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平带回来的消息立刻在科室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周姐，那会儿我们还没参加工作呢，也要扣奖金吗？”一个小护士陈雨弱弱地问道。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要是对方的律师真能从他们医院撕下一千万的赔偿来，难道也要让他们这些无辜的人跟着掏钱吗？
凭什么啊。
说起来他们中心医院也是北城市有名的三甲医院，她当时能进来，家里也是找了一些关系的。中心医院工资高，待遇好，同学们都很羡慕她呢。
这才过了一年多的好日子，怎么就到了要扣奖金的地步了。
这不关她的事啊。
就算不是一千万，是一百万，她也觉得委屈。冤有头，债有主，这不应该是谁犯的错找谁吗？
周长平闻言不禁有些头疼。
说起来，十一年前她是在职的，因为年代久远，当时的真相已经无从考证，从理论上说，他们妇产科在职的都有工作失职的嫌疑。这让她对上底下的人的时候，声气有些不足。
“是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院长说了，主要是扣当时在职的人员的奖金。”
“太好了，我就说嘛。这…………”陈雨一听，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不过………医院扣了咱们科室的奖金。到时候，你们的奖金也会跟着…………不过具体的细则还没出来，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主要还是当时在职人员的。”周长平又道。
陈雨：“………”
何着，瓜落是他们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我们当时虽然在职，可是，工作一直是认认真真的，别的不敢说，我敢说，在我鲁丽工作期间，绝对没有出现这样的事，不能因为找不到责任人，就搞连坐吧？”老护士们也不满。
中心医院是三甲医院，待遇在那摆着呢，大家基本上都是有编制的，这就注定了人员流动性并不大。有相当大一部分人十一年前都是在职的。
大家哪个不是对工作尽心尽力，结果，兢兢业业工作十多年，医院却要因为别人犯的错惩罚她们。
再说，她们这批人，基本上都成家了，要养老，养孩子，有的还要供房，买车，干什么不花钱啊。要真是自己犯的错，就是被开除也认了。可现在，根本就不知道是谁的错，上来就是全部罚钱，这算怎么回事啊。
这算不算连坐啊？
“大家别激动，不可能说他要那么多就给那么多。再说，院长也说了，医院担一部分，这个比例还没有说定。不过我估计，应该是大部分。对咱们科里，应该是小惩大戒的意思。将心比心，这么大的娄子，谁当院长也不可能轻轻放过的。毕竟，这件事伤害到了两个家庭。说起来还算幸运，发现的比较好，两个孩子过的也都不错。估计还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周长平说着自己也没底气的话，轻声地安慰大家。
“那也………”
“嘘！来人了。”
“周护士长，王护士，张护士，你们好。”
“你好，王阿姨，您这是出去了一趟啊？”陈雨问道。
“是啊，我家儿媳妇想吃我做的糖醋排骨，这不，我回家给她做了一份带了过来。我做的不少，你们也来尝尝吧。不是我吹的，我做糖醋排骨，可是一绝。谁吃谁说香。”
“不了，不了，谢谢王阿姨的好意了。”大家连忙摆摆手。
目送王阿姨走远了，大家松了一口气。这事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她们并不愿意让病人家属听到。
不说别的，要是家属们都知道了，一人发个朋友圈，没准明天，全北城可能就都知道了。到时候，医院被北城的产妇们忌惮，科里的效益会怎么样可想而知。
*
医院领导商量了半天，最后觉得，还是得从周安和林雅致身上找突破口。
医院打听到了周安就读的学校，结果，魏院长的助理何源赶到了学校，得知周安请假了。
能做到院长助理的，多少还是有些成算的，来之前，何源早就通过一些人脉查到了周安和同桌王威的关系似乎不错。
“王威，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他找你打听点事，耽误你两分钟可以吗？”校门口，背着书包的王威被班里的语文老师董老师拦住了。
王家派来接王威的司机一看，赶忙走了过来。
“小威。”
“没事，郑叔叔，这是我们班的语文老师董老师。”王威笑着摆了摆手。
司机一听，向董老师和何源点头致意，又走开回车里了。
“董老师，你们问吧。”
“小朋友，你知道周安今天为什么没来上学吗？”
“这个啊，他请假了。”王威歪了歪头道。
周安很看重王威这个朋友，专门在舅舅的店里请他吃过饭，感谢他的帮助，还告诉他，自己有些事要请假出去一段时间，过阵子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他带礼物回来。
“这样啊，那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南方吧。他舅舅说的。”
何源一听就明白，这是跟着亲爹回去见亲人去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他只说了，到时候给我带礼物回来。”
何源：“………”
“那行，谢谢你啊，小朋友。”何源有些失望，还是客气地给王威道了谢。
“没什么，没什么。”王威豪爽地摆了摆手。
看着王威的车远去的背影，何源拨通了魏院长的手机。
“院长，周安跟着杨董事回南方了，应该是去认亲的。”
“你直接开车去金鹏小区吧！林雅致开的饭馆就在那里，咱们直接上门吧！我和张副院长一起过去。”
“是。”
魏院长和张副院长以及何源刚进酒楼大厅，正好碰上了林雅致。
“魏院长！”看到三人一行，林雅致两眼发光，紧走两步上前，热情地伸出了右手。
魏院长不露声色地抽空和张副院长对了对眼神。
还好，还好。对方这个态度 ，总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林先生，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医院的张副院长。”魏院长一边握手，一边用左手指指旁边的张院长。
“张副院长，您好，您好。”林雅致热情地伸出右手。
“你好，林先生，幸会，幸会。”两人亲切地握了握手。
这一握，多少让张副院长多了点信心。因这事被打击的心灵得到了微许的安慰。
“林先生，您好，我是魏院长的助理何源，叫我小何就可以。”
“何老弟，能这么称呼你吧？我看你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多吧，我今年正好三十。”
“可以，可以。这是林哥看得起我，荣幸之至，荣幸之至。”何源楞了一下，连忙笑着答道。
“三位能够光临，我这小店简直是蓬荜生辉。来，来，楼上请，今天这顿算我的。”林雅致热情地把三人往楼上迎。
魏院长再次和张副院长对了个眼神儿。他们好歹也是三甲医院的领导层，钱自然是不缺的，一顿饭钱更不会放在眼里。
不过对方这话露出来的亲近的态度，多少让他们此行多了些信心。
“哎呀，林先生，早就听说，你这酒楼饭菜是一绝，特别是那个糟鹅掌，在北城老饕里可是顶顶有名，我们三个，今天也是慕名而来啊。”魏院长寒喧道。
“那今天几位一定要不醉不归了。”
林雅致把三人迎进了二楼的雅间。
服务员跟了进来。
四人落了座。
“我们店里，不只是糟鹅掌有名。夫妻肺片，藤椒爆肚花，花椒鱼头，李庄白肉都是一绝。”
“那一样来一个吧。”魏院长笑道。
“说起这个糟鹅掌，前两天那个刘瑜，在微博上晒的那个糟鹅掌，就是我们家的。”林雅致扬了扬眉，自豪地说道。
“是吗？”何源惊讶地问道。“我还关注了他呢。看到那条博了。他说非常好吃，当时我就琢磨呢，这里哪里的美食呢。有人还在评论里问了，可能是他没看到，没有回复。“
“我和他爸也算熟人了，他爸常来我们家吃饭。正好那天他过来，赶上他有口福，我们家还有不少，平时啊，这个卖得特别快，来的晚的都吃不上的。”
三人把林雅致介绍的几个菜都点了，又添了个凉拌大拉皮，酸辣土豆丝，红烧日本豆腐。凑了八道菜，因为要开车，没有要酒，点的饮料。
“林先生，最近两位小朋友还好吧？”等菜的空档，魏院长开口问道。
“好，挺好的，现在两人跟着杨哥去南方了。杨哥的两个哥哥还有他们的家属，还有杨哥的两个儿子都在那里，他们带着安安去认亲了。”
“杨帅小朋友也去了？”
“是啊，那天我们商量过了，小帅这种情况，亲妈没了，亲爹又是这个样子。小帅从小就是跟着杨哥夫妇长大的，和他们也亲。杨家人和安安也都没什么意见，小帅以后就跟着他们生活了。我们以后就当亲戚走动。说起来，还是要谢谢魏院长。当时第一时间帮我们寻找小帅的下落。一会我一定要好好敬几位几杯。”林雅致真诚的说道。
“今天上午，杨先生找了个律师过来，向我们医院索赔一千万。”何源苦笑道。
“怎么会？”林雅致笑容僵在了那里。“那天见面后，杨哥还说，虽然是医院搞错了，可总算两个孩子都过得不错。错的是当职的医护，可魏院长当时并不在医院工作，管理责任也谈不上。相反，魏院长还调动这么多资源帮助我们，我们没必要迁怒。改天，我们两家一起，请魏院长和医院的几位领导，还有院办的一些同志们一起坐坐呢。”
魏院长和张院长还有何源交换了下眼神。
“杨先生……真是这么说的？”张院长问道。现在因为刘家对周安不好索赔一千万，不还是迁怒吗？
“对啊，我没必要骗你们的。当时我也说过，只要孩子好好的，什么都好商量。我当时是准备主动跟杨哥提的，还没等我开口，杨哥就表态跟我说，改天要好好请请大家。”林雅致道。
“可能是因为周安小朋友这阵子受了不少委屈吧。杨先生很生气。我看到律师整理的资料了，对周安小朋友这段时间的遭遇，我们深表歉意。如果医院没有抱错，他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张副院长苦笑道。
“杨哥真找了你们，还索赔一千万？”
魏院长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样，我打个电话问问，说起来，也怪我，这段时间，因为受那个热搜的打击，后来又担心亲外甥的下落，那几天就心情比较低落，对安安的关心不够，才让刘家有可乘之机。早知道他们这么做，早该去给那家贱人们再开个瓢的。这样，我打个电话，问问杨哥，他那儿是怎么个意思？能不能看在两个孩子好好的份上，这事再商量商量。”
林雅致拿起电话，急匆匆地出了雅间的门。
林雅致走后，魏院长三人又是对望一眼，相顾无言。
等着吧。看看对方怎么说。
他们暂时能做的只有等待。
仿佛过了漫长的时间，林雅致回来了，满脸歉意。
“不好意思，魏院长，我刚才问了，可能……………帮不了你们了。杨哥说，他查到新的资料，孩子当年会抱错，可能……………并不是意外，他怀疑当年是医院的护士有人故意把孩子抱错的。”
林雅致说话的时候全身都有点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