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开道, 阮笳的制片人头衔很快被确定下来，而他的那个对赌甲方，也一如主线中描述, 并没有因为换角而撤资。
只不过, 显然张导误判了阮笳和甲方的关系。
他和阮笳甲方报告阮笳出任制片人一事时，阮笳受邀就坐在旁边。这通电话打得格外久, 阮笳微笑着两人你来我往地拉扯。
张导的中心思想非常明确——选钱多的。
599号从系统空间中飘出来, 看戏说道：“这个王彪要是再不答应, 张导怕就要忍痛给他办退款了。”
王彪就是阮笳对赌甲方的名字，名义上，他只是一个娱乐圈边缘商人，最大特长是交游广泛、八面玲珑。
但事实却未必如此简单。
阮笳耳听着王彪那边慢慢有了让步的意思。他思索片刻, 打断了见缝插针又开始吹彩虹屁的599号。
“有个任务交给你。”阮笳在意识域中说道。
599号精神一振，立马换上一副小狗模样, 又莫名有几分紧张地回应道：“主人请吩咐，599号保证完成任务！”
阮笳戳了戳它的圆球身体。
“你去查询分析一下王彪所有的人际来往信息、对赌信息，尤其是，他是因为什么契机接触到娱乐圈这个圈子。”阮笳说道，“你的核心技术远超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我相信这对你只是小菜一碟。”
阮笳笑得如沐春风，他难得夸奖599号，599号一时受宠若惊, 不禁有些飘飘然。
它当即应承下来, 甚至许诺了不少阮笳根本没做要求的任务。
笑而不语, 阮笳看599号像个快乐的小精灵一样, 飞扑进系统空间里, 开始了它的...
打工之旅。
...
秉承着绝不浪费一分钱的原则, 张导的《盛京异闻录》很快开机。
男一号不出意料，由小世界主角陶源出演，人设是身负血海深仇的高冷侍卫。
而男二号，外表温柔内里莫测的宣平王世子，最终还是由挑衅过阮笳的那位带资进组演员，名叫颜凌来出演。
至于阮笳这个前演员现制片人，所有人都认为，他只是挂名混履历，最多来刷个两三天脸，就不会再愿意出现吃这份苦。
但没想到的是，从开拍第一天开始，无论拍摄场地在哪，阮笳从未缺席。
从清晨五点的第一场戏，到深夜的最后一场夜景，阮笳从始至终，就坐在张导的旁边。
他戴着一副度数不高的半框眼镜，琥珀色瞳孔专注盯着场内的各种动向，一举一动皆有一种格外与众不同的斯文魅力。
阮笳的话很少，手上总握着一本书，时不时翻看，他偶尔会向张导提问关于导演技巧的各种问题。
不久后，有人注意到，阮笳拿着的书都是关于导演的专业书籍，并且经常更换，显然不是装样，是真的在看。
而某天剧组外向的摄像大哥，去邀请阮笳来参加他们的夜间烧烤宴会时，更发现阮笳在一天拍摄完成后，还会独自在房间里拉片学习。
当时阮笳来开门时，一个指节挂着眼镜，两指轻轻揉捏鼻梁，微上挑的眼尾隐隐泛红，显然已经沉浸其中学了很长时间。
到这时，《盛京异闻录》剧组众人终于领悟，原来阮笳这个制片人，不是挂名混履历。他是来拜师学艺，顺便赚个钱！
阮笳想当导演，选择了《盛京异闻录》和张导作为学习的第一站。
这可真是...眼光独到啊！
《盛京异闻录》剧组最鲜明的优点——对自己的作品自信满分。
一日日下来，剧组众人对阮笳的印象改观极大。
尤其是张导本人，他性子圆滑但工作十分严肃，可是只要一见阮笳，瞬间如沐春风。
毕竟，这样好相处的制片人，同时，也是十分认真谦逊、天赋极佳的半个徒弟，简直打着灯笼也难找。
这日早上，阮笳照例比张导早到十来分钟。
一走进片场，张导就将手中打包好的早餐笑眯眯递给阮笳。豆腐脑配生煎包，张导本人数十年的真爱，如今他天天也为阮笳准备一份。
趁着演员还未入场，张导拉着阮笳观看昨天拍摄的原片，临时上课，也是再做一次审核查漏补缺。
张导兴致颇高，播完一段，就问阮笳：“你觉得这段如何？今天有没有什么新的意见看法？”
阮笳一一认真对答，也不做任何敷衍。
两人气氛融洽，讨论越发热火朝天，周围工作人员和演员来往纷纷侧目，渐渐还聚集了一堆人默默旁听。
一群人围着，乍一看上去，俨然有小型交流峰会的架势。
阮笳选择张导学习导演技巧，并非只是顺手方便，而是做过功课的谨慎选择。
张导这人，他导演方面的理论知识极其丰富，在业内数一数二，就连不少早早出名的大导，在这方面都不一定胜得过他。
但问题是，理论丰富，却不一定能真正运用好。
所以，入行数十年，张导依旧在拍网播剧。但也正是因为此，他能把一个普通小成本网播剧，拍成主角陶源的巨星系统评定为A级的爆款片。
况且，张导为人大方爽快，没有一些名导藏技的习惯。
综合来看，张导对于现在的阮笳来说，简直是天选名师。
两人一番讨论完毕，昨日拍摄的内容哪些确定可以过掉，哪些最好重拍，便就确定下来了。
这时，男二宣平王世子的演员颜凌才姗姗来迟。
他倒没迟到，只是踩了点。
刚进片场，颜凌就对上了阮笳的视线，他表情瞬间变得别扭起来。
一旁导演助理跟他交流道：“颜凌老师，昨天你有两场戏需要重新拍摄，麻烦您积极配合。”
颜凌的表情一瞬更加扭曲，他看向和张导一起围在摄像机前的阮笳，一时愤愤又无可奈何。
明明之前，对方演技还不如他，究竟凭什么...
不过好在，这两场重拍很快都顺利过了，没有拖延特别久。整个上午一切顺利，但到了下午，情况就不同了。
这天下午拍摄的这幕戏，是男二宣平王世子的重头关键戏，是揭开他温柔和善表象下，隐秘腹黑内核的一幕戏。但同时，男二的腹黑并未使他走向黑化反派之路，而是成为了他温柔中更坚定的底色。
这场戏极难把控，一旦稍有偏差，原本光风霁月的人设，就会变成伪君子。
以颜凌的演技水平，这场戏压力不小。
当打板声响起，这场戏正式开拍。
『颜凌在布景窗前坐定，手中合上的折扇翻转流畅，他眉目泰然自若，全然不是往日清澈愚蠢的世子殿下。
茶水滴落，颜凌缓缓开口：“本世子早就说过，尔等行事最好谨慎自重...”
风吹过，室内静可闻针落，焚香之间，肃杀之气酝酿升腾。』
“卡。”气氛正好，导演却突然出声打断了拍摄。
刚沉入氛围的颜凌一脸错愕地回头，就见阮笳一只手指着导演监视器内，半框眼镜勾勒出沉静的光线。
显然，方才张导喊卡，是因为阮笳说了什么。
阮笳道：“我认为刚才的表演有偏差，太保守，缺了反差魅力。”
十分钟后...
张导：“卡！”
阮笳：“男二不是男主的打手，更不是男主的打脸工具人，这样演只会泯然众人矣。”
第三次...
张导：“卡！！”
一旁阮笳一手扶额，轻声说道：“眼神实在太过正义凛然，动作也太坦荡，不像是暴露真面目，倒像是审判断案。”
颜凌一向不服阮笳，此时梅开三度，脑门上青筋一跳一跳，手里的道具折扇更被捏得咯咯作响。
阮笳几个月前演技还不如他，究竟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导他？！
怒气占据大脑，颜凌当场就要冲动出口。就在此时，张导却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样拍，说过也能过，只是这样的话，这部戏的层次就难免要被拉低一级了，还是先休息半个小时找找感觉，然后再来一条试试。”
这话不算特别重，但也着实不轻。
对于颜凌来说，更是当头棒喝，令他一时傻了眼。
颜凌只是冲动又不服阮笳，但他脑子里没长泡，不会和资历深厚的导演对着干。
灰溜溜掏出剧本，颜凌就在布景原处，打算一边重读剧本，一边像张导说的一样找感觉。
但效果显然不佳，十多分钟过去，颜凌下意识抓了抓脑袋。
刚放下手，颜凌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一抬头他对上了阮笳的眼睛。
阮笳的眼神着实温柔，但眼里明显透着的一股子“我的傻孩子哟”的情感，让颜凌嘴角顿时抽了抽，当即用力瞪了回去。
到这时，颜凌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到来。直到，阮笳双手从背后握住了他的双臂。
臂膀骤然被人束缚住，颜凌下意识就挣扎起来，但是阮笳看似斯文的外形，手上的力道却极其惊人，颜凌根本挣脱不开。
紧接着，颜凌就听到阮笳在他耳边说：“坐姿这样摆，眼神向左望。”
颜凌下意识遵从指令，然而...
“你能听懂‘望’是什么意思吗？不是让你把眼珠直接弹射到眼角。”
“一举一动要慢、要矜贵高雅...但我明显不是让你走小碎步的意思...”
“ok很好，转扇子的时候要有节奏地优雅停顿，比如这样...你最近是有出国去看大本钟吗？你很像它。”
颜凌感觉自己受到了非常深刻的人格侮辱。
一直到开拍，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但当打板声响起，几乎是本能的行为，颜凌差不多完美复刻了阮笳刚才的所有指导内容。就像是高强度背诵一篇课文之后，成为本能的肌肉记忆。
这一遍，过了。
“颜凌，你行啊！这段时间在剧组进步不小，几天没见你这演技我这个经纪人都不敢认了。”这是正好来探班的经纪人。
“颜凌老师，刚才那段超棒！简直宣平王世子复生！你的演技潜力无限！”
就连坐在导演监视器旁的阮笳，也在和张导微笑对视后说：“很好，继续加油。”
原来的颜凌，可是和一演戏就面瘫的原主“阮笳”比演技的人。他入行至今也有三年，一直在网剧里打转，还得靠带亲爹的资，但如今是第一次被人真情实感夸演技。
不是“你也很棒，一起加油”这种一听就很套路的。
颜凌一时间如置身云端，先是看着一向看不惯的阮笳，他露出了标准的清澈傻笑。后来从镜头前下来的时候，颜凌整个人都是飘着走的，甚至还一直端着阮笳教过的缓慢、矜贵、高雅的范儿。
剧组其他人一时齐齐失笑。
主角陶源在一旁休息，此时若有所思，明亮的狗狗眼一下看看颜凌，一下又看看阮笳，眼睛越来越亮。
在这一片热闹中，张导却将注意力放在了微挑眉看着颜凌的阮笳身上。
在众人没有注意的时候，张导凑过来低声说道：“你刚才独自完成了一次不输我的导演，很不错。”
阮笳略微错愕，回头看去，两人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这场男二戏份拍完的当天晚上，阮笳莫名接到了一个外卖电话。
新聘任的助理将东西拿上来时，肩膀几乎酸得要断了。
外卖单被人提前撕去了，应该是不想暴露点单人信息。但是这单菜品实在太贵太多，打开包装，里头最上面赫然是老板用词真挚的一张感谢便利贴。
“尊敬的颜大帅凌大神...”
阮笳：“...名字不错”
这份深夜外卖实在太过丰盛，一水的山珍海味，痛风大套餐，阮笳一人带助理自然不可能解决掉。
当天晚上，《盛京异闻录》剧组时隔一段时间，再次组局聚餐，气氛非常融洽。阮笳善良地提前将那封“颜大帅”便利贴拿了出来，只说是“无名英雄”请客。
当晚入夜，阮笳果断将卷好的便利贴塞进了颜凌酒店房间的门缝。
第二天，颜凌不负众望，给阮笳表演了不下二十次“一秒面红耳赤”，同时他看向阮笳的眼神逐渐友善，时不时情绪忽然浮动，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出几分愧疚自省。
但是，这种愧疚，仅仅只持续了一天。
因为，第二天，张导正式宣布，颜凌的戏份将由阮笳和他共同负责，而实际上，阮笳负责了大部分内容，张导只是最终兜底，以防万一。
阮笳从始至终，都没有让这个“万一”发生。
而颜凌，却自此过上了一种奇妙的日子。
一睁眼阮笳和声细语喊“卡”。
闭眼前是阮笳温和语气说：“再来一次。”
午夜噩梦，梦见的还是阮笳笑望着他，说：“请问你最近是去游览莫高窟了吗？你刚才的演绎很适合代替其中任何一座雕像。”
颜凌看向阮笳的眼神，怨气一日日加深，内心吐槽能刷出几个屏幕内容。
然而他也无可奈何，难不成去问阮笳为什么对他要求这么高？别太荒谬，他还要脸的好不好？
况且，每次颜凌按照阮笳的指导完成一次合格的表演后，剧组成员的吹捧真的会让他逐渐失去理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第不知道多少次，颜凌生无可恋地被阮笳上手指导，后者用着最温柔的声音、最儒雅的外表，却说着最刻薄的评价。
剧组众人早习以为常，张导坐在导演监视器后，也乐呵呵看着，显然喜闻乐见。
无人发觉，一旁饰演男主的陶源，望向阮笳和颜凌两人的眼神越来越炽热。
...
又一天入夜。这天罕见没有夜戏，阮笳早早完成每日拉片学习任务，正预备看些轻松网课放松一下。
这时，他的酒店房间门忽然被人敲响。
敲门声非常礼貌。当阮笳打开门看到门后的人时，眉尾轻轻动了动。
陶源。
被邀请进会客室的陶源，看着阮笳的眼神一如白天一样炽热，甚至在酒店灯光照耀下，显得更为闪亮。
阮笳优雅靠坐在沙发上，一手握着保温杯，开门见山道：“你打量我和颜凌也有一段时间了，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好的，阮笳老师。”陶源倒也直接。
他双手捏成拳，大声说道：“阮笳老师，我想和你学习演员技巧！”
这句过于热血的台词之后，陶源非常积极主动地提出了一系列的“学费”模式，并附赠了非常丰富的彩虹屁。
嗯，比599号的水平要高。
阮笳端着保温杯，陷入了非常诡异的沉默。
良久，在陶源终于停下嘴皮子，一双眼小狗一样可怜又期待地望着阮笳的时候。
并不吃这套的阮笳温柔地笑笑，他说：“是吗？可以啊，我的荣幸。”
欣喜若狂的神情浮上了陶源的眉眼。
第二天，《盛京异闻录》片场，演员颜凌终于迎来了他的亲密小伙伴。
作者有话说：
阮笳：盛京幼儿园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