,承认自己的疏忽。
却没想到林远开口就是:“阿峥,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孟宇峥未说出口的话忽然噎在了嗓子里。
他仿佛难以置信,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或是恍惚间回到了四年前。
“孟宇峥,我们分开吧!”那日的林远冷着眉眼,像是说一个笑话那样,平静地朝他递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孟宇峥回过神,不敢相信前几天还在暗戳戳揶揄自己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沉下声音:“圆圆,你知道我的,我不想再从你的嘴里再听到这样的话,再者说,你觉得可能吗?今天我没有看好小宇,我承认这是我的疏忽,哦,对了,”孟宇峥忽然笑了笑,“你或许是担心我会不喜欢小宇,我如今同你保证,我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更何况他和你那样像,我宠他都来不及。”
林远的心缩成了紧紧的一团。他在心中无声呐喊,不是这样的,不要对他说这些话,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越发的卑劣。
他无力道:“跟你没关系的,阿峥,都是我的错,我们不该在一起的。”
“我不明白,林远,你这句不该,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意思?”
林远知道孟宇峥大约是有些生气了,可他不得不说:“是我,是我没有那样的运气,”他狠下心,“你身边会有更好的人。”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孟宇峥出离愤怒了,他实在见不得林远这副即卑微又矜傲的样子,他姿态仿佛放的很低,可说出来的话却又像是给他下了判决书。
他只如今觉得自己像一个傻瓜,被林远耍地团团转,“我当初给了你选择,是你自己来我怀里的。你从来都知道的,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要再妄想我会再一次放过你,林远,圆圆,你招惹了我,我们终究要纠缠一生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可是,”林远终于说出口,他吼道:“是我们没有缘分!阿峥,是上天!是命!是命运不愿意让我们在一起!”
孟宇峥觉得荒谬,这算是什么解释。
“爸爸!”小宇带着哭腔的声音忽然响起。
许是两人争执的声音有点大,被里面的小孩听到了。
他们立刻噤声。
小宇红着眼睛,朝林远道:“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说于庞庞没有爸爸妈妈来接,爸爸不要和孟叔叔吵架,跟孟叔叔没有关系的。”
林远几乎要掉下泪来。
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他死命捂住自己的嘴,终于在孟宇峥面前,无声地痛哭起来。
孟宇峥无法理解林远如今的想法,明明是自己将孩子带了出来,没有看顾好他。林远方才却丝毫不提自己的过错,只一味地想着远离自己。
甚至如今这样难过,林远哭起来一向没有声音的,他从前爱撒娇,可一旦正真难过起来,便是如今这样,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孟宇峥心疼坏了。他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圆圆,之前究竟是出了什么样的变故?你告诉我,总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没有办法的。
林远不敢看他,他怕自己一抬眼,就泄露出陈年的思念来。
孟宇峥没再说话,他转身将跑出来的小宇重又抱回了房间,安抚道:“小宇是个好孩子,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小孩子只要乖乖睡觉就好。”
“可是,”小宇小声说:“你们在吵架。”
“我们没有在吵架,我们刚刚在商量事情,只不过声音大了些。”
小宇依旧不放心:“那你可不能欺负我爸爸,你是个坏蛋,我知道的。”
孟宇峥听着他的童言稚语,内心平静了些,同他保证:“我不会。”
林远靠在身后的沙发上,听着孟宇峥温言哄着小宇,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一寸寸碎掉的声音。
“是我的错。”他最终捂住眼睛,喃喃道。
孟宇峥出来的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他走到林远身边,哄道:“我不逼你,可你总要给我希望,”他低下声音,“你知道的,圆圆,我不能没有你,你已经长在了我的血肉里,不要再把我往外推了。”
林远抬头看他,他睁大眼睛,眼泪就那样流了下来。
孟宇峥的心几乎要被他的眼泪哭碎掉,他朝林远伸出手,毫不费力地就将他揽在怀里,“别难过,我的宝贝,虽然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可我们总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