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绒简直心跳快到要蹦出来,身后是恶鬼而门前也不知道是什么怪东西。想到贺厌“蛊新娘”的形容,谢绒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了一大串恐怖的场景。

  什么样的新娘会被叫做蛊新娘呢?

  伴随着耳边窸窸窣窣的虫声,一切好像越来越分明。谢绒屏住呼吸,感觉到身后冰冷的气息。

  贺厌轻轻抱着阿绒,低头在阿绒身上吸了一口。

  好舒服,恶鬼眼神里出现一丝放松,静静地看着前面。

  果然,过了会儿后那窸窣的声音停下了,正好走到了谢绒他们房门前。

  谢绒刚才在醒来睁开眼的一瞬间看到过房间布置。里面有红色喜床还有衣服,这里估计就是那个新娘的新房。

  现在对方已经走到门外了……

  谢绒无意识的收紧了手,却让自己更往贺厌怀里靠拢了些。贺厌勾起唇角,漫不经心的抱着怀里的小羊羔。

  外面的声音在停留了一分钟之后就推开门进来了。谢绒一动也不动不敢动,只看到了一个从他们面前出现的“女人”。

  眼前的新娘看起来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一身红色的嫁衣穿在身上,头上还盖着红盖头。

  谢绒看了对方一眼,看不到新娘的脸,却发觉新娘走路好像有些问题。

  一般人走路都是一步一步的,但是新娘……好像没有脚。

  可能越是害怕,人就越是忍不住低下头去看,想要戳破心里的念头。谢绒在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低下了头去,就看到了眼前的场景。

  一双和嫁衣匹配的绣鞋下面空荡荡的,然而等到他抬起头来,却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虫子从绣鞋下面涌出来,仿佛是铺天盖地一样,涌入整个房间。

  谢绒喉头一阵翻滚,差点压不住突然冒出来的恶心感。但是那个嫁衣新娘就在眼前,谢绒只得死死的咬着牙。

  贺厌早在阿绒身体紧绷的一瞬间就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不由有些好笑。

  怎么这么害怕呀,只是一些小虫子而已。

  他察觉谢绒气息紊乱,眼神柔和看着他。

  一直到……谢绒哭了。

  谢绒其实也不是想哭,就是刚才忽然被虫子恶心到,想吐没吐出来,眼睛下意识地涌现出了点泪水而已,但是贺厌却不知道。

  在察觉到掌心的湿意时,他微微怔了怔,似乎是没想到会这样。

  大滴的泪水顺着指缝滴落,他心脏仿佛也被揪了起来,一瞬间有些慌乱。

  他只是想吓吓阿绒,但是完全没想过会把人吓哭。贺厌轻轻抱着谢绒,拍着他后背安抚:“阿绒,别害怕。”

  “刚才是假的,没有虫子。”

  他遮着谢绒眼睛,只可惜没有将阿绒早点挡住。

  贺厌从来没有用过这么温柔的语气和人说过话,这还是第一次。

  他把人惹哭了,需要哄。

  修长冷白的手指遮在眼前,挡住了视线里密密麻麻的虫子,总算是叫谢绒缓过了些神,没有那么恶心了。

  刚才视线被蛊新娘占据,谢绒甚至都没来得及想贺厌的动作,回过神来才听到对方的话。

  谢绒:……

  “我没害怕。”

  他虽然怕鬼,但是现在锻炼了那么久,也没有那么闻鬼色变了。而且,刚才对于眼前的虫子他是恶心大过害怕。

  谢绒微微皱了皱眉,只觉得他和贺厌离的太近了,近到两人呼吸似乎都要在一起。

  贺厌感觉到谢绒长睫煽动,喉头滚了一下,这才缓慢的收了手。

  “眼前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你看。”

  谢绒看见身后的人收了手,身旁的蛊新娘走到了前面,脚下确实没有虫子了。

  “阿绒刚才看到的是幻觉。”

  贺厌低声道。

  谢绒:“这个蛊新娘是人还是异类?”

  谢绒有些疑惑,贺厌瞥了眼:“大概是虫。”他眉梢松下:“这蛊应该是村民供养的,时间久了就成了灵了。”

  “这次结婚的另一个新郎应该也不是人。”

  听到双方都不是人时,谢绒看了眼外面,没想到能撞上这么一场婚礼。

  贺厌却轻轻笑了笑:“难得过来,阿绒如果不害怕也是一次特别的体验。”

  谢绒:……这种事情不害怕应该很难吧。

  不过看见这个蛊新娘应该没有害人的意思,谢绒身体还是放松了些。

  随着外面的笛子声响起,操控着蛊新娘的村落外面响起了喧闹声,像是迎亲一样。

  谢绒和贺厌两个藏在洞房里有些不自在。

  “我们是不是要出去?”过了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小声问。

  在贺厌说蛊新娘看不到他们的时候谢绒特意观察了一下,对方进来之后就径直坐在了床上。确实是看不到他们的样子,所以才敢大胆开口。

  “这会儿外面应该有人。”

  贺厌摇了摇头:“我们得再等一会儿。”

  果然,外面还有不少人。

  谢绒屏住呼吸在外面听到了白天接他们来村子的那个村民的声音,几个人好像说着什么:“吉时”之类的。

  谢绒多少也知道对于这些异类来说人类正常的成婚时间对他们并不适用,反倒现在深夜之后才算得上吉时。

  他听着外面一群人吆喝热闹的声音,见那个蛊新娘一动不动的等着,一直到真的有人进来。

  这次进来的除了新郎之外还有村民们,一群村民围绕着喜堂。谢绒这次再看向新郎脚下,倒是没有看到奇怪的东西了。

  只是想到现在是两个虫结婚,谢绒表情就有些古怪。

  外面新郎已经伸手挑起红盖头,谢绒闭上眼睛,担心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贺厌笑了一下,知道阿绒那会儿是被恶心到了。

  他抱着人,低声道:“其实说是结婚,不过是配虫而已。等到真正的蛊王被养出来才是目的。”

  “蛊新娘和新郎应该是山里某个驭虫的人用来斗蛊的手段。”

  谢绒是听过养蛊的,只是听见贺厌这么一形容,就知道了等会儿会有多么血腥残忍。

  他对这里了解并不多,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贺厌和谢绒说完后,目光落在了新娘身侧。除却蛊新娘身上穿的之外,另外还有一身嫁衣,不知道是给谁穿的。

  贺厌本来只是随意一看,但是莫名的,却想到了……这身嫁衣要是穿在阿绒身上会怎么样?

  啧,一定会比那个新娘好看的多。

  他心里想着,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了那个画面。

  阿绒穿着红色的嫁衣……

  谢绒刚刚抬头就察觉到贺厌好像抱着他的手收紧了些,不由有些奇怪。

  “怎么了?”

  怎么忽然手收紧了?

  他下意识以为外面人进来了,或者出什么事了,没有想到贺厌身上去。

  贺厌从阿绒红嫁衣中回过神来,眼眸深了些。

  “没什么。”

  “阿绒,你这次出来拿了多少衣服?”

  谢绒:……?

  “衣服不是你收拾的吗?”

  他记得衣服是贺厌本人收拾的,这会儿怎么又来问他了?要不是两人从来没有离开过,而且身后的大Boss不可能被假冒,谢绒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冒充贺厌了,不然对方怎么会问出这话来呢。

  他心里疑惑,贺厌却有些遗憾。想起来确实是他给阿绒收拾的衣服,行李箱里满满当当的,早知道就少拿点了。

  他目光移向另一边,要是少拿一点,阿绒这身衣服脏了不就能穿嫁衣了?

  贺厌目光可惜。

  谢绒不知道这恶鬼又是怎么了,一直等了半天,看到房间里其他人都准备出去,这才转过头去想要提醒恶鬼。

  “走了。”

  谢绒轻轻拉了一下他胳膊。

  在触碰到的一瞬间谢绒愣了一下,垂下眼。发现自己今天晚上不知不觉和恶鬼的距离居然拉近了这么多。从发现严邂就是贺厌到现在不过三四天时间,这人莫名其妙的就让自己降低了警戒心,让他不自觉的亲近对方。

  谢绒皱眉收回手,告诉自己要小心一点。

  贺厌没有发觉小羊羔的心思变化,这时候将人抱了起来。

  只是一瞬间,两人就出了新房回到了刚才进来的地方。谢绒落在轮椅上时一瞬间才感觉到真实感。

  回来了,他神情微微有些恍惚,贺厌却看了眼旁边。

  “张道长他们看起来不在这边了。”

  两人出来的时候和张道长他们不同路,现在没有碰到也正常。

  但是莫名的,谢绒就是觉得这人像是故意的,故意不让他们和张道长一起。贺厌当然不希望有人来分散谢绒的注意力,在看完蛊新娘之后他就看了眼时间。

  “已经晚上十点了,该睡觉了。”

  “我们回去吧。”

  身后人手已经放在了轮椅上谢绒想要不同意都不行,这时候只能点了点头。

  “走吧。”

  贺厌推着轮椅,重新往两人住宿的地方过去。

  张道长他们在前面凑了一晚上热闹也没有看清,不知道里面的蛊新娘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原本以为谢绒两人还没有回来,结果一出来却看到了在院子里轮椅上的青年。

  小院里灯光亮起来,谢绒正在外面不知道做什么,张道长有些惊讶:“你们早回来了?”

  谢绒点了点头:“我们大概十点回来的。”

  “道长你们在前面看见什么了吗?”他好奇询问。

  张道长摇了摇头:“我们挤了半天就看到新郎。”

  外面都是村民,两人在围观了会儿后担心会被村民发现识破,就尽早回来了。不过以张道长的眼力也看出来那个蛊新娘和新郎是怎么回事了。就是以虫代人而已,估计是哪位修炼邪术的人搞的。

  虽然不是同道中人,但是在没有危害到普通人的时候张道长也不打算出手,只是看了看就和师弟一起回来了。

  毕竟他们这次来的目的可不是和邪修较量,而是进山里处理“贺厌”的事情。

  谢绒没想到贺厌没骗他。他眉梢松下来,这时候刚抬头,却看到了房间里的人出来。贺厌维持着严邂的外表,在和张道长他们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开口。

  “阿绒,水烧好了,过来泡脚吧。”

  村里的条件比较落后,没有热水器,只能自己烧水,贺厌刚才见谢绒出去之后就开始烧了。

  在贺厌话说出口后张道长和张古都看向了他,谢绒第一次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人怎么这样啊……表情微微尴尬了一瞬,贺厌才想起来似的看向张道长两人。

  “道长也要热水吗?”

  张道长和师弟连忙摇了摇头:“我们不用。”

  “等会儿自己烧就好了。”

  贺厌这才笑了起来,告诉张道长厨房的东西怎么用之后,看向谢绒。

  “阿绒,洗漱睡吧。”

  谢绒只得点了点头,僵硬的推着轮椅过来。只是,进门之后看到地上的热水,他还是有些怪异,实在难以想象像是贺厌这样一个人会给他烧热水。

  恶鬼到底打什么主意?

  谢绒心里冒出这个疑问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木制的房门被关闭,贺厌在将门关好之后转过身来,在谢绒疑惑的目光中伸手按住他脚腕。

  “我来吧。”

  谢绒袜子被脱下来,看着那双手包住他的脚。微微的冷意从接触的地方传来,谢绒刚打了个寒颤,就被包着没入了水中。

  刚刚好的热度迅速冲散了刚才的不舒适感,饶是谢绒也忍不住眉梢舒展。只是……脚底下一只手的感觉还是太怪异了。

  谢绒想要将脚拿出来,却被死死抓住。

  “阿绒,烫吗?”

  谢绒:“刚刚好。”

  恶鬼脸上露出笑意,仿佛他的话是多让人高兴的事情一样。

  “山路难走,阿绒腿上按摩一下明天会更舒服。”

  也许是知道谢绒会说什么,贺厌又补充了一句:“即使是坐轮椅肌肉也需要放松。”

  小腿上酸酸胀胀的,谢绒抿了抿唇,最终只能吐出来两个字。

  “谢谢。”

  贺厌笑了一下:“阿绒如果真的要谢谢我就不要这么客气。”

  “我喜欢照顾别人。”

  他本来只想说喜欢照顾谢绒的,但是担心太直白吓到对方,最后只说了喜欢照顾别人。

  贺厌心里还有些遗憾,谢绒却表情古怪:恶鬼喜欢照顾别人?

  哪种照顾?

  是吓死人的那种照顾吗?

  他表情迟疑了一瞬间在贺厌抬起头来时很快的收敛掉。

  贺厌说是按摩,还真是按摩,也不知道一只恶鬼是从哪里学来的按摩技术,这时候在谢绒垂下眼时小心翼翼的在他小腿上按着。

  酸痛的筋骨被舒展,谢绒不知不觉居然被按的有些瞌睡了,闭着眼睛一点一点点打着盹儿。

  在谢绒刚刚呼吸变了的时候,贺厌就察觉到了,抬起头来就看到了睡着的谢绒。脸上忍不住露出丝笑意来。

  看来是真累了,他勾起唇角,在低头替谢绒将水擦干净之后小心的将人抱了起来。

  谢绒在被抱着腾空的时候稍微清醒了一会儿,眼前映出熟悉的面容。只是也许是快要瞌睡了,往常觉得阴鸷可怖的恶鬼面相也没有怎么吓到他。他用胳膊遮住眼前的灯光,听到耳边似乎有人笑了一声,闭上眼睛有些困。

  贺厌将人放在垫了两个被子的床上之后才走过去关了灯,映照在眼睛上的东西消失了,叫谢绒总算是松了口气,翻身之后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

  谢绒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恶鬼已经不见了,他茫然的坐起身来,就看到了不远处已经起来的贺厌居然正在做饭。

  谢绒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等到彻底清醒之后才发现自己没看错。

  真的是贺厌在做饭。

  他换了衣服过去,贺厌也许是听见了轮椅声,回过头去就看到了谢绒。

  “先去洗漱吧。”

  “马上就能吃了。”

  早上村民们都去婚礼那边了,他们只能自己做饭吃。

  谢绒看向贺厌,眼神复杂。

  贺厌这时候已经快做好了,刚刚熬好的粥被放在谢绒的桌子上,在谢绒用热水洗漱完后,低头忍不住喝了口。

  “你会用这些?”

  他们院子里没什么工具,做饭也比较艰难。贺厌看了旁边一眼:“张道长他们教我的。”

  “今天起来腿还疼吗?”他看向谢绒。

  谢绒摇了摇头,昨天晚上也许是真累了,睡的特别早,很舒服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在喝了粥之后,整个人精神都回来了。

  张道长看了眼地图:“里面没导航,只能从地图上走了。”

  “从前面这山里过去,再翻过一个小山谷就是。”

  深山里地形复杂,幸好他们还有地图在。谢绒倒是看了眼自己轮椅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拖张道长他们的后腿。

  贺厌开口安慰:“如果有轮椅过不去的地方,阿绒可以叫我。”

  他脸色自然,像是只是单纯的关怀同伴。但是张道长和张客好像莫名已经明白了他们的关系,这时候都转过头去咳嗽了声。

  谢绒:……

  张道长和张客要是知道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肯定不会这么淡定,他抽了抽嘴角:“谢谢了。”

  贺厌站在谢绒身后,心情愉悦起来。

  山里的路果然不好走,昨天在村子里修整了一天不觉得,等到开始进山的时候谢绒才感觉到不舒服。

  轮椅卡在泥土上很难走的前去,但是谢绒皱了皱眉,还是没有放弃,一直到一只手落在了他轮椅上。

  谢绒抬起头来,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时候面前就忽然多了一道背影。

  贺厌蹲下来之后,回过头。

  “我背你。”

  张道长他们进山也走的够呛,谢绒看着累的满头大汗的两人,又看向贺厌。邪祟不会累也不会感觉到疲惫,即使是已经走了两个小时也面不改色。

  他微微弯下腰,没有表现出一丝抗拒。

  谢绒迟疑了一下,还在犹豫时,就听见贺厌低笑:“阿绒是想要我公主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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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死鬼:想看老婆穿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