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跟随刘季来到闹市中逛了一圈，随后进了一家食肆。
坐在雅间里，刘季告诉扶苏：“大秦律法严苛，卑职以为，小事小惩，大事大惩。”
扶苏不解的问：“大秦律法本就是如此。小事小惩，大事大惩。”
刘季摇头，连着吃了好几块肉，这才解释道：“关键是这个小惩！对于朝廷而言，这是小惩，但是对于众人而言，这个小惩已经让人受不起了！比如卑职之前任泗水亭长，虽说官小，却最了解群众。卑职负责送徭役前往咸阳。依照秦律，若是不能如期将徭役送到，失期，法皆斩！”
在扶苏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懂刘季为什么有异议。但是他却没有急着开口说话，而是静静听下去。
刘季说道：“前往咸阳途中，可能会遇到暴雨，亦或是地裂！甚至，途中遇到病疫。这些困难，都会影响路程。一人耽搁，不能如期全部到达，所有人都要被斩首。这是大惩！秦律严苛无情！人都杀了，谁来干活？留着这些人的命，他们能多种点粮食交税，能多为大秦尽一份力！人活着才有用，杀了虽然能够震慑到其他活着的人，但是却会让众人陷入恐惧中。人人都恐惧大秦，恐惧久了，就会变成怨恨。”
扶苏沉默，刘季这意思是，要修改律法。但是这件事非同小可，并非扶苏一个人能决定的。他光是提出军队耕种，就已经触及到朝中许多人的利益。想想商鞅的下场，扶苏终于知道，为什么嬴政不许他参与军队耕种的议政。若是他提出修改律法，怕是会让大秦陷入短暂的乱局。这份后果，扶苏承担不起，大秦不能乱。
见扶苏不吭声，一副沉思的模样，刘季也不影响他思考。大口炫肉，吃得满嘴油。
回到宫里，扶苏看到胡亥在撸猫，走过去，出声道：“十八弟，过阵子我要成亲了。”
正玩得高兴的胡亥愣住了，呆呆地抬头望着扶苏，过了一会儿才问道：“那我要搬回去住了？我能带着乖猫儿离开兴乐宫吗？”
扶苏目光复杂地看着屈曲，蹲下身子，伸手摸它。
胡亥还以为扶苏不愿意，改口说道：“反正以后你晚上有人陪着睡觉了，可是我却没有人陪着睡觉。就让乖猫儿晚上留在我这里，白日送它回来你这里，长兄，这样可好？”
“嗯。”扶苏心不在焉地点头。跟他说，“乖猫儿好几日没去父皇那里了，你放它出去走走，莫要拘着它。没了自由，它就没了快乐。”
这个岁数的胡亥并不明白什么是自由。但是他知道不快乐的时候人是很不舒服的。他喜欢屈曲，自然希望它快乐。所以犹豫了一下，胡亥还是将屈曲带去了章台宫。
几日没见，嬴政见到屈曲，抱着亲了好几下。
胡亥问起了扶苏的婚事，跟嬴政说道：“父皇，长兄要成亲了。乖猫儿以后晚上跟我睡觉，白日我送它回兴乐宫。”
“白日就随它自由吧。在宫里，它想去哪就去哪。扶苏有事要做，没空陪着它。”嬴政目光溺爱地看着屈曲。
韩束虽然可恶，但是有句话嬴政是认同了。屈曲必定是上天所赐！多次帮助他们父子，这是上天派来庇佑他们的使者！
胡亥立马说道：“既然长兄没空照顾乖猫儿，那乖猫儿就一直留在我那里吧！”
“胡亥，你也不小了。别整日逗猫，要找点事做。从下个月开始，练练字，学点武艺。”胡亥的字，写的太丑了。嬴政每次检查他学习情况的时候，都看不下去。
胡亥闷闷不乐地回应道：“知道了……”
嬴政开始思考，该让谁教胡亥练字。若是赵高没有犯错，他是最适合的人选。赵高的字写得很好看。
几个月不见，也不知道赵高在狱中是否还活着。嬴政突然想他了。随即，又想起了赵高做的那些事。眉头皱起来，吩咐身边的亲信：“告诉李斯，让他将赵高放出来。”
胡亥听到这话，抬起头说道：“父皇，我听说赵高要给乖猫儿下|毒！他不是个好人！父皇不杀了他，为何却要放了他？”
屈曲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也在仰头望着嬴政。不知道皇帝大佬提起那个坏胚子干啥。
嬴政告诉胡亥：“这是政事，轮不到你过问。好好读书学习，才是你该做的事情。”
胡亥警惕地问道：“父皇莫不是让他来教我写字？我不要！若是他当我的老师，那我就不学了！”
胡亥虽然对赵高不了解，但也听说过别人夸赞赵高的书法很好。
见小儿子闹脾气，嬴政脸色微沉，一脸威严地言道：“你在威胁朕？”
看到嬴政面色严肃，胡亥有些发怵，呐呐地说：“不是……我只是不想让赵高当我的老师。我不喜欢他……他不是个好人，会教坏我的。”
嬴政无奈地说：“朕说过，要让他教你吗？回去吧！”
胡亥惊讶，嘿嘿一笑，抱着屈曲起来说道：“父皇真好！胡亥一定好好学习！”
看着胡亥抱着屈曲，屁颠屁颠地跑出去，嬴政摇了摇头，拿起笔继续干活。
被关了几个月，赵高从开始的期待，变成了惶恐。他觉得嬴政已经将他忘记了。
没想到今日会等到嬴政下令放了他！赵高跪着磕头道谢，总算是活着走出了牢狱。
收拾了一番，赵高去章台宫面见嬴政。
“臣叩谢陛下大恩！”
赵高流着眼泪，一副哭啼的模样，看着可怜极了。
嬴政没有抬头看他，漫不经心地言道：“赵高，你入狱之后，蒙恬查出了你做的那些事。他上奏，要朕严惩你。朕一直没有处置你，是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
赵高心里咯噔乱跳。难怪玉玺都找回来了，但是却迟迟不放他出去。原来是有人调查了他，将他私底下的罪行都呈到了嬴政面前！
“多谢陛下开恩！臣万分感激！誓死效忠陛下！”赵高重重磕头。
嬴政懒得看他演戏，冷淡地说道：“这一次，朕虽然放你出来，但是却不能再留你在身边当差了。蒙恬见到你，定会不满。所以，你就去帮助扶苏，负责修皇陵的事情。”
赵高松了口气，再次磕头谢恩：“臣遵命！谢陛下开恩！愿意继续用臣！臣一定好好做事，为陛下修好皇陵！”
“你退下吧。不要让朕再失望了。下一回，朕未必会保住你。”
嬴政的声音虽然平静，但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头，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在了赵高的心头。让他心里沉沉的。
走出章台宫，赵高忍不住走向章台那边。望着咸阳宫的景色，也不知道下次回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回到住处，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屋子乱糟糟的。赵高面无表情，收拾完东西就走。
现如今，他只能靠着扶苏了。也不知道扶苏肯不肯原谅他。若是能够得到扶苏的重用，将来扶苏继承皇位，他就能够伺候在扶苏身边，重新掌握宫中大权！
扶苏得知嬴政将赵高放出来了，而是让赵高来帮他做事，心里虽然不舒服，但是却能够明白嬴政的意思。
赵高这个人还是有才能的，就是心思不正。负责修皇陵的中高层，除了扶苏之外，将来这些人都是要殉葬的。而嬴政派赵高过来做事，也正是这个原因。
杀赵高，嬴政舍不得。毕竟赵高跟随嬴政多年。而且赵高的确有才能。嬴政是个惜才之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杀愿意效忠大秦的有才之人。所以，现在嬴政放赵高出来，让赵高参与修皇陵，这是让赵高多活十几年，乃至几十年。
毕竟日后要面对赵高这样一个心术不正的人，与其共事，扶苏心里还是觉得有点恶心的。
睡前，扶苏又想起了刘季说的话。长叹一声。
秦律严苛，修改律法，并非小事。这件事，还是需要跟嬴政商议。就是不知道，提起此事，会不会让嬴政生气。
屈曲看得出来扶苏最近两三日心思很重。睡也睡不着，整天跑出去，总是拧着眉头，一副深思的模样。但是它已经尽力去哄扶苏了，奈何都无法让扶苏开怀起来。
也不知道这孩子年纪轻轻，心里藏着什么事，把自己搞得那么忧郁。也不怕憋出病来。
实在是无法入睡，扶苏爬了起来。披了件衣服，到书房翻看律法。打算重新研究一遍，将一些对小事大惩的律法圈出来记下。
哪怕嬴政不愿意改律法，等将来……
想到皇位，扶苏猛地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头。他怎么敢冒出这个念头！
屈曲趴在窗外，默默观察着扶苏，尾巴甩来甩去。
年纪轻轻，熬夜不睡觉，还心思那么重，压力那么大。这孩子这么熬下去，身体迟早得出问题。
想了想，屈曲转身跑了。
奔去找嬴政，看到烛火还亮着，嬴政还在干活。屈曲猫脸凝重。这对父子，怎么那么喜欢熬夜？
作者有话要说：
屈曲：当人可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