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剩下沥青,他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人事不省,哪怕洛无叫他,也废了好大一会子功夫。

  他看着床上悠悠转醒的人,皱眉道:“他中了迷香。”

  而且不是一般的迷香,这种迷香效力强大,只用上一点就能让人昏睡三天三夜,他没遇见过这样霸道的东西,也越发为苏锦眠的下落担忧起来。

  场上其他人,也都因为洛无这句话沉了脸色。

  沥青一醒过来就看到门派里的两位师兄一脸凝重地盯着自己,且不止洛无和孟笑,隔云楼的常川也面色沉重,仿佛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一样。

  饶是他平常再大大咧咧,这时候也大气不敢出一声。他虚弱地喊了一句师兄,前面没加前缀,也没人知道他喊的是谁。

  沥青突然左右看了一下,像在找什么,但他显然没找到,因为他很快就焦急地看着洛无,问:“师兄,小师弟呢?”

  在场几个人面色一沉,果然,他不知道苏锦眠的下落。

  芜城来的几个弟子见情况不对,没有立刻提来时的目的,为首那位看了看常川脸色,说:“少城主,我们就先不打扰了,等这边事情处理好了,随时传召。”

  常川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这边孟笑一听沥青也不知道苏锦眠在哪里,一下有些激动。他看着沥青,语气有些凶狠:“你不是跟他在一起的吗?怎么他不见了你不知道?你们关系好……就是这样关系好的?”

  他太过激动,沥青忍不住往后瑟缩了一下。洛无见状,将孟笑拦在身后:“孟元舟,你别激动,你吓到他了。”

  孟笑素来不是很看得起洛无对谁都一副烂好人的样子,但他也知道这时候着急也没什么用,于是转向常川:“你平白无故的将他困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他到了宁海边上,我就护不住他?”

  他这话实在有些事后诸葛亮的味道,不说当时形势复杂,就说常川为防苏锦眠出事,把人困在自己房间的时候,孟笑根本还没到这里。

  但他知道孟笑这是关心则乱,于是不与他计较,沉默着不说话。

  洛无想到什么,眼神里带了点急切:“狐狸面是不是还在你手上?”

  孟笑一下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另一边也在懊恼,这段时间太忙,他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人给忘了?

  当初在陵城的时候,十大刺客对苏锦眠几乎是势在必得,他后面也查到背后指使他们的势力——殡州。只不过那段时间太忙,他根本没办法去殡州处理这些事。

  这一忙,就到了现在。

  前世时,与苏锦眠结怨的就没几个,在他印象里,也确实只有殡州那边一直惦念着他的小师弟。

  他还没来得及将白玉落召出来,不久前才出去的芜城弟子去而复返,脸色些许难堪:“少城主,外面有三拨人要进来,弟子拦不住……”

  他还没禀报完,已经有人踹开门进来,他看到孟笑,勾唇笑了一下,立马乖巧起来:“大哥。”

  孟笑皱了皱眉,他刚要说话,就又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人酩越峰带队的余蕤,另一个,却是自从酩越峰下来就在没见过的季如松。

  场上所有人里,只有沥青看到他眼前一亮,喊道:“承平?”

  季如松投过去的眼睛里也盛满笑意,只不过他没有立即应沥青,而是先喊了一句“大师兄”和“孟师兄”,然后绕过一应人走到窗边,眸光都温柔不少:“沥青师兄。”

  场上局势混乱,洛无站在其中,看向余蕤,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余蕤却走到他面前,将一封信交给他:“大师兄,这是弟子往回来赶的时候,不知道谁什么时候放到我身上的。”

  洛无动作一顿,余蕤向来警觉,那人却能神鬼不知地把信件放在他身上,其修为可见一斑。

  他看了看信上的内容,皱了皱眉。

  他将信纸揉成一团,对着孟笑说:“你也不必再去审狐狸面了。”

  孟笑狐疑地将洛无手上的东西抢过来看,随后怒火中烧,一个用力,那张信纸便立刻化作齑粉。

  “他怎么敢……”

  孟隋见状立马走上前轻拍了拍他的肩:“发生了什么事,大哥不妨跟我说说,如果是弟弟能做到的,赴汤蹈火又如何?”

  另一边,季如松看了看这对传闻中极为不和的兄弟,眸光沉了沉。

  他突然开口:“你们要做什么我不管,但我跟沥青不掺和进来,不管你们回不回酩越峰,他都得跟我去东离。”

  沥青第一次听他简单直白地叫自己名字,一时有些懵,同时心里有点别扭。

  总感觉……怪怪的。

  他压低声音:“这样不太好吧?小师弟是跟我在一起不见的,如果师兄他们要去找他,我肯定是不可以不管的。”

  而且去东离,他为什么要去东离?

  季如松没说话,只是放在沥青肩上的手往下压了压,明明是很平常的一个举动,但沥青就是觉得自己被警告了一样。

  他余光瞟了瞟这个在酩越峰从来不跟自己做对的师弟,也察觉到对方似乎大不相同了,竟然不敢反驳他。

  孟笑嗤笑:“怎么,季无谋入了魔,东离便轮到你当家做主了?”

  沥青更懵了,季师兄他……入魔了?

  怎么可能?

  但房间内其他人无一不是神情肃穆,仿佛这已经成了一件人众皆知的事。

  季如松轻笑道:“这就不用孟师兄管了。”

  他一口一个师兄,语气里却无半点尊敬,沥青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低声道:“承平,跟师兄说话,这样不太好吧?”

  那边孟隋看不过眼,他走到孟笑前面,替他回应:“你旁边这个人好歹也是酩越峰的人,人酩越峰少峰主都还在呢,其门下弟子何去何从,也轮不到你做决定吧?”

  一时之间,房内的气氛竟然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沥青有些尴尬,不知怎么的,他现在竟然有一种与人私奔被抓包的错觉。

  他试图缓和气氛:“不是,我……”

  他才刚说到一个“我”字,旁边的季如松却捏了捏他腰上的嫩肉,声调放软,听上去委屈极了:“好师兄,我此番可是专门来找你的,你难道要我一个人回去吗?”

  沥青一愣。当初季如松离开酩越峰的时候只说是家里有事,但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细说,还说会回来酩越峰的,但他在山上左等右等,直到听说宁海可能要出事,都没等到这个人。

  如今听对方的意思,却好像是永不回去了。

  无论是他今天说的这些弄名其妙的话,还是因为如今季如松对洛无和孟笑说话的态度。

  且听孟笑刚才的话,季如松似乎并不是普通家室,如果他没听错,从前一直对他尊敬如斯的季师弟,好像还是隶属于东离皇室。

  一时之间,被欺骗的感觉席卷全身,再看季如松的时候,沥青眼睛里的神情淡漠许多。

  他一把推开季如松:“我不跟你回去。”

  季如松一愣,他来之前甚至想好了带沥青回去以后要把人安排到哪间屋子住,万万没想到平时一向宠着他对他好的师兄竟然不愿意跟他回去。

  孟隋却笑了,他嘲道:“你也看见了,就算酩越峰管事那位同意你这位小师兄跟你去东离,你这师兄自己也不愿意去。”

  季如松狠狠剜了他一眼:“跟某些人千方百计死皮赖脸跟在自己亲哥面前找存在感,我这情况也不算很坏。”

  孟隋没想到季如松还敢反驳,他提了一口气,正要动手,却被孟笑拦住。

  孟笑烦孟隋那是他自己的事,孟隋好歹还能称得上一句“自己人”,这季如松区区一个东离国三皇子,竟然也敢给他锦州城的人脸子看?

  他不看季如松和沥青,却把目光转向了余蕤:“宁海一事也算了结了,酩越峰多少人下来的,多少人回去。若有伤亡,便带着人的剑埋在后山,少一不可。”他知道余蕤听谁的,于是又看向洛无,唇角带着无实质的笑,“大师兄没意见吧?”

  季如松脸色难看,孟笑说话的时候没看自己一眼,但哪句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尤其那句“少一不可”,本来沥青就不是很愿意跟他一起走,如果酩越峰坚决不放人,他也是毫无办法的。

  他冷笑道:“我知道苏锦眠在哪里。”

  孟笑低头看洒落一地的齑粉,混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我也知道。”

  季如松在心底骂了一句,又说:“我还知道刘意得带他回殡州的路线,其中经过什么地方,有什么人接应……若是孟师兄想知道,我也必定知无不答。”

  孟笑神色一凛,他语气加重:“你怎么会知道?”

  季如松无所谓一笑:“东离最近与殡州有所接触,刚好由我与其接洽,知道点什么东西并不稀奇。”

  孟笑呼吸一重,东离管辖的城池二十几座,没有一座是人城,又怎么会与殡州搅和到一起?

  恐怕季如松所谓的与殡州有接触,是他私下跟刘意得有什么合作,至于这合作内容是什么,他们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