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欢……孙浩诚！？”王警官大吃一惊, 下意识地一扭身子，钳住王栖雪的手腕，把她和众人护在身后, 大声道：“快报警！”
“没用的, 他们应该隔绝了信号。”郑凯临说道。
“哼哼, ”孙浩诚斜睨了他一眼说道, “看来这里还有一位魔法师啊。”
他们顿了顿, 罗欢又说道，“不对，只有一小片残破的灵魂的碎片呢, 感觉只需要用两根手指轻轻一捏就会碎掉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大笑着。
约瑟夫有些不理解地望向任乐祺，却发现他也正看向郑凯临, 似乎在等一个解释。
郑凯临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种情况下，难道不应该先打架吗？”
“……”任乐祺没理他。
罗孙二人轻蔑地笑了笑：“无所谓, 反正你们最终都得死在我们手下。”
罗欢眯着眼睛目光逐一掠过他们，细细数落道：“一个只剩一点灵魂渣子了的老魔法师、一个如同蚂蚁般毫无战斗力的警察、一个只会唱歌的花瓶, 以及……”
她的目光落在了任乐祺身上，轻笑一声：“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魔法师。”
孙浩诚接着说道：“而我们可是与伟大的贪婪恶魔融为一体，得到了他全部的力量！你们在我们面前，就如同火车前的螳螂，只有被毫不留情碾碎的命运。”
“贪婪恶魔？”虽然刻意保持着冷静, 但郑凯临的声音还是有些许颤抖：“七十二小灾厄中排名第六的七宗罪之一的贪婪恶魔？”
小灾厄就已经够难搞了, 更何况是排名前列的七宗罪。
在他先前的那个世界里，每次击退灾厄骑士团和教会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有时死伤甚至会达到十人以上。
他年轻时也曾是先遣护卫队的一员, 在直面过真正的灾厄后，他就失去了上前线的勇气, 只能回到魔法学院当了一名老师。
正如其名，灾厄即是伤痛和灾难的化身，是痛苦与恐惧的本源。
想到这儿，他有些同情惋惜地偷偷看了身侧的任乐祺一眼。
他听说，在这孩子毕业后不久，预言中的大灾厄来袭，教会便连哄带骗地把他独自一人丢上了战场。
没人知道战争中心发生了什么，他也只记得那天的天气非常恶劣，空气中满是莫名的腥咸和血液甜甜的气味。
等到风暴和闪电全都平息，大家也不约而同地对那场灾难缄口不言。
谁也不关心是谁平息了灾难，他们只歌颂上天和神明保佑，载歌载舞地庆祝生命的美好。
郑凯临默默看着任乐祺。
如今再次直面灾厄，这孩子会不会也如自己一样，回想起那份令人窒息和颤栗的恐惧？
“现在才知道害怕么？已经晚了！你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罗欢哈哈大笑，“再之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将沦为我们的傀儡，有什么遗言就趁现在说吧，我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和这个世界告别。”
“你们控制了所有看直播的观众？”王警官难以置信地问道，“那我怎么没有受到影响？”
“我们故意放过了你，”罗欢嘲讽地说道，“我们的胜利需要一个见证人，来见证这位——”她斜睨了任乐祺一眼，“小明星丑陋的死状。而且我记得你，就是你帮着他把我们抓进了监狱，你也活不了，并且在你死前，我会狠狠地折磨你，直到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但你们要是敢威胁到人民群众的安全，我不论如何都不会退缩！”王警官决绝地说道。
说罢，他扭头对身后的几人说道：“你们快走！去告诉我的同事们，他们也会誓死保护你们！”
郑凯临微微一怔，那个背影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骑士团的伙伴们，那群意气风发却英年早逝的少年们。
而罗欢二人则是轻蔑地“嘁”了一声。
“这位普通警察都这么说了，你不做点什么吗，魔法师先生？”约瑟夫看向任乐祺。
他知道任乐祺很强，而且太过善良，一定会挺身而出。
但不等任乐祺说些什么，郑凯临就抬手拦住了他：“等一等。”
他叹了口气，注视着任乐祺那双浅金色的眼眸，道：“终究还是变得和那时候一样了啊。”
“哪时候？”约瑟夫脸上的肌肉跳了跳，转向任乐祺问道：“你这位老师说话一直是这样令人费解的吗？”
“可能年纪大了吧。”任乐祺说道。
“咳咳……”郑凯临尴尬地咳嗽两声，强行掰回话题：“就是大灾厄来袭的那一天。”
任乐祺抬起眼睛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个世界里重活一次吗？”郑凯临继续解释道，“其实在你死后的三十年里，我放弃了魔法学院终身教师的身份，东躲西藏，研究禁术，终于将你的灵魂从彼岸召唤了回来，成为了你现在这具无主的身躯的新主人。但代价是……我的灵魂彻底化为齑粉，这最后的一小片随着你的灵魂一起穿越，来到这个世界里，附着在这位老先生的身上，犹如风中残烛，不可逆转地枯萎凋零。”
任乐祺第一次露出有些震惊又不解的神色：“为什么……？我不值得……”
“因为在你死后，我想了很久，我觉得这样子不对，和平不应该用一个无辜孩子的牺牲作为筹码交换。至少，我觉得你应该有一个选择的机会。”
“我选了，”任乐祺争辩道，“当时大祭司问了我，然后我选了站出来去战斗。”
听到这话，一旁的约瑟夫也微微一愣。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当时其实并没有另一个选择吧。
“你为什么会这样选？”郑凯临平静地注视着任乐祺的眼睛问道。
“因为我是最强的魔法师，”任乐祺不假思索地答道，“除了我没人能战胜大灾厄，所以我应该站在最前面。”
“不是的，孩子。”郑凯临摇摇头。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想问的不是应该，而是你想要选择什么。”
任乐祺微微一怔。
“如果我选择不去也可以吗？”
“当然，只要遵从你内心的想法就好。”
“那我还是会去的。”任乐祺答道。
“是啊，”郑凯临抬手揉了揉他的头，“抛开那些束缚你的责任感，抛开‘最强’这个身份。如果你想去面对大灾厄仅仅只是因为那些责任，那这样的世界就不值得你为之牺牲。可你也知道，其实不是的，你热爱这个世界，也爱着这世界上的人们，你想保护他们，这才是你的初衷。”
他望着任乐祺的眼睛，掷地有声地说道：“不是你必须去守护，而是你想去守护。”
“所以我不惜抛下一切、损毁自己的灵魂，也想再给你创造一次重来的机会，哪怕你的选择仍然是一样的。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你做出选择的这个过程。”
“我想告诉你：你是有选择的。如果不想战斗就逃跑吧，没有人会责怪你的。”
说完，他向前跨出一步，将任乐祺他们全都挡在身后，直面着罗欢和孙浩诚：
“我会保护你。这一次，我将用我的生命捍卫你选择的权力。”
“真是感人的歪理啊。”罗欢说道，“不过没有必要，今天你们全都得死在这里，一个也跑不了。”
“那你就试试吧。”郑凯临伸出手，一道蓝色的光从地面升起，成为一道半透明的防御壁。
“哼。”孙浩诚轻蔑地勾了勾手指，会场里所有的观众都纷纷站起身来，向着郑凯临他们扑去。
“这片会场早已经是我的领域，”他说道，“只要看到屏幕上那些字句的人都会被感染，沦为我的傀儡，这就是我的规则。”
无辜的观众们仿佛不知疼痛一般，将他们包围在中央，使劲捶打抓挠着防御壁，指甲被掀翻也不停歇。
眼看着郑凯临就要撑不住了。
“老师，”任乐祺说道，“虽然我没太听懂，但我选择战斗。”
他伸出手轻轻点了一下屏障，那道蓝色的光芒顿时增亮了好几倍。
郑凯临回头道：“好，那就让我们并肩作战吧。”
“好的。”任乐祺乖巧地点点头，“那请您稍微往旁边让一让。”
“啊？”
任乐祺伸出手，屈起无名指和小指，比了个“开枪”的手势，而枪口正对着罗欢。
下一秒，罗欢的手臂便飞了出去。
粘稠的绿色鲜血四溅。
“什么！？”罗欢难以置信。
他们可是得到了贪婪恶魔的力量！怎么可能有人能伤到她？
“傀儡们，杀了他！”她红着眼睛说道，手臂重新生长复原。
但现场的观众们却不再行动，宛如睡着了一般倒下，落地的位置“砰”地出现无数柔软的白色蘑菇，让他们不至于被磕碰受伤。
此时，罗欢这才注意到整个会场早已被一个金色的法阵包围。
“怎么可能！”她震惊极了。
“人心可不是那么好掌控的东西。”任乐祺平静地说道。
“我的傀儡就应该无条件地听从我的话，哪怕我叫他们去死，他们也得乖乖去死！这就是我的规则！”她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谁允许你制定的规则？”任乐祺冷冷地问道。
在看见他那双眼睛的那一刻，罗欢忽然感到一阵恶寒。
恐惧。
是生物在面对绝对力量的碾压时由心底而生出的恐惧，是刻在基因内部的本能。
就连与他们签订契约，寄生在他们身躯之中的贪婪恶魔也开始颤栗，从他们身上剥离想要逃走。
但他已经走不了了。
任乐祺伸出右手轻轻一抓，它的灵魂就尖叫着灰飞烟灭。
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么强？
那一刻，罗欢和孙浩诚终于明白了，他们和他的差距，犹如蝼蚁蚊虫之于高天之上的神明，连仰望都仰望不到。
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
他们不明白，既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他明明可以暴力统治世界，成为王，成为神明，为什么他还甘愿当一个受人冷落的小明星……
他们不理解。
力量被抽离后，他们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他们的身体早已融合在了一起，彻底变成了畸形的怪物，根本无法分开。
而融合的地方没了那股邪恶诅咒的调和，每一分每一秒的剧痛无比。
“好痛——救救我！”罗欢斯声尖叫。
“放过我，别杀我！”孙浩诚则开始求饶。
任乐祺走到他们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扭曲的脸，金色的眸中露出一丝悲悯：
“对不起。”
“你们的身体被灾厄的力量缝合在了一起，没有可以逆转的方法，已经再也回不去了。”郑凯临也走了过来，“只能共用一副器官内脏，但失去力量后，它们无法维持你们两人的生命。”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任乐祺，继续说道：“即便是最强的魔法师也救不了你们。”
听到这话后，罗欢挣扎的手臂顿了顿。
下一秒，她的双眼又变得血红，尖利的指甲直直地戳进了孙浩诚的脸颊：
“既然只有一副器官，那你就去死吧！”
她尖叫道。
“为什么不是你死？”
孙浩诚也不甘就这么死去，用他那一只手狠狠撕扯着罗欢的头发。
两人明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在互相残杀。
最终，他们同时死去，没有胜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