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四凶的悲欢并不相通。
同是刚知道真相, 梼杌姬顽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当场拍桌子要去跟他爹算账，被姬昧和嬴凤联手拦着, 才没真的让他冲出去找黑帝。
饶是如此, 姬顽还是忿忿不平地砸了店里的一张桌子。
红仙子缩在柜台后满脸肉痛：“那可是桃木桌子，用蟠桃树的树干做的！”
正经仙人想要一根树枝王母都舍不得给, 想要沾染神木之气还得先来店里消费, 结果这棒槌精倒好, 直接一拳下去给砸了，砸了！
红仙子可以预见王母得知此事后心绞痛的模样, 但愿自己不会被扣工资。毕竟, 那可是上古四凶啊, 除了其余的凶兽谁敢去拦他？
她只是一个弱小可怜的柔弱女子罢了。
这边梼杌在发泄，那边的饕餮则在发呆。
姜蚀想到了自家老爹面朝海水背朝天辛苦耕耘的画面，就觉得挺心疼的。还有他姐姐精卫, 填海填到龙王都有意见了，虽然这跟她的后遗症有关，但本质上也是为了能让弟弟多吃一口饭。
家里人大约都知道他的情况, 却仍旧执拗地想要为他做什么，姜蚀又怎么可能不感动呢？
这头嬴凤二人好不容易将姬顽安抚下来, 转眼就见那头的姜蚀一脸感动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少年面颊微红, 眼眶也莹莹湿润, 泪水珠子在眼眶里打转，鼻尖微微抽动, 神情哀戚动容, 如果配上良好的打光和镜头, 绝对能拍出一张唯美的少年落泪图。
然而此时此刻, 在场的其他人却都是一脸紧张又骇然的表情，就连姬顽也不发狂了，三个人连同帮不上忙的红仙子都围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安慰姜蚀。
“甜甜，挺住，千万别哭！”
“你看你爹对你多好，有这样好的族人你该仰天长笑啊！”
“对对，爱笑的男孩子运气都不会差。这么一想，你参加【万界新星计划】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万界天道对饕餮更包容，还有封神成圣的机会，你不该感到高兴吗？”
众人七嘴八舌，赶紧说点别的分散姜蚀的注意力，可千万不能让他哭出来。要知道饕餮在民间还有狍鸮之称。
狍鸮，音同咆哮，其音如婴儿，声若巨浪，魔音威震九霄。
一旦姜蚀哭出来，那就是灾难一般的婴哭声浪，这哭声能一直传到下界去。
这也是为什么每当姜蚀要哭时，仙界都会赶忙在人间降下暴雨和惊雷，就是为了掩饰他的哭声，免得吓到了凡间的人。然而饶是如此，仍有听觉敏锐的人在雨夜里能听见婴儿的哭声，自此衍生了不少恐怖的灵异传说，那都是题外话了。
总而言之，就是千万不能把姜蚀惹哭，他这一哭别说是上古凶兽，整个仙界都顶不住。
“噢。”姜蚀果然被众人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将眼泪憋了回去，泪盈盈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所以，几位天帝是一起商量好了，想让我们得到万界天道的认可，争取封神成圣。可就算外界的天道对我们的约束力变小了，那也不一定就是对我们友好的呀？”
嬴凤露出一脸得色，显是早有准备：“你忘了，我们是带着任务到诸天万界的，祂们有求于人，总要给我们回馈一点什么吧？”
至少从嬴凤第一次任务的实验来看，外界的天道对他们的到来采取的是包容的态度，哪怕穷奇把任务对象带歪黑化，为了复仇搞得腥风血雨，死伤惨重，也没对他做什么。反倒是嬴凤回来之后被他爹给罚进小黑屋去了。
姜蚀听完他的叙述，不由得感到些许惭愧。他之前还当小伙伴们对任务不上心，结果没想到是自己太单纯。穷奇老哥是真的勇，敢在第一个世界做实验，去试探外界天道的底线，换成自己，他压根就想不到这些。
他真的以为他爹送他来参加活动就是为了让他多吃一点饭的。
“那不对啊……”姜蚀又想到了一事，望向混沌姬昧，“元宝哥既然也知道四凶就是圣人暗面，那你怎么也不好好做任务，我听说你的任务都是任务对象自己推进的。”
姬昧笑了笑，嗓音一如既往的散漫，回答也是精简到了极致：“我懒。”
嬴凤解释道：“每个凶兽暗面与对应圣者的神职相关，就好比炎帝是管饭的，所以他的暗面也跟食物有关，自己的儿子就吃不饱饭。黄帝姬轩辕乃野心与秩序的化身，你元宝哥身为他的暗面，也就特别没有干劲。这是刻在DNA里的本性，想改都改不掉。”
这形容的，好像他爹是跟个厨子似的。不过姜蚀转念又想到，火神祝融被民间奉为灶神，也是他爹的手下，四舍五入就还真是管饭的。
姜蚀若有所思，他看了看姬昧，又看看嬴凤，思索穷奇这喜欢玩弄人心的性格又是对应了白帝的哪一点。
倒是暴躁老哥梼杌挺疑惑的：“那我呢，我身上好像没有能跟我爹挂上钩的特质啊？”
姜蚀轻咳了声，委婉地对他说：“你爹……嗯，挺冷静睿智的。”
《史记》是这样描写黑帝颛顼的：“静渊以有谋，疏通而知事。”
对比冲动又不爱动脑子的棒槌哥，可以看得出来的确是亲生的暗面了。
姬顽“哦”了一声，等姜蚀吃完一盒桃子果冻后，才拍桌而起，怒道：“你刚刚是不是在内涵我不够聪明？！”
姜蚀：“……”
嬴凤忙按着他坐下：“我的好大侄子，消停一下，你不聪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别为了这种众所周知的原因跟甜甜过不去。”然后他压低声音，极轻地威胁姬顽道，“难道你想把甜甜惹哭吗？”
姬顽猛地打了个哆嗦，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我承认我笨，我爹把我生得越笨，就代表他越聪明，这没毛病！”
嬴凤呼噜一把他硬得扎手的头毛，给姜蚀使了个眼神：看，搞定了。
姜蚀也松了口气。
他是真不想跟梼杌打起来，虽说自己的战力并不比梼杌弱，可打起来好麻烦的，消耗法力会饿肚子，吃多少吨都补不回来。
四人重新坐下，又和谐地讨论着任务，只看他们的脸和专注的神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24小时快餐店里讨论作业的学生。
嬴凤重申了自己的观点：“我呢，和混沌一样，对成圣没什么兴趣。对我来说，搞事情比做神仙要快乐。但你们两个不同，尤其是饕餮，姜蚀是最需要这个活动的，能缓解你吃不饱饭的燃眉之急。”
姬顽也跟着点头：“对，在外面多吃点，说不定甜甜还能长个儿，争取来个二次发育。”
姜蚀：“……”
虽然大家的话里夹杂了不少槽点，但姜蚀心如明镜，这帮小伙伴是真的挺关心自己的。
最后，大哥混沌总结陈词：“可见龙生龙，凤生凤……”
“我知道，下一句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姬顽举手抢答道。
“不对，事实证明，龙生出来的未必是龙，凤生出来的也未必是凤。”姜蚀捧着奶茶轻嘬，含糊地说，“单看天意如何选择，但万事万物皆有因果。”
嬴凤对他竖起大拇指：“满分作文。”
姜蚀笑了一下。
和小伙伴们的聚餐直到天色渐晚，桃林客栈的厨房已经全被姜蚀搬进了自己的肚子后，四凶才意犹未尽地结账离开。
回来的路上，毫不意外又被围观，不过四人早已习惯——就喜欢看你们又怕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都是认识了上万年的朋友，彼此之间也没什么好依依不舍的，在岔道口分道扬镳后，混沌继续回去睡他的大觉，穷奇和梼杌进了下一个任务世界，前者继续沉迷搞事情，后者热血上头急需发泄。
姜蚀则跟他爹炎帝通了个话。
这通传音的时间并不长，掐断法术后，姜蚀倒是坐在宫殿前的台阶上望着头顶那轮硕大的月亮看了很久。
之后，他搓了搓脸，重新打起精神，一蹦而起，对系统说：“走吧，去做下一个任务！”
系统404：【收到，系统已为宿主定位，现在就可以出发。】
姜蚀刚要点头，就被一阵熟悉的晕眩感给笼罩，电光火石，星辰倒退，身体如腾空又扭转，来回翻倒。他的胃里开始泛上蟠桃味的胀气，卡在喉咙，不上不下难受得很。
“你……你不是说已经改进了吗？！”姜蚀大呼上当，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一手按住自己的胃，甫一着陆，就吧唧一下栽倒在地。
姜蚀在心里将系统揍了一顿，才苦着脸缓缓抬起头。这一抬头不要紧，他正好与一双流着血泪的眼睛对视了个正着！
饶是姜蚀凶名在外，也被这如同置身恐怖片的场景给吓了一跳：“什么人……不，什么鬼？！”
系统正在接收资料，听见姜蚀这话，赶忙开口：【不好，这是你的任务对象，他、他的魂魄不见了，不对……是被人摄取了！】
情况紧急，系统来不及解释，只能先让姜蚀躲进楼梯底下的柜间里。
*
姜蚀这才发现，他这次降落的地方，看起来像一座豪宅。屋里的地上铺着毛茸茸的柔软地毯，墙上装饰着品味优雅的油画，连墙纸的花纹都带着繁复的立体雕刻感。
有点像是他第一个任务世界里鬼屋莲花公馆的布置，处处都透着精致奢华的气息，却没有鬼屋刻意营造出来的恐怖氛围。
只是，这看似正常的豪宅中，却躺着个少年的尸体。少年头朝上正倒在楼梯的前方，脑袋破了个很大的口子，鲜血汩汩流出，将雪白的地毯染红。
他的眼睛仿佛带着深刻的疑惑与不甘，似乎想要看清楚是谁将自己从楼梯上推下来的，却什么也看不见。
姜蚀正疑惑系统为什么要他躲起来，而不是先去救人，就见一道黑影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小心地绕过了被尸体的伤口溅出来的血迹，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小声念叨：“这不怪我，谁让你是个恶毒反派，我只是在完成任务。”
姜蚀愣了一下，透过柜门的缝隙朝外看去，看见了一个长相有些阴柔的少年满脸冷汗地看着那具逐渐发凉的尸体。
那阴柔少年看了大约有五分钟，似乎是在确定地上的人已经死透，就小心沿着原路回到了楼上。
系统也在这时再度开口：【刚刚下来的那个人是杀人凶手。】
姜蚀吐槽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只有杀人凶手才会返回案发现场。”
系统又说：【你的任务对象正躺在那边，已经死透了。】
姜蚀挺郁闷的：“看出来了，我刚来那会儿这倒霉蛋就已经没气了，现在就是扁鹊华佗在这也救不回来。”
系统最后抛出一个惊雷：【宿主，你刚刚听见了吗，凶手说你的任务对象是恶毒反派，他把杀人当成了任务。其实他是一个重生者，身上也有一个系统，任务对象死后，魂魄被那邪恶的系统抽取，化作该系统的能量，给所谓的主角提供金手指，所以这回……】
可不单是化解任务对象的戾气这么简单了。
哪知道，系统话还没说完，姜蚀就眼睛一亮：“虽然对任务对象感到很抱歉，但照这么说，任务对象的魂魄已经不在了，也就不用照顾原主的心愿，那这次我岂不是能自由发挥了？”
系统：【？？？】
你哪次不是自由发挥的，你还想自由到什么程度？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情人节嗷~
姜小蚀：情人节跟我有什么关系……算了，那我就祝天下有情人吃好喝好，结婚喜酒别忘了请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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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其音如婴儿，名曰狍鸮”出自山海经，后面那些就是我的二设啦，包括圣人暗面、五方天帝的一些设定，也都是二设，大家不要当成正经神话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