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剩下的魅妖九位刺客本就不是洛无等人的对手,先前在孟笑与季玄二人便讨不到好处,更何况如今又多了个洛无和常川?

  他们不过仗着那无人可解的绝门阵才敢杀回来,谁知道临到紧要时候绝门阵用不出来,尽管是九对四,不过一会儿,他们依然落了下风。

  孙锁被孟笑一掌震得往后仰倒在地上,他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跟他同样境遇的同伴,眼神满是不甘。

  孟笑理了理因为打斗有些乱了的衣襟,他走向前去,一脚踩在孙锁胸上,面上虽笑,却又露出一丝狠意:“你们就这么点本事,也敢称作魅妖十大刺客?”

  孙锁狠瞪着他,却不言语。他既然接了这个单子,自然也知道孟笑他们的来历。不过知道归知道,他并不觉得这一群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有什么可怕。对正道而言,他们每一个人背后都代表着一股强大的势力,别人不敢惹当然很正常,但他行走修仙届这么多年来还没看过谁的脸色,他本就树敌不少,也不在乎再多几个。

  行动开始之前,他甚至对这几个据说是天纵之资少年之才的小子嗤之以鼻,以为这都是正道那些人为了奉迎他们想出来的称号;又觉得哪怕他们真的天纵之资,自己吃过的盐比他们吃过的饭还多,总不至于失手。

  谁知道他自成名以后出任务就没出过差错,这回却栽在了自己最看不起的世家弟子身上。

  见他不答,孟笑也不恼,只不过脸上笑意加深,语气也不自觉加重:“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若肯配合,我自会放你们走,怎么样?”

  “呸!”孙锁别过头,恨意自眼底流露而出,“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我但凡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你爷爷!”

  “嘴还挺硬。”孟笑笑了一下,正要动手,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往后看了一眼,刚好与苏锦眠投过来的眼神对视上。

  他轻吁了口气,声音缓下来:“阿眠,别看。”

  苏锦眠还没弄清楚该怎么做,洛无突然扶住他的肩将他往外带,苏锦眠脑子没跟上来,脚却随着洛无使的力离开了房间。

  洛无带着他回了他们一开始的房间,看着苏锦眠明显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样子,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孟元舟大概是被锦州城那件事情刺激到了,又刚好那几个人赶上来给他泄火,所以看上去跟往常不太一样。不过没事,他不会迁怒到你头上的。”

  苏锦眠神情怔怔,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洛无是在与自己解释,磕磕巴巴地“哦”了几声,又想起来自从幻境里出来始终像丢了魂一样的季玄二人,于是问:“那季师兄他们在那里,不会有事吗?”

  洛无叹了口气,摇头。

  苏锦眠又想起锦州城寄过来的那封信,他看洛无不像是不耐烦的样子,于是斗胆问:“那锦州城……我们还去不去啊?”

  洛无想到孟笑坚决的态度,说:“应该是去不成的。”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总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算了。不说季玄对前世那件事生了执念,就说孟笑的性子,孟行父子二人不想让他好过,对他多番算计,孟笑更不会主动化干戈为玉帛。

  他压根做不来那样的事。

  苏锦眠轻轻“哦”了一声,室内回归寂静。苏锦眠看着旁边闭着眼睛调息打坐的洛无,忍不住心想,大师兄每天除了修炼还是修炼,又本来就有天赋,魅妖那些刺客这回败在他们手上,也算不得冤枉。

  两个人无言了一阵,没一会儿孟笑走进来,他身上还沾染着鲜血的腥味,原本寒狠的视线在与苏锦眠对上时变得温柔起来。他将入骨扔回识海,然后说:“可以出去了。”

  他说的出去,不只是这个房间,更多的是困了他们这么多天的地下赌场。

  洛无睁开眼睛,并没有看到季玄常川二人,问:“他们呢?”

  孟笑眼底闪过一抹寒光:“他们在收拾残局,让我来叫你们。”

  洛无点了点头。几个人沿着路返回,孟笑身上的血腥味压得苏锦眠不敢开口,洛无却是不受影响,神色自若地问孟笑那边的情况。

  “那十大刺客……”

  “除了狐狸面都放了。”孟笑想到什么,脸上显露出兴味,“说来也怪,据我所知,魅妖一族排在前面的十个刺客各有各的势力,平常不多交涉,泾渭分明,这回一起行动也只是因为受了同一个人的委托。”

  他语速渐渐放慢,似在思考:“但他们却为了一个狐狸面甘愿回来送死,你说,这事值不值得深究?”

  洛无眉头一皱:“你问出了什么?”

  孟笑眼中狠厉一闪而过:“那几个人嘴硬得很,皮都被扒下来一层也什么都不肯说,我敬佩他们的胆子,就放过他们了。”

  洛无知道孟笑不是会那么轻易就放过敌人的人,追问道:“你做了什么?”

  孟笑半笑不笑地盯着洛无:“我说我敬佩那几个人,大师兄怎么就不信?”

  他这句“大师兄”一出来,洛无立刻知道自己没有再追问下去的必要,于是也缄口不言。三人找到季玄他们,循着鼎沸人声往上走,终于离开了这个困了他们一旬半的地下赌场。

  重见天日的一瞬间,苏锦眠有些不适应。他用手挡住太阳,眯了一会儿眼睛才习惯这不同于赌场里烛火摇曳的自然光亮。

  苏锦眠伸了个懒腰,正要问接下来去哪,旁边突然传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师弟?”

  苏锦眠一个激灵。他转过身,看到刚刚喊自己的人,惊奇道:“沥青师兄?”

  面前的人穿着一身酩越峰弟子的服饰,面容明朗朝气,腰间挂着酩越峰弟子专有的信物。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苏锦眠,又惊喜又惊讶,这神态,不是沥青又是谁?

  沥青喊过苏锦眠以后才发现他身边站着的洛无四人,于是一一打过招呼,他虽然没问,但神情分明疑惑。

  洛无几人也都点头应下他,几人都知道他跟苏锦眠关系好,也不打算打搅他们叙旧。

  许久未见,苏锦眠一路小跑到他面前,说了几句思念的话,转而又问:“沥青师兄,你怎么下山来了?”

  “不止我来了,峰里小半弟子都来了。”沥青忍不住往洛无那边看了两眼,“前几天余蕤师兄收到消息,说是宁海那边发生异变,封印魔头离尊的灵气渐弱,各大门派都派了人去看情况,于是我们也来了。”

  苏锦眠这才想起为什么之前听到孟笑说“宁海”的时候感到耳熟了,原著里确实提过,宁海封印着一个什劳子魔尊,他不记得名字,但应该就是沥青说的“离尊”没错。

  那边洛无听到沥青的话,皱眉问:“余蕤也下山了?”

  沥青自觉刚才说得很清楚,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有此一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洛无立马道:“劳烦将你们在陵城落脚的位置给我,我有事要与他商量。”

  哪怕没有后面那句话,沥青也是不敢拒绝洛无的。闻言,更是立即把他们在这的落脚点告知洛无。

  洛无向孟笑几人打了个招呼,飞身往沥青给的位置过去。孟笑他们也知道自己在这里恐会影响苏锦眠与沥青叙旧,确定了苏锦眠遇险后会第一个给他们留消息后,也都自发闲逛去了。

  沥青望着几个人的背影,拍了拍苏锦眠的肩,笑道:“孟师兄对你还是这么好,看来离开了酩越峰以后,你的日子过得也还不错嘛。”

  苏锦眠苦笑一声:“师兄你就别挖苦我了。”

  沥青笑了笑,两个人又像在酩越峰上时那样聊天,阔别一个多月,两人却没有半点生分之感。

  许久,连话题都转了好几轮,苏锦眠才想起来问:“你刚才说起余蕤师兄,原来大师兄离开以后,峰上的事竟然轮到他做主了吗?”

  “除了余蕤师兄,我还真想不出来酩越峰上上下下的事还有谁能管了。”沥青看了他一眼,戏说,“怎么,你觉得余师兄不行?”

  “我不是那个意思。”苏锦眠也感觉自己刚才那句话歧义太大,解释,“只是没想到而已。余师兄常年住在顶峰上,弟子们大多听说过他却没见过——要不是上次宗门大比,很多人都还没见过他呢。”

  他跟沥青并排走在路上,语速放慢:“我就是觉得,余师兄之前存在感太低,所以有些意想不到。”

  “还有更让你意想不到的,信不信?”沥青想起什么,好笑地看着苏锦眠。他眉头夸张地扬起,像在说一件天大的事,“我上回去找他时,看见他正在藏掌门印——你也知道,那东西以前都是大师兄掌管的。”

  苏锦眠怔然扭过头:“你是说……”

  沥青故作高深莫测,点了点头:“宗门大比时酩越峰留下了这么大一个摊子,大师兄是个极富责任感的人,他本不该在事情没处理完的时候就走,但他却义无反顾地跟在你们后面离开。我猜是大师兄过不了心里那关,主动把‘少峰主’的位置让了出来——当然余师兄肯定不会接这个位置,但日后的酩越峰峰主,我看应该就是他了。”

  沥青还在说什么苏锦眠已经听不清了,他耳鸣一般,脑子嗡嗡炸响,只在思考一件事情。

  洛无弃了少峰主之位,为什么?

  虽然他现在记忆越发不好,但也记得,原著里绝对没有这一段。

  街道上人来往喧嚣,头顶上灿阳高照,盛夏*的空气里没有一丝风,但苏锦眠却觉得自己一向如无波古井的心里,好像有什么涨得要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