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蓝的电子屏幕环绕半个大实验室, 鲜明的科技感之余，时不时出现的一两秒屏闪，清晰昭示了这东西本质的粗糙。
而另一旁, 不断施用异能为其供给运行能量的异能者们, 更给这画面增添了几分奇诡。
这个末世的科技风格就是如此。
电子屏上正运算的，是阮笳这段时间带着时怿满世界兜圈测出来的数据。
阮笳, 以及其他前十一大基地的代表人正齐齐站在屏前, 表情严肃地盯着每一次运算阶段结果的呈现。除阮笳外, 其他人的精神力沟通连线，正一刻不停地链接着己方基地领主。
远在千里之外的联合基地、雷云基地及聂海基地，也在同步进行一模一样的庞大运算过程。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随着电子屏一次极长时间的卡顿, 阮笳身边的众人下意识一同屏住呼吸。
在一众期盼瞩目之中，一张极为眼熟的推演立体结构图出现在了电子屏上。
屏幕其他地方因为节约能量都进入了待机状态的黑色, 唯有中心蓝色的线条构成一个不规则的球体，在球体的中心微偏移一段距离的地方，代表目标位置的红点，正不断闪烁着光芒。
是地心边缘。
“这是...地心？虚拟世界的本源在地心附近？”
“怎么会是地心？...不，冷静下来想并不意外，难怪能够被覆整个世界，将全世界变成一个虚拟构成的凶险末世。”
其中两位基地代表发表出自己的看法，并顺便实时给自己领主汇报演算结果。
没多时, 联合等三个基地的演算情况也通过他们的代表传了过来, 除开过程与数据筛选标准不同导致的些微失误偏差, 四个结果都不约而同指向了同一个位置。
——地心边缘。
凝重的沉默在希望基地研究中心大实验室, 以及精神力沟通连线中蔓延开来。
不为别的。
地心, 这个神秘的地方探索难度甚至高于近太空, 即便是和平年代全盛期的人类也不曾真正涉足。
现在可是末世，人类绝对大多数科技，甚至某些精细化、高端化的工业链条，仅仅来自于领主系异能者们，从他们丰富的领主积分商城中兑换得来。
论人类真正的科技水平，除开一些末世前遗留产物不谈，大约也就是第三次工业革命刚开始那个阶段的程度。这还是在有大量曾经资料帮助的情况下。
在这种情况下去地心边缘找到虚拟世界本源并将其摧毁？
这已经不是开玩笑或者天方夜谭的程度了，就连做梦和科幻小说都不敢这么扯。
这是当下大实验室里除了阮笳之外，绝大多数人同一时刻冒出的共同想法。
“这个结果太出乎意料了。”
“原本阮领主提出的行动计划恐怕要搁置了，至少现阶段，寻找到虚拟世界本源并摧毁这一条已经不现实了，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更有一种可能，这个结果或许会导向非游戏论的另一种假说。”
联合基地的代表人在复述他们领主的发言。
“且不谈穿透地下岩浆和液态铁镍层需要攻克的隔热和隔压技术，单就钻开平均6371.3千米的地下岩层，至少就需要百年起步。”
说话的是另一个基地的代表人，一位有着丰富的理论知识储备的前研究人员。
在这个世界的和平年代，人们曾经花费二十余年钻开的地层距离，也不过十二千米余，连他们现在目标的百分之一都不曾达到。
一边说着，他遗憾的目光看向阮笳，很明显同样认为阮笳原本制定的行动计划已经不合用，或者不客气地说，是太过冲动、急于求成。
众人随之也一同将视线汇集到阮笳身上。
“阮领主，你觉得呢？”
阮笳一直看着电子屏上显出的模型，琥珀色的瞳孔倒映蓝色线条构成的不规则球体。
球体正在缓慢旋转着，落在其上的红色光点不停闪烁，仿佛被球体牢牢包裹其中，不可触及。
但是，在阮笳的眼中，这红点与球体却完全是另一种结合状态。
原本打算第一时间向基地居民传达好消息的希望基地领主助理，这时凑近低声问道。
“领主大人，是否需要我先出去铺垫安抚一下大家的情绪，想必大家应该能够理解的。”他也不认为原计划能够继续实施。
事实上，这是每个有着基本理智和对地下结构有基本认知的人的共识。
电子屏再次闪烁，发出滋啦一声响，闪烁的目标红点猛地消失了一瞬。
“我想大家是不是忽略了什么。”阮笳忽然转过身来，凝视着身后气势萎靡的众人。
他说话时声音一如既往，带着独有的仿佛一切都不会超脱掌控的平静。
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下，阮笳蹙眉继续说道：“这个结果并不会对我们的计划产生任何影响。”
“但是那可是地心。”其他基地代表人说道。
阮笳：“不论地心这个结果导向什么样的世界真相，它依旧属于由异能、特殊种族怪物、奇特地貌所组成的这个非真实末世的体系内。”
“也就是说。”阮笳走到电子屏前，用一根长棍指在那个重新出现的红点上。
“这并非真是的地心边缘，而是异能能够影响到的范围内。”
阮笳的意思指向明显，众人垂眸思索，但是很快有人摇了摇头。
那人反驳道：“异能也不行，先不考虑由本源产生的异能是否可以伤害到本源自身，现在已有的不管哪一系异能都不可能在距离6300多千米的情况下进行攻击。”
“现在单人最强的异能者应该在雷云基地，高阶巅峰雷系异能者的最远攻击距离不知道是否方便透露？”另一人开口询问。
雷云基地那位干练冷酷的女性代表利索回答道：“1.62千米，就是我本人。”
这个数字与6300千米的目标距离放在一起，就连一个起点都算不上。
众人再次不乐观地静默下来。
在一片沉默中，联合基地的代表人再次开口，依旧是转述他们领主的话：
“我建议各基地先回去冷静商议，五天后，或者更长时间之后，再次碰头开会讨论是否执行新的计划。”
“阮领主，我基地非常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我们需要尽快调整方向。”
联合基地领主后一句带着明显的安抚意味，显然，他将阮笳刚才的话当成了不肯接受失败的负隅顽抗，而看其他人隐晦的眼神，或多或少也是这个想法。
并未受旁人情绪态度影响，阮笳淡定地摇了摇头：“我所说的并不是其他任何攻击异能。”
身上披着的灰色外套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圈，阮笳转身走到电子屏的操作台前，接过原本负责运算的那位研究员的手。
侧眸示意负责供给能量的异能者加大输出力度，阮笳双手开始快速操作。
电子屏上原本蓝色线条构成的球体边，出现了另一个区分明显的黄色线条。
阮笳冷静的声音说道：“在众多的异能中，唯独有一个异能可以无视距离、无视环境，在确立目标区域的情况下，随心施加自己想要的影响。”
一边说，阮笳一边操控着黄色线条，就像在实时模拟摧毁世界本源的行动计划。
意外的是，电子屏上的黄线，并没有构成一条直指目标的直线，而是逐渐形成了一个叠一个扇形区域。也并非从边缘开始深入，而是以红点所在的地心边缘为起点，一点点向外扩张。
随着扇形区域的层叠增加，后一个出现的同时前一个缓慢消失，红点也被不断接力般向外移动。
最终随着阮笳用力按下操作台上的某个按钮，一声清脆的“啪”响，红点破开蓝色球体的边缘，像是一个脱了力的氢气球一般，被黄线强行拉扯而出。
而后，在球体之外灰飞烟灭。
“我的计划正如刚才演示。”
施施然收回双手，阮笳抬眸看向前方众人，他坚定的目光比窗外浓雾笼罩的日光还要摄入心魄。
在众人若有所觉的表情下，他一字一顿道：“是领主系异能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