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一半就被察觉,但是这火像是带了邪性一般,怎么都扑不掉,直到将一连排两间竹院子都烧成灰才渐消。

  空气中满是大火过后的刺鼻味道,身边走动声,一桶桶水浇在残存的火星上发出剧烈嗤声,白烟阵阵。

  庆脆脆站在不远处看着这残垣,沉默不语。

  她不被允许上去救火,不过,去了也无用。

  王海脸上蒙着的白布巾已经发黑,近前回话,“夫人,院子里能烧的都烧了,里边还热着呢。今日的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大火那种毁天灭地的样子,凡胎肉身如何能阻拦?

  她早就料到生意做不成了,“让王丰骑骡子走一趟,给海昌铺子说这三日挂牌歇着。”

  码头收鱼辰时前就要忙活了,想必头一茬的已经收回来了。

  她道:“将左向的晾晒院子腾出来,上工的人往那处去。”

  相帮的村里人见火势没了,三三两两散去。

  剩下的狼藉一片是人自己家收拾的事情,犯不着外人插手。

  庆脆脆再三言谢,一直到日上三竿才终于迈进院中。

  姚家父子正在掘地,地底阴凉,存着去岁就发酵上的青红酒,而这正是家中红糟生意最主要的原材料。

  “东家,是俺们的过。大活人睡得跟个死猪似的,要不是那火光映得眼前晃,俺父子两个醒不了呢。”

  最先叫出来的就是姚家父子。

  庆脆脆:“人没事就成。”

  空气中这股味道实在刺鼻,跟寻常烧火时闻到的相差太多。

  她将手堵在口鼻上,心中预估着这一次的损失。

  来回看了半晌,移步到了原本的墙根处。

  找不着合适的用具,庆脆脆直接伸手将地上的灰堆扒拉开,看着地上的一团团黑色,皱紧眉头。

  入手粘稠,气味和空气中残留的味道一般无二。

  外边有人声吆喝,庆脆脆见是丈夫、郑大江两人正满头大汗地挑着水来,于是喊人过来。

  王二麻子看她指尖的那点黑,不知是什么意思。

  郑大江却像是想起什么,正要开口,庆脆脆拦住他话音,轻轻摇头。

  大火一过,这一处地方就是开阔地。

  眼下村里人走得差不多了,但是距离后山溪谷近,挑水的人家很多,且十来个佃户在。

  她低声道:“我闻着像是桐油。”

  郑大江对上她视线,点点头,“肯定是。这东西我参军剿水匪时候经常用,味道错不了。怪道我先前觉得这火邪性呢。”

  三人心知这一场火绝非天灾,而是人祸。

  那么到底是什么人暗中捣鬼呢?

  ——

  一共还有近百五十坛酒水,自然不能轻易开坛启用。

  家里骡车上架,前后跑了大半天终于将这地方腾空。

  烧不动的,类大缸、陶土盆还能用。

  秦家、庆母、小芬娘等,各户人家能出力的出力,出人搬挪的搬挪。

  损了两间竹舍,幸亏当时工坊盖得大,左进的砖瓦屋子倒是成了存酒的好去处。

  夜上

  庆脆脆盘点后,不解道:“这人下手也是奇怪,不去烧烟熏院子,那里至少有千百斤的货在,一损就是二十几两。烧腌制工棚?那里并没有值钱的呀。”

  郑大江听她疑惑,道:“我倒是知道一二。坡下那地方住着两户人家,加起来就是九口人。桐油是厉害东西,来回走动若是不慎,可是要惊动人。二来,那两户屋舍靠得近,火把下去,出了人命可就要引官府来了。”

  “但在坡上就不一样,姚家父子在最西边,他们放轻了手脚,只在东边动作,等火烧起来被人发觉,人早就没影了。”

  “那图什么呀?”

  庆脆脆纠结这一点。

  “不知他们目的,便不好推断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点郑大江也说不来。

  谷雨端了净晦汤送上来。

  这是村里的□□俗,若是受了天灾,人在灾场子上过,会沾染晦气,喝了净晦汤能护身。

  其实本质就是绿豆汤水。

  庆脆脆喝过后,叮嘱谷雨和立夏,“今日村里来相帮的人家,这碗净晦汤是不能少的。每一户酌量送上些。让王海跟着去叩门。”

  如今王海俨然是大管家的派头,出去代表得了王家二房。

  出了这样的事情,庆脆脆自然并未去镇上诊脉,她粗心,王二麻子却不敢大意,一整天只盯着她的动向,生怕她气急伤身。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生。

  放火人的目的一直萦绕在庆脆脆的脑海中,晨醒时分自然头昏脑涨。

  她并没有苦恼太久。

  在工坊忙活腾挪地方的时候,小芬娘又来报信了,“王二媳妇,走吧,孙里正处又闹腾起来了,要村里人聚过去商议事情呢。”

  仿似每回村里折腾事情的时候都是小芬娘在报信?

  庆脆脆接过谷雨递来的湿锦帕,笑道:“婶子越发灵了,以后得叫你雀雀婶子了?”

  这是左边工坊的大敞开地,临时搭起一个小棚子挡日头。

  小芬娘喝了一碗水,听她揶揄,也不恼火。

  昨儿海昌铺子挂牌了,儿子回家说是能歇上三五天。

  这是少有的事情。

  她见天忙着二闺女的亲事,好容易伺候二闺女出门了,便觉得心里空落得不行。

  当娘的便是如此。

  一副心肠肚都在孩子身上。

  二闺女出嫁,嫁给了本村木匠罗家。刚新婚还没满一月呢,怎好意思天天寻到人婆家看孩子。

  二闺女不行,便惦记大儿子。

  儿子十九了,老说不着急相看媳妇,张嘴闭嘴就是东家长短。

  小芬娘倒是想叨咕儿子的亲事。

  奈何儿子十来天才歇上一两天,回了家亲香都没时间,怎好扯那让儿子不欢喜的事情?

  这下可好,一来就是三五天的假。

  昨儿她便托了人给媒婆请礼数了,三斤肥膘猪肉的好礼,眼巴巴地等人上门摆活这十里八乡的好姑娘。

  “灶火干顶不上天,这村净是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这回也不知道又要折腾什么了。”

  竟是连小芬娘都没打听到嘛?

  庆脆脆有些诧异,不知为何她猛地想起这段时日村里人甚少来工坊上值挣钱的事情。

  二人顶着大日头往里正去了,谷雨心里还想着夫人肚子里有没准的孩子,近旁扯了大树叶子给遮阳,好叫人免了日头晒脸的苦。

  到了跟前,本是要在人群外站着的。

  不想早有人在等着,说和几句客套话,便拉扯着进了院子里,还拽了墩子让坐。

  从三月三春祭的时候便知道王家的地位不类从前一般低,不想这种同村宗会竟然还能有列席。

  庆脆脆疑惑地看向丈夫,“今儿是为了什么事情?”

  应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院子里的村里人打量他们夫妻的眼神不是很友善。

  王二麻子让她往身后挪挪,避到没阳的地方,“问了好几户,都说不知道。”

  他借着低头刮打裤脚的动作,压低声音,“老于家出的头。”

  于家?

  庆脆脆目光看向正堂坐在当中的于家老族公,以及站在他身后,此时正不善地盯着她们的前任里正于大峰。

  人基本到齐了,孙里正敲了敲锣鼓,示意众人安静。

  “今日召集全村来是为了一件大事,天老爷总是不给脸面,咱们花溪村百十亩水田干得要死,春种算是作废了。若是立夏后第二波雨水还不到,阖村便收不了几颗苗苗。聚在一处便是商议如何度过眼前的灾年。各位有什么意见不妨说说,咱们族老宗亲也好决断。”

  孙里正算是自己人,他这样说,想必确实是为庄稼而来。

  可庆脆脆心里中觉得不安,尤其是村里某些人家躲避她视线,于大峰眼风流转之间的凶狠。

  附近人三三两两的商量起来,都是在说庄稼难关的事情。

  可她眼神在这院子来回看了一圈,很快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围在自己跟前的都是这些日子还跟着王家做活的人家,包括小芬爹娘、秦家一家、她娘家人,拢共不过七八户。

  但是不远处,时不时瞄一眼他们的,三大姓人家,还有不少往日喜欢跟他们凑在一起、吆喝一块挣钱过好日子的外姓人。

  这些人偷摸总要看一眼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庆脆脆不安感更强烈,她扯扯丈夫的下摆,道:“今儿这事情不对,怕是冲着咱们家来的。”

  王二麻子正和身侧人说家中佃户是如何料理庄稼地的。

  闻声一愣。

  附近几人听了她小话,后知后觉地扭头看向院中。

  小芬娘直肠子,和几家相熟的妇人眼神示意,俱都被回避后,也是傻了。

  她又不是没心眼的。

  这些天以前和她很惯的人家走动少了,她没在意。

  家里有事情,闺女刚出嫁,大儿子还要操管,少些来往也好,谁也不能成天和别人打闹不是。

  怎么...像是在躲着?

  她扭头看了一圈,对着其中一处道:“二桂花,你指点我们做啥?”

  二桂花吓一跳,苦笑着摆摆手。

  “作甚?看你们这些人家脸皮多么厚!连累得村里都跟着受苦了,还有脸说笑。呸!”

  说话的妇人吊着眼缝,扭头在空地啐一下。

  “这话什么意思?”小芬娘站起来看她。

  说话的人是赵家二房的姑婆婆。

  七拐八扭地赵家族亲,是死了赵老太爷的庶出妹妹。

  赵姑婆婆头发花白,额头高、眼睛小、颧骨头顶起一张面,两颊凹回去,像是常年吸着嘴憋气的样子。

  这一位是村里上年纪的老人,七十有九,比赵老族公还年岁大,但是因为是庶出,只撑起辈分,但是撑不起尊面。

  小芬娘是外嫁人,哪里能和这一位当面顶嘴,说话语气也客客气气的。

  “老姑婆婆,咱们一个村的,要是有不如意的地方,说出来。我们小辈做错了,慢慢改就是了。怎就上来唾人一脸?”

  赵老姑婆冷笑看她,“你用不着和我老太婆装相。跟着王二家那臭骨头,天天炸毛鸡样子,没得我老婆子看你恶心!”

  话越说越难听了。

  提到自己,庆脆脆便不再安坐了。

  只她扭头看向里正,看那处是什么说法。

  里正也困惑,说好是解村里的庄稼难,怎么还没拉开话茬,这赵家老姑婆婆话锋就往王家冲?

  “老姑婆婆,是杨家媳妇得罪您了?你看这大场合,有什么咱们先把庄稼这大事定了,后头再慢慢说理。”

  却不想有人从中作梗。

  于大峰扬声道:“庄稼大事?就是阖村受死,有王家二房这祸根在,怕了没用。”

  ——“没错,没错,平顺了多少年,怎么就今年有灾?要不是你王家杀生过多,惹了天神佛祖,也不至于降下灾祸。钱你们往死了挣,那血肉死了多少,你家能数算过来赔偿得起?都是报应!”

  ——“生灵有命数,几世功劳投胎才能换一命。你家倒好,一天要千百条命,杀生过多,也不怕造孽过多,下辈子投胎做猪狗!”

  ——“多少年不下雪了,怎么就你王家去年迎牌位的时候落雪了。那是你家祖宗给你警示了。不收敛,今春还越大了做。土地爷也看不下去,不稀罕庇护咱们村了。”

  ——“那天火多可怕。一桶水浇上去烧得越厉害。怎么偏偏就落在你王家那工棚了?可见是老天爷不让你家再做生意。”

  ——“说甚救庄稼!你王家不收手,就是我们满村跟着饿死也没用!里正,不用说别的,先让王家的停手,他们不停手,咱们花溪村没活路。”

  ——“对!对!对!”

  又是如此,庆脆脆眼神沉了,她不再像往常一样扯着嗓子争辩,就连小芬娘也被她拽得坐回原处。

  院子里人骂了大半天,却看对面连个回嘴的人也没有,渐渐觉得没意思。

  尤其是王二媳妇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这其中在她家上工过的人家不少,上一瞬还叽哩哇啦地叫着,说王二房有天罪,下一瞬让盯得没底气,讪讪地降低声音。

  老话也说了,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终于静了,孙里正从于家老族公和于大峰面上扫过,开口问:“村里满算五十三户人,表决吧。”

  村里以前是三大姓把持,但是人口最多的赵家已经分家,孙家他还能做做主。

  于家,他算是听明白,合着他这里正没威信,早就被于大峰釜底抽薪了。今日这一遭事情,是被算计了呀。

  他心里一团气,看着院中的人道:“天灾人祸,谁也说不准。咱们村自来有当家门户的人表决的先例。你们说王家二房的生意不好,坏了村里的运道,不让人家做。

  但人家凭自己本事挣钱,每旬账本税款都是按时交,县里官文大红印子一个不落。

  我这里正没本事,不敢把在县太爷跟前过了明面的生意给断了。既然是村里的事情,那就全村看。这样可行?”

  于大峰往后侧侧,立时有人说可以。

  如此便全村决定。

  问个话的功夫,用不了多长时间。

  很快就有了结果。

  孙里正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悬殊比例。

  五十三户竟然有四十二户不赞成王家继续做生意。

  庆脆脆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天地君亲师。

  天在上,地在下,若是惹怒了天神地公,再多的铜板,平民老百姓都是不敢沾染的。

  那可是带诅咒的。诅咒上身殃及三代,怕是连地下长眠的祖宗都要托梦唾骂一句——是不是要饿死你了,穷得连天神爷的忌讳都敢碰!

  怪不得村里人不愿意继续在工坊上工。

  怪不得那火用了桐油,不损钱财,只为落一个天灾降临的名声。

  赞同继续做生意的几家并不是不怕天神惩戒,而是不相信。

  尤其是小芬娘,早就按捺不住。

  “要说是王家二房的生意有罪,连累了咱们花溪村的庄稼。那怎么不说五陵镇其他村也受灾,怎么不说青苁镇的庄稼地?

  整个临海县都是一般般的境地,难不成都是王家二房连累?这神仙也是怪道了,住在你们心里给传了神仙口令?”

  ——“慎言!神仙菩萨,你这有灾祸的女人也敢多嘴!拉到公祠去跪着磕头去!”

  ——“小芬个哑巴,也是带罪的。可怜了罗家人,娶谁家不好娶个命里有罪的哑巴。”

  小芬娘最厌恶村里人说她二闺女。

  小芬小时候也是会说话的,是她当娘的没照管好,娃娃病了也不知道,生生烧得不会说话了。

  人群里小芬就站在罗家身后,那罗家小后生倒是不赖,听有人指点小芬不好,扯着脖子辩解。

  可他跟前的罗家娘却是脸色不好,眼白翻着剜小芬呢。

  真要挑刺,便是喝水咽了几口都不对。

  四十二户人口指点十一户,一人一句都能吵得炸锅。

  孙里正喊嚷了几句都拦不住,亲自拿了大黄铜锣鼓哐哐敲了起来,“闭嘴!都闭嘴!”

  他将站在院子中间,“今儿谁敢动手,就一句话,一个姓氏,从小的到老的,管你几代,都滚出我这村子去!”

  杨厚德松开李家大郎的衣领子,冷哼一声,“你等着。”

  孙里正长舒一口气,看向王二家的,“你们家怎么说?”

  庆脆脆不会在这时候出头,妇人当家,那又是椽子任由人当话柄。方才趁乱,她已经将话里意思告知给了丈夫。

  王二麻子站起来,“反正我二房问心无愧。庙里的功德卷,我媳妇月月给烧着。村里怨怪我们家生意,觉得是我们连累了,我一个小辈不反驳。分钱,大家伙应该也觉得不干净,烫手得不想要。”

  “但是家里生意不能断,和外地商家,县里白家,镇上酒楼都有契文。盖过红手印的事情,不达成,我是要下大狱的。”

  他看向对面争得面红耳赤地村里人,只觉得今日这一遭和当年那些人说自己命硬一般无二。

  那时候觉得自己活该,愧疚。这时候却觉得这些人可怜。

  “王家二房脱村。户籍离了花溪村,以后生意不管大小,绝不会沾用花溪村人一只手。若是这样还不满意,我家的新院子本就是在村东最边边上,那处靠着山,我家自掏银钱,一道灰泥砖墙立起来,咱们隔断来往。”

  谁人不知道村东往外三十亩都已经是王家的土地。

  就连现在的王家院子都是在人家自己私地上,半分田亩都没占用。

  孙里正眼皮一跳,只觉不好。

  有王家二房那三十亩,花溪村今年能从下村上至中村。

  朝廷收税是按照村里总土地亩寸来的,十家为邻居,十邻为里。十十成百家的里村才是良。

  下村收粮食税是按照人户,一户按照满十五岁成年男丁来缴纳。

  中村收粮食税则是按照总土地亩寸标准。到时候集体公缴,均摊到户只会比往年少。

  就连劳工服役都会相应地减少,

  无他,庄稼大于天。村子越往上走,更注重庄稼收成。

  他急忙出声挽留。

  就连于大峰也没料到这一出。

  谁都知道落叶归根,故土难离的道理。

  偏庆脆脆对花溪村人没好感,王二麻子这些年又何曾跟这里的大部分人亲香过?

  情分?故土?在这夫妻两人眼中,还不如手里多握着铜板有用呢。

  对于里正的挽留,庆脆脆只是摇头笑笑。

  方才小芬娘和赵家老姑婆干仗,她拉了一把,肚子上不知被谁揣了一脚,她觉得身上不对劲,下腹一坠一坠地抽疼。

  许是瞧出她脸色不对劲,庆母忙不迭地凑过来,“儿呀,你别伤心。村里人也不是要赶你家走....哎呀!天神爷,大女婿快来抱着,这是见红了.....”

  “莫不是有了?”

  “狗蛋,快去请大夫来...”

  一声喊一声叫,刺得她脑仁生疼。昏昏沉沉被人扶上一道熟悉又宽厚的背上,庆脆脆知道这是谁,含糊着说一句——“没事,就是昨日没睡好。”

  脚步飞快,背上却稳稳当当的。

  王二麻子绷着脸,眼眶生红地往家去,“脆脆,你别怕,家到了,就快到了。”

  身下的情况她大约知道了。

  她娘说得真准,真是有孩子了呢。

  怪她不会当娘,怕是要留不住了。

  大日头天,她却觉得身上好冷。

  忍不住伸手往前面探过去。

  满手的湿润哟。

  “别哭。”

  说完这一句话,再没力气了,头一歪彻底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