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进了屋落了座,顾香河一边煮茶一边还在数落:“你走就走吧!你倒是留个字条啊?!一声不吭就跑!你这什么毛病是!”

  年追弦嘟囔道:“我那不是着急吗……”

  胡四虞又开始那种腔调:“对,你着急,我们都不着急,都悠闲。”

  年追弦举起手来:“真错了真错了。”

  顾香河又瞪了他一眼,暂且放过了他,看向时燃道:“他之前口口声声地说他对不起你,天天魂不守舍地,这回你们好了?你不怪他了?”

  时燃看了一眼顾香河,道:“小年没有对不起我,”他低头去看年追弦,温声道,“怎么乱说话?你那样护着我……哪里对不起我?”顾香河的话叫时燃心中酸涩,他紧握住年追弦的手,眼里带了些轻微的责备之色。

  土豆道:“时燃,你会留在地中城吗?反正我们不会同意小年离开地中城,他是玉妖,地中城最适合养玉了。”

  时燃认真答道:“我不会离开地中城,小年在哪里,我就留在哪里。”

  年追弦朝他一笑,时燃心中一动,却也没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他亲热,只好按捺住,也对他微微一笑。

  这两个人眉目含情,顾香河几人也在眉来眼去——

  土豆对顾香河眨眨眼,我放心了,只要小年不会走就行。

  顾香河翻了个白眼,冲胡四虞挑挑眉,这个时燃,我觉得还行,你觉得呢?

  胡四虞挑剔地撇撇嘴,也就那样吧,这事得长久地看,现在看着他,嗯……还——还行吧。

  土豆摸着下巴,挤挤眼睛,不过吧,小年对他也太好了吧?看得我很不爽。

  顾香河努努嘴,他对小年也不差,我看是真心的。

  土豆皱眉,一脸嘲讽,哎呦,你还能看出来这个呢?

  顾香河勾着嘴角,瞎吗你?不信你问老胡!

  胡四虞老神在在地点点头,眼神的确是骗不了人的……

  这几个人互动地热火朝天,石蒙一直坐在一旁看着,平时他都是插不上话,但是会跟着忍俊不禁地笑。今日他却一反常态,脸上没什么笑模样,时不时地还看时燃

  两眼,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

  顾香河这会终于发现石蒙不对劲,一般他们眼神交流时石蒙是会很积极地参与的,他捅捅石蒙,冲他挑挑眉,你倒是发表点意见啊。

  石蒙看了看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沉默地摇了摇头。

  晚上吃饭还是古董羹,年追弦发现顾香河这人对古董羹有执念,凡聚会必吃古董羹,不过年追弦倒也喜欢大家这样热热闹闹地围着一个锅吃饭。

  这次和上次的心境是大大不同了,年追弦终于尝到了古董羹的鲜辣浓香,他一边吃,一边小声地照顾着时燃:“时燃,这个是不是太辣了?你吃的惯吗?”之前和时燃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时燃做的饭菜都没有这样的重辣口味,年追弦担心时燃吃不好,“你放在这个碗里涮一涮再吃。”

  时燃笑道:“我都吃的惯,你不用担心我。”

  土豆看年追弦对时燃这么无微不至,心里不忿,一脸不乐意地考人家:“时燃,你知道小年最爱吃什么吗?”

  时燃不假思索地夹了烫熟的羔羊肉,又夹了些白菜和香菇放到年追弦碗里,笑道:“这样可对?”

  年追弦的回答响亮极了:“对!”

  顾香河立刻被烦的不行,对年追弦嗤道:“看你这点出息吧,”又摆摆手对土豆说道,“你消停会,吃饭。”

  胡四虞根本对这帮人理都不懒得,就一个劲地吃。土豆看他两眼,吸吸鼻子道:“老胡你多少天没洗澡了?是不是伤着不方便?晚上我帮你吧。”

  胡四虞毫不犹豫地说:“不用,谢谢。你才臭。”

  一直沉默地石蒙看了一眼胡四虞,忽然伸出筷子给时燃夹了一块鸭血,这回他没有结巴,因为他只说了一个字:“吃。”

  这鸭血是顾香河自己做的,鲜红的一盘放在石蒙那边,还隐隐有些血腥味。煮好后的鸭血呈暗红色,像个嫩滑的豆腐块一般,时燃看着碗里的鸭血顿了一下,却没动作。

  年追弦很快把这碗里的鸭血夹走了,大大咧咧地放进了自己嘴里,一边吃一边对石蒙道:“石蒙你别给时燃夹这些了,他从来不吃的。”年追弦早就摸清时燃的口味,他不怎么吃肉,不吃的大部分肉类都是带红血的。

  年追弦给时燃夹了两片青笋和几只大虾,时燃心中一暖,对他笑了笑,又看着石蒙礼道:“拂了石兄好意,实在抱歉。”

  石蒙大概是不愿意结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顾香河奇怪地看了一眼石蒙,很大方地说:“这有什么好抱歉的,你只要待小年好,我们就是兄弟,不用见外。石蒙,你又不知人家口味,别乱夹菜。”

  石蒙“嗯”了一声,果然没再有动作了。

  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吃完了饭顾香河开口赶人了:“小年,你的房子石蒙已经给你收拾好了,你和时燃去那住吧,我送你们。”

  年追弦也正有此意,多了时燃,总不好还住在顾香河家,不过他的房子离顾香河的房子还真不远,顾香河把他们送到以后也没下去,直接回家了。

  顾香河到了家,果然看见石蒙和胡四虞都没走,他随口问道:“把小土豆支走了?”

  胡四虞“切”了一声,道:“他还用支走?吃饱喝足拍拍肚皮就走了,傻子一个。”

  顾香河哼哼两声:“那倒也是。正好,他就是个碎嘴子,有他还真没法说。好了,这回说说吧,石蒙,你今天怎么回事?对时燃那么大敌意?都能上赶着给人夹鸭血了,我要不那么拦着你,我都怕你干出更让我惊诧的事来。”

  胡四虞也一脸认真地看着石蒙,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太了解了。小土豆心思单纯,又是半道加入的,对这事看不出来,年追弦不记得之前的事,也没观察到石蒙的反常。可瞒不了顾香河和胡四虞的眼睛——

  石蒙又憨又呆的,看所有人都觉得是好人,即便不说话也都摆着蠢蠢的笑脸,今天一天沉着脸就已经很意外了。况且他竟然能给才见了一面的人夹菜?他的胆小羞涩又迟钝的,这事根本就不是正常的他能做出来的。

  石蒙顶着他两人目光的压力,结巴道:“我、我……我觉得,时、时燃他、他有问题!”

  顾香河一拍脑门,指着石蒙面色不善地道:“大哥,你表现的那么明显,这个我们看出来了,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石蒙本就结巴,一着急就更结巴,这回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急得冒汗,忽然灵光一闪,用力地指了指胡四虞受伤的腿。

  顾香河和胡四虞的表情一瞬间就严肃了,胡四虞十分开门见山地说:“你意思是那个妖祟是时燃?”

  石蒙说不出话,只能大力地点头。

  顾香河向前倾着身子,脸色发沉地说:“石蒙,这话可别乱说,你有证据吗?”

  石蒙站起身拍拍自己的身体,又指指自己的头顶和鼻子,胡四虞皱着眉说:“身形?身高?气息?这些都没用,你有直接证据吗?”

  反正他们看得懂,石蒙干脆比比划划,胡四虞看了还是摇头:“那天的妖祟是不耐血气,但是一块鸭血也证明不了什么,也许他就是不爱吃呢,这样根本没法定罪的。”

  石蒙静了一会,终于从怀中掏出一本残本来,翻了两下,找出一页指着道:“你、你的咒,可能是、是这两个其、其中一……一个。”

  顾香河和胡四虞都凑上去看,只见这一页上面记载了两种咒术。

  劫命咒,大凶之咒。中咒者掌心出现墨黑圆形印记,精魂灵力会为施咒者所夺,日益萎靡,直至身死。中咒之人靠近施咒者身上会发散腐叶气味,解咒需施咒者亲手打散并用灵力通畅全身。

  赊命咒,中庸之咒。中咒者掌心出现墨黑圆形印记,精魂灵力会为施咒者所借,中咒之人无明显不适,靠近施咒者身上会发散腐叶气味,无需解咒,十七日赊欠之日一满则咒术立解。

  两种咒术形神相似,而结果不同,故并论记载,望后人明辨。

  一时间顾香河与胡四虞人都愣住了,石蒙默默地抿嘴,房间里只剩胡四虞身上散发的淡淡腐叶气味在鼻尖如蛆附骨般萦绕不去。

  半晌,胡四虞道:“你们知不知道,地中城里,不止我一人中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