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祁野的计划, 端午第二日就要离开禹安城,但因着还有需要交代的事,便多耽搁了一天, 等到第二日才带着余星出宫。
余星早收拾好行囊,祁野一说出发, 小轩和小贵就顺走他的包袱,跟在身后。
余星还记得端午那日祁野说的话, 他凑近祁野,与他小拇指勾了勾, “那个……”
祁野侧头看他,语调柔和,“怎么了?”
余星看了眼候在大殿外的尚乘局众人, 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想着等进了马车在说, 便朝祁野扬了扬下巴,示意待会儿再说。
尚乘局御奉上前行礼,祁野摆了摆手,“今日简装出行,你们不必跟着。”
话罢, 他又交代千牛十二卫也不用跟着,只点名让白缪和陆筠跟随,尚乘局御奉连连应是,放下马扎,朝祁野和余星做了个“请”的手势,祁野牵着余星踩上马扎, 进入马车。御奉合上挡板,放下帷幔, 高呼:“起驾!”
两辆马车轻快地驶出宫,余星掀开窗幔看了看,外郭城同往常一样人声鼎沸,热热闹闹,余星听着喧闹声,忽然想起先前还有话没跟祁野说,于是他合上窗幔,在祁野前面端端正正坐好。
祁野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余星捧着茶杯喝了口,润了润嗓子,措辞道:“我以为……这次去洛州,只有我们两个人。”
“的确是我们两人。”祁野正经道:“马车里就只有我们两个,还是说星儿想连其他人也一起赶走?”
余星连连吞咽唾沫,他双手紧紧捧着茶杯,生怕一个紧张摔碎茶杯。可祁野在耳边说话的声音又麻又酥,热气扑在耳畔,他扣住茶杯的指节都微微颤栗。
“若星儿想,也不是不行,但乖宝把他们都撵走,是想做些什么?还是说想对我做点什么?”祁野低低一笑,声音低沉蛊惑。
余星心里默念《周易》,快速放下茶杯,在祁野猝不及防下双手勾住他脖子,在他侧颈嘬了一口,露在外偏白的颈肉瞬间留下一道吻痕。余星盯着暧/昧吻痕,只觉得这个印记留在祁野脖子上特别醒目,特别好看,鬼使神差又抱着脖子吸/允,好像怎么都吸不够。
祁野呼吸渐重,他一把掐住少年腰身,声音低沉到极点,“星宝,舔一下……”
余星得到鼓舞,在印记上舔/舐了下,下一刻就被祁野搂入怀中,密密麻麻的亲吻落下。
“星儿真乖,张开嘴……”
祁野气音穿过余星耳畔,余星整个人软在祁野怀中,同以前一样少年很容易脸红,眼尾那抹红嫣如同绽放的玫瑰,令人向往迷恋。
余星紧紧揪着祁野前襟,半眯的眼眸中满是水雾,浓密的眼睫上沾着水汽。
主动权在祁野手里,余星只需要配合,宛若春风拂过,留下交织的余热,又像初春时的雨雾,带着湿润与热络。
……
等余星一觉醒来,天已经麻麻黑,祁野取出尚食局备下的糕点,放在余星手边的凭几上。余星睡眼惺忪的望向祁野,瞥见手边点心,瞬间清醒,朝祁野眨了眨眼。
祁野轻笑:“吃点。”
“我睡了多久?”余星坐了起来,捻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祁野在他对面软塌坐下,”睡了两个时辰。“
余星了然点头,这会儿该是酉时,难怪觉得饿。
余星吃了两块点心,见祁野没动盘里点心,便道:“阿野吃。”
说着,捻了一块梅花糕递到祁野嘴边,祁野微微抬眸看了少年一眼,才一口含住那块点心,下唇不偏不倚含住少年的指尖,一股酥麻从指尖快速流窜至少年浑身,余星耳尖微微发红,很快反应及时地往后退了下,洋装淡定的轻咳一声。
祁野没任何尴尬,自顾自拿起一块梅花糕吃,只吃了两块就没吃了,他不喜欢吃甜食。
余星咽下嘴里点心,问:”怎么不吃了?“
祁野没回答,移开话,“今晚到不了禹都府,晚上露宿?”
余星扬了扬眉,他还记得和祁野从陈国来禹国途中,有几晚就住在林间,他吃着祁野炙的鱼肉,这会儿想起蓦然升起几分怀念,“好,正好我们很久没吃炙肉了。”
祁野笑了。
马车快速穿过树林,残阳坠在车后。
最后一丝晚霞消弭与天边时,马车停在了村子前。
余星撩开窗幔,看到一望无际的田野,蜿蜒不决的林间小路,望着不远处炊烟寥寥,余星猛地扭头,盯着祁野惊道:“这里有个村子!晚上我们可以在村里借宿。”
他还记得禹国百姓的热情,那时候他紧张迷茫,不知所措,在那样的情况下,村民们仍旧热情的招待了自己。
余星对禹国百姓有着莫名的亲切感,他很喜欢和这些淳朴的村民接触。
一行人进了村,马车在村里不难见,但这么豪华的马车他们还是头次见,比县老爷的马车还要宽敞豪华,不少村民都远远瞧上一眼,也有人风风火火跑去找村长。
村里的路不算好走,虽然这几年不少地方都修了路,但有些小村落没有。
余星他们所路径的这个村子便没修路,村里路不宽,越往里走越窄,迫不得已停下马车。
在前领路的白缪道:“主子马车过不去。”
祁野淡淡嗯了声,随后牵着余星下马车。
远远偷看的村民们乍一眼瞧见两名模样顶好的男子,各个睁大眼。
“哎哟喂,那位公子长得可真俊,被他护在怀里的小公子可真漂亮,比咱们村的村花还要好看。”
“村花哪里能跟这位小公子比,比咱们镇上富家小姐还要好看。”
余星没听见他们讨论自己,他嗅了嗅,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土腥味。
村长很快赶来,“两位公子,鄙人乃唐家村村长,敢问两位公子从何处来?”
祁野道:”打扰唐村长,我和我家内人从禹安而来,今晚得叨扰一宿。“
唐村长连连摆手,”公子客气了,时常有行商留宿我们村,只是村子条件简陋,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望公子包涵。“
”你客气了。“祁野道。
唐村长把几人带回家,因着村长家屋子有限,小贵几人便住在村长家附近的几户人家中。大伙儿给了一两银子,村民们说什么都不收,最后还是小贵几人强塞,他们才收下。
当晚简单洗漱后,祁野和余星躺在村长家偏屋,屋内无窗,月光渗透不进,屋内又黑又静。余星与祁野在褥子里十指相扣。黑暗中余星慢慢靠近祁野。
祁野察觉到少年动作,一动不动等着少年靠近。
片刻后,手臂挨上软软的胳膊,胳膊带着淡淡凉意,他感到少年又凑近了些。
这时,一条腿搭上自己的腿,少年停止蠕动,小声问:”阿野睡了吗?“
”没有。“祁野问,”睡不着?“
“嗯。”余星软软道:“咱们就这么去洛州好嘛?”
“无碍。”祁野道:“有曹策、御史大夫、太傅、王施琅他们在,朝堂不会乱。”
余星见过这些人,其中也就和王施琅关系不错,其他几人,没怎么同他们接触过。也就端午那日赐字,他给曹策写过阖家欢乐之类的字,曹策当时还跟他道谢,眉目和蔼,看上去不严肃,颇为好相与的模样。
至于太傅他们,太傅为人刚正不阿,只是年纪太大。
有他们在,祁野的确可以放心前往洛州。
……
几日后,一行人抵达襄州,这一年里襄州有余星制作的香丸,不少男子体内躁动得到压制,如今的襄州一片祥和,热闹程度不亚于禹都府。
他们在襄州一酒楼住了一晚,第二日带了些容易保存的吃食赶路。
官道上马车飞驰而过,卷起洋洋洒洒的尘埃,在日薄西山中宛若撒向凡尘的万千光粉。
马车一前一后还未穿过密林天便彻底黑了,白缪和陆筠找来干柴,点了火堆。小轩和小贵从马车上下来,刘旭取出先前在酒楼里买的吃食。
余星见刘旭手里捧着好几罐竹筒,好奇道:“这是什么?”
“听店里的伙计说这是他们新推出来的吃食,整个大禹就只有他们有。”刘旭回道,在余星期盼的眼神中,将两罐竹筒呈给余星。
余星接过仔细打量,竹筒外用宣纸包裹,上面绘制着水墨画,下方写了首诗,右侧还有一行小字,拆开盖取出里面的面饼,用沸水汤过,放入秘制料包,即可食用。
竹筒上方是个密封木盖,余星按照“说明”打开盖,拾出里面的面饼。手里的面饼跟他平时所见面饼不同,巴掌大小,比其他面饼更硬。
余星按照“说明”上的内容,把面饼丢进煮沸的锅里,面饼不大,他和祁野两个人吃估计得需要四桶,便又让刘旭拿了两竹筒来。
小轩几人在旁架起铜锅,往里面丢面饼,小轩同样照着竹筒上的“说明”煮,上面说将酱料包放入锅里,煮上小片刻,面汤就能吃了。
余星也把料包投入锅中,煮了片刻就把捞出面汤,一人一碗刚好够。
余星只吃了一口就被这个味道征服了,连连夸赞,“这个真好吃,阿野快尝尝,我们回来的时候可以多买些回去吃,我听那个伙计说,这个面饼若是不拆盖可以存半月,冬日里能保存一个月,这可比馒头、白饼好吃多了。”
祁野笑道:“若是喜欢,将这名庖厨带回宫。”
余星摇了摇头,“不可,我觉得能做出这么美味面饼的大厨,更想自由自在。”
祁野顺着少年的话开口,“好,到时我问问,如果他愿意,咱们再请他进宫。”
余星眉眼弯弯点头。
小轩那边吃过一口后,同样赞不绝口,赞美之声快盖过祁野和余星说话声了。小贵朝小轩比了个大拇指。刘旭虽然不像他们两人这么夸张,但还是说了句好吃。
面饼买的不多,几人吃一顿就吃光了。
好在只需要赶一天的路就到洛州。
夜里,余星睡在马车里,马车颇大,高足软塌上可躺两人,两人躺在软塌上,听着夜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月光透过窗柩缝隙浸入丝丝缕缕。
“睡不着?”祁野问,话落他将少年搂得更紧。
余星道:“很久没像现在这样露宿了,有些不适应,过会儿就好。”
祁野揉了揉他的脑袋,想到他们从陈国赶回禹国时,少年也曾像现在这般难以入眠吗?
“乖,我在。”祁野抚摸他额发,余星枕在祁野臂弯,在祁野有一下没一下温柔抚摸中慢慢睡去。
第二日下午,一行人抵达洛州,一进城余星拉着祁野马不停蹄去了一家酒楼。
伙计热情道:“两位公子吃点什么?”
余星道:“将店里招牌菜都来一份。”
他是饿着肚子进城的,这会儿已是亥时,不光是余星连小轩和小贵也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也就祁野和白缪四人还能面不改色挨饿。
伙计上菜很快,余星将酒楼里的招牌菜挨个尝了遍,最后把头埋进一盘羊心尖,和浑羊殁忽上,自己吃的时候还一个劲招呼祁野快尝尝。
小轩几人坐在另一桌,他们的菜式虽然没有余星和祁野丰盛,但也是一般人吃不起的。
等一行人吃饱喝足,余星和祁野上楼回房,这些天忙着赶路都没有好好休息,余星一倒头就睡了过去,一直睡到天黑,才悠悠然醒来。
祁野坐在屏风后的高足案几前,听见动静绕过屏风就见少年正穿外衫。
祁野道:“醒了,饿了吗?”
余星揉了揉眼,迷迷瞪瞪道:“饿了,有什么吃的?”
祁野来到少年身边,“起来,带你去吃好吃的。”
与禹安城不同,洛州不会禁宵,此时街道上灯笼依次澈亮,串联成一条挥舞的火龙。
远处灯火影影绰绰,似连接天河,繁星撒下亿万光粉,与烛火相互辉映,熠熠生辉。
余星站在阁楼瞭望,夜风将倦意吹散,他拉着祁野下了搂。酒楼大堂内坐了几桌人,这会儿正有说有笑。余星随意听了一耳朵,听到“暴/动”,“殴打”等词,他还想再偷听点儿内容。
祁野开口,“不是饿了吗?怎么还不走?”
余星笑了笑,祁野知道他想听什么,他比余星耳力更好,方才几人说的话一字不漏落入他耳中。
祁野看他眉眼间带着讨好,什么脾气也没有了,轻笑道:“先吃饭,我知道他们说的什么。”
余星这才跟着祁野出酒楼,街肆上行人来来往往,街道两侧支着不少摊子,有卖吃食的,有卖手串的,也有卖各类编织小玩意,还有卖头质小玩意。
余星的目光落在这些小食上瞬间挪不开眼,祁野见他双眼发亮眼,明白少年嘴馋了,他轻笑一声:“吃吧,正好我也没吃。”
余星重重点头,拉着祁野将这一排吃食摊,挨个尝了遍,除了各种馅肉包,还有各种糕点。在这些摊子前,有一位年轻男子摊前食客最多,余星闻着空气里的肉香,吸了吸鼻子,问:“那是什么?”
祁野也不知,一位中年胖子道:“那是陈老板做的烧饼夹肉味道一绝。”
余星道了谢,忙拉着祁野排在最后。
他们前面是一名中年妇人,那妇人身边跟着个孩童,孩童看着面前双轮推车上的烧饼夹肉,就差流口水了。
孩童扯着妇人衣袖,急急道:“阿娘,我要两个,两个烧饼夹肉!”
妇人脸上满是宠爱,“好好,买两个,不过咱们先说好,买了两个烧饼夹肉后,就不能再吃其他了。”
孩童急忙点头,从余星的角度能看出孩童被香味馋的不行。
余星也被勾起了馋虫。
陈老板动作娴熟,摊饼、煎饼、烙饼,芝麻烧饼里加了炙得香味四溢的猪肉,加以老板特制冷面,一个烧饼夹肉十文,价格虽贵,但胜在味道好,馅料足,买的食客不少,在吃过的食客口口相传下,生意如火如荼。
很快轮到余星,老板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笑道:“两位公子吃什么味的?”
余星问:“都有什么口味的?”
老板答:“酸辣、五香、麻辣、甜的。”
老板说的话,余星有些不明白,他扭头看祁野,原以为祁野该知道,但看祁野淡漠的目光,多半也不知道,余星放弃了问祁野,改而问老板。
“这几种味道有什么不同?”
陈老板听他口音不像洛州本地的,便道:“小公子是来洛州玩的吧?”
余星点了点头。
陈老板又道:“这种香辣味的,有种辣味,还有很浓的香味,小公子应该闻到了。”
陈老板对自己做出的吃食十分自信,余星凑近了些嗅了嗅,果然闻到了一股呛鼻的味道,不是说这个味道不好闻,而是闻了之后更饿了。于是余星点了酸辣和香辣口味的,等吃到不同味道的烧饼夹肉,一边哈赤哈赤,一边又吃得停不下来。
祁野吃着五香口味的烧饼夹肉,看少年辣的直哈气,巧唇被辣的红艳,脸颊上满是汗水,但见少年吃得尽兴,便没阻止。
两个烧饼夹肉吃完,余星被辣的汗如雨下,一边哈气一边还想吃,只可惜老板已经收摊。
余星被祁野牵着在外面转悠一圈,吃了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和“祁野”版的糖人,心情大好,毫无睡意,在洛州府溜达至夜深,行人陆陆续续离开,余星才意兴阑珊跟着祁野回酒楼。
第二日余星还想再去吃烧饼夹肉被祁野拉住,“不吃晨食了?”
余星不解道:“阿野不吃吗?”
祁野被少年的小聪明逗笑,“自然要吃,但你往外面跑作甚,想吃什么?我让白缪买回来。”
余星咽了咽唾沫,正要全盘托出,猛然想起什么,唰喇喇摇头,“不用不用,我觉得酒楼里的饭菜也挺好吃的。”
祁野失笑一声,拉着少年坐下,“不去看铺子了?”
余星这才想起之前说过,想在洛州开行香铺,他咽下嘴里甜粥,极力点头,“对对,我还要去看铺子,阿野是不是也要去看铺子?”
“先跟我去见下守备。”祁野道。
用过晨食,祁野带着余星和白缪几人去了洛州府衙门。
守备就在衙门里,听门吏说有位公子来访,守备刚想问是谁,就见廊下走来几人,为首男子英俊非凡,浑身透着君临天下的矜傲与冷冽,眼神锋锐到不敢与之对视。
守备目光随即转移到英俊男子身边的少年身上,少年身穿月牙色长衫,衣着精致,将少年衬得贵气满满,令更他诧异的是少年艳色绝世的样貌,那双眼眸清莹秀澈,不谙世事,却又仿佛装尽天下。
不过片刻一行人走近,守备尚未看清男子模样,就听见略显耳熟的清冷声音响起,“梁守备许久不见,洛州近来如何?”
守备仔细回想,片刻后如梦初醒,眼底流过惊愕,很快朝祁野行礼,“臣洛州守备梁实见过陛下。”
“不必多礼。”祁野道,随即看向余星,梁实视线亦随之移向余星,仅仅一眼他心底隐约有了答案,耳边传来祁野堪称温柔的声音,“这是圣子。”
梁实又对着余星行礼,“臣见过圣子,方才多有冒犯,望圣子宥怒。”
余星并未将对方先前的打量放在心上,闻言笑道:“梁守备不必多礼,不知者不罪。”
梁实将二人请去内堂,吩咐胥吏送来茶水点心。
祁野来找梁实不是和他闲话家常,入坐后开门见山表明来意,想在洛州建济养堂,梁实早先就听见了风声,也知道陛下派出今年新科状元前往各州县推行济养堂,只是没想到天子会亲自监督此事。
梁实思绪千回百转,最后自责道:“臣先前就听说此事,也一直想要推行济养堂,但后来听说陛下派出廖御史主薄,臣就不敢再自作主张,想等廖御史主薄到来,只是没想到御史主薄没等来,倒是把陛下和圣子给盼来了,臣……”
“如今朕与圣子来了,这事就交给梁守备处理,朕相信梁守备,不会令朕失望。”祁野打断他接下来的推托之词,“两日后找出一间铺子和一宅子,宅子用来建济养堂,铺子有它用,梁守备能否做到?”
梁实诚惶诚恐,“不瞒陛下,臣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衙门可用储蓄有限,宅子恐怕盘不下来,只够盘下一间铺子。”
祁野锋利的眼神扫去,梁实瞬间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
祁野目视他暮气沉沉的脸,语气淡然到仿佛在说午食吃什么,“既然是朕要求的,梁守备去寻便是,一些旧宅常年无人居住,也该收回来了,否则某些人还以为朕好欺负。”
梁实立马明白了,陛下这是让他把废弃的宅子都利用起来,这些宅子俱是先帝在位时,赏给某些王爷或郡主或大臣的。
祁野登基后,大臣们下狱的下狱,斩首的斩首,老死的病死的,因暴/乱去世的不计其数,不少府邸便一直空置,普通百姓不敢靠近 ,如今用来办济养堂再适合不过。
梁实会意后当即保证会好好办。
祁野带着余星离开,梁实挽留了一句,还想给陛下和圣子安排住处,但被祁野一个冷眼制止。
梁实只能把一行人送至衙门,随即吩咐门吏,下次若再见到他们,一定要恭恭敬敬把人请进来,门吏急忙应好,暗自记下这些人样貌。
出了衙门余星没急着回酒楼,在正街上看了看,与禹安城布局相似,洛州依旧分了无数个坊。
余星牵着祁野穿过小巷来到西市,西市上行人往来密集,有在外支摊的,也有各种铺子。余星一一看去见到好几间空铺子。
余星看中了一间铺子,店铺两边是包子铺和饺子铺,余星让小贵去打听,不会儿小贵回来,原来那家要出售的铺子是个干货店,因家里小儿子得了病,就想盘出铺子。
小贵打听到干货店老板住址,一行人在小贵带领下找了过去。老板家离西市不远,进坊门左拐第一家就是干货店老板家。
小贵敲响了门,里面传出小女孩的声音,“来了。”
不会儿一个小姑娘打开门,望着这么多不认识的大哥哥,一双纯真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小姑娘脆生生问:“你们找谁?”
这时一名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见到祁野和余星颇为诧异,但很快调整情绪将几人请进屋。
余星表明来意,中年男子愁云密布的脸上露出笑,“小公子若是喜欢,某与小公子有缘,一百二十两买于小公子,公子意下如何?”
“店铺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到我这一代已有数十载,当时花了五十两,后来经我几次修葺,共花三十多两。”
中年男子模样实诚,不似偷奸耍滑之人,余星便用一百二十两买下店铺。一行人再次回到衙门,梁实忙不慌跑出来,对着余星和祁野恭恭敬敬行礼。
中年老板看得目瞪口呆,等了会儿才想起对守备行礼,梁实忙道免礼,刚想跟中年男人介绍祁野和余星身份,瞥到祁野对自己使眼色,梁实立马住嘴,让洛州主薄办了转让文书,修改地契名字,最后毕恭毕敬送祁野和余星出衙门。
中年男子站在衙门门口,一切太过突然,他还未从骇然中回过神。
余星朝中年男子拱手,“大哥有缘再见,小弟就先走了。”
中年男子目送一行人离开,按耐心头激动,匆匆忙忙赶回家,将这事念叨给老伴儿听,后来他才知道自己的店铺开成了行香铺。
他才后知后觉明白自己竟然有见过皇上和圣子!
圣子温和如春风,难怪他当时见到对方时,就觉得少年干净得不染纤尘,宛若嫡仙降世,如今一想,圣子不就是跟仙子一般人物!
陛下也不像传闻中那般冷漠,他觉得自己见到圣子和陛下的事,自己祖传店铺转卖给圣子的事,圣子用以开行香铺的事,够他吹后半辈子了。
铺子确定下来后,余星找了附近工匠对店铺进行修葺布置,数日后行香铺开张。与此同时济养堂位置也定了——衙门所在的安溪坊。原先是郡主的府邸,祁野登基后便一直空置着,刚好府邸大门朝坊外,进出也方便。
梁实速度很快,他率领洛州长史在洛州建起济养堂分堂。
洛州府城行香铺开张当日迎来大量客人,百姓们之前从行商那里购买过香丸,也都清楚香丸有何作用,这会儿见香丸价格与行商出售的香丸价格相同,不少人都花了一百五十文。
行香铺内的香丸是余星这几日做出来的,数量有限,便效仿禹安城行香铺每人限购一颗,此人买过后,得等半个月后才能再次购买。
尽管如此行香铺里依旧热闹非凡,客人络绎不绝,不少百姓想买却无能为力,因着购买时登记了信息,他们已经买过,要等半个月后才能再买。
一开始百姓们还担心铺子里的香丸会被那些权/贵大人物买走,没想到那些世家公子哥也必须按照行香铺制定的规则购买,若换做其他人这些纨绔子弟肯定不买账,但对象换成行香铺,连老百姓都知道行香铺里卖的香丸是圣子亲手作的,这个铺子极有可能也是圣子开的。
这些纨绔子弟再作天作地也不敢得罪圣子,灰溜溜离开行香铺。这件事后百姓们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每日都会去行香铺转一圈。
尽管如此铺子里仍有不少客人。
哪怕不能买,他们看着放在锦盒里的香丸也都精神振奋。
以前他们对国师的话半信半疑,如今对国师的话深信不疑。
圣子是可以救赎他们的。
行香铺渐渐步入正轨,祁野所建的济养堂分堂也找齐人手,前几日没有雇人,全靠衙役巡街,进度十分缓慢。
后来祁野决定让三人在坊内大道上敲锣打鼓吆喝,一天下来还真有几名小孩找了过来。
济养堂里雇了好几个会做家常菜的妇人,还有几名照顾小孩的年轻姑娘,这些姑娘都是附近人家的媳妇,正好想找份活儿,听说济养堂招女子,照看年幼的小孩和一些腿脚不便的老人,便来试一试,没想到她们都被选上了。
不仅每个月工钱不低,中午还能吃一顿,上哪儿找这样的好活计!她们被选上后,第二天就来济养堂上工。
每日济养堂都会来新小孩,这些孩子从前吃不饱穿不暖,到了济养堂后,不仅有新衣穿,还有好吃的吃食,有时候还能吃上糕点铺的糕点。
不光孩子们觉得济养堂很好,连新进来的老人们也都展露笑脸,对他们来说前半身过得太艰苦,就在他们以为一辈子都这样时,有官爷找上他们,将他们带来这里,并告诉他们以后就在这里生活。
流浪了十多年的众人,一觉醒来好似天上掉下馅饼,各个觉得不真实,又觉得幸运。
有时他们会跟着厨娘一起准备早食和晚食,随着济养堂中的孩子越来越多,他们的衣服也有些不够,这些老妇人主动接过给孩子们和老大爷缝制衣服的伙计。
余星和祁野期间来过济养堂,见他们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由衷感到高兴。
孩子和老人们得知他们身份后,连忙要朝他们下跪,但被余星拦住了,”大家不必多礼,你们是大禹的一份子,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不光在洛州,以后我们还会在别的县城办济养堂。“
余星说着看了祁野一眼,祁野神色带着肯定,这给了余星莫大鼓励,余星继续道:”大家就先在济养堂里好好生活,以后我们的济养堂会更好。“
他之前就跟祁野说过,可以把济养堂前院的那片荒废花坛收拾出来,老人们能栽一些作物,否则让他们一直无所事事待在济养堂中,短时间还行,长此以往他们会觉得无趣。
祁野赞同余星想法,话说到这里余星想起趁此机会跟大伙儿说说,等洛州下辖县城和镇上的流浪小孩和老人都入住进来后,人会越来越多必须要好好规划一番,余星将前院开垦的事给老人们说了,老人们闻言高兴不已。
”太好了,老头子之前还在想每日都会来新同伴,一直吃买回来的作物也不成,咱们还到动不了的地步,就让我们在这里种地,等粮食成熟了大伙儿也能吃得上。“一个老人赞同道,声如洪钟,神情激动。
此话一出,不少人附和,”对,说的对,我们都能种地,这里的小娃娃也可以帮着种地,有多余的粮食我们还能换成银钱,自给自足不成问题,也能给圣子减轻负担。“
”对啊,我们不能再麻烦圣子了,圣子已经帮了我们这么多了。”
他们是知道余星圣子身份,圣子在洛州开行香铺的事早已传遍大街小巷,再加个上余星气度不凡,与其他男子不同,仿佛周身裹挟着圣洁光辉,仅仅一眼他们就觉得圣子就该是这样。
一些乞丐还把圣子在洛州开行香铺的事编成歌谣,口口相传,毫不夸张的说余星圣子之名比祁野一国之君的名头还要好用,祁野对此喜闻乐见。
余星一听这些人还想让小孩子也跟着种地,连忙制止,“孩子们还小种地的事用不上他们,我与陛下的想法是打算请先生来教这些孩子们读书识字,日后也能报效朝廷。”
众人原本还要拒绝,但一听说要报效朝廷纷纷点头,这个阶段的孩子缺乏安全感,他们对请先生来教他们读书识字既高兴欣喜,同时又担忧,担心自己哪儿没做好,惹圣子不高兴,便不让他们读书识字。
但听到圣子亲口所说要让他们报效朝廷,小少年们仿佛找到主力骨,各个奋力点头。
余星接着道:“我和陛下也想到一些孩子更擅长别的,因此我们会找来习武教头,教大家练武,不论男女都可以练武,练武之人也是需要识文断字的,但不用做文章考取功名。”
“等先生和教头找来后,大家根据自身情况选择。”
随着余星话音一落,孩子们迫不及待讨论起来,余星听着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和祁野几人出了堂屋,朝前院走去。
刚走出济养堂,余星蓦然道:“对了——阿野我们是不是该找个管堂的?毕竟我们不能一直留在洛州。”
祁野被少年紧张兮兮的模样逗笑,笑声低沉,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已经交给白缪去做了。”
余星呐呐点头,难怪最近没怎么看到白缪。
一行人慢慢往酒楼走去,余星心里揣着事儿,还没问出口,祁野先一步道:“我让白缪找管事的同时,再找先生和教头。”
余星放下心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逐渐热了起来,白缪离开第五日终于带着管事、教书先生、教头来到洛州,但他还是来晚一步,就在昨日祁野已经带着余星去了南江一带,随行的有陆筠、小贵和刘旭,小轩则留在酒楼继续等白缪。
白缪带着人回来只看见小轩,问:“其他人呢?”
小轩很少和白缪说话,突然被问话,茫然中又带了点儿无措。
白缪见他怔怔的也不生气,重复了一遍。
小轩原以为白缪会发火,还在宫里时他就听其他宫人说起过白缪,说白缪来无影去无踪,性子乖张,特别不好相与,比陆筠还要冷冰冰,动不动就会发火。
小轩听得多了,便信以为真,如今想来都是子虚乌有的事,白缪性格明明挺好的。
“主子带圣子去南江了,昨日离开的,临行前圣子让我在这里等……等你,等这边的事办好了,咱、咱们再一起过去。”小轩说着说着声音越发小了,特别是说到等白缪时,嗓音又轻又快,隐约带了些羞赧,他以为白缪没听出来,实际上白缪早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莫名觉得可爱。
另一边,余星和祁野几人经过一天一夜赶路,终于在落日前抵达北珉县。
北珉县是洛州靠南的最后一个县城,出了北珉县,往南行一百里便是南江。
一行人快马加鞭通宵达旦,到第二日戌时三刻才进了南江城。
休整一番第二日就找了南江府府尹,效仿洛州开了南江行香铺,照旧用的是罪臣原先的府邸作为济养堂,重新修缮,一直到六月中旬,行香铺和济养堂走上正轨。
余星用了十多天做出七百多颗香丸,并在牙行买了个会认字的中年大叔,和两个年纪小且十分机灵的伙计。余星将行香铺规矩给三人讲了遍,三人连连点头,中年大叔既是掌柜又是账房先生,余星给他开的月银比另外两人多了些。
二人也知道技不如人,并没有心生嫉妒,而是虚心向掌柜请教。
余星观察他们几天,觉得三人人品不错,挑了个日子就跟他们说了若是做得不错,五年后就还他们自由,脱去他们奴籍让他们成为大禹编户。
三人对余星感激不已,当场就朝着余星跪拜,并保证一定会好好办事,绝对不会辜负东家对他们的用心良苦。
南江府府尹办事很快,不过几日就选定好地点,找了附近工匠简单修葺一番,不到十日里面就住进了第一批流浪老人和小孩。
余星还好奇府尹为何能这么快找来这么多人,后来才知道原来府尹不仅让衙役满街敲锣打鼓,更找来清贫学子抄写文书,又让书肆和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将济养堂收留流浪老人和孩子的事编成故事,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三日就传遍了南江府,连下辖南兴县和禹江县都掀起了,寻找流浪老人与小孩的热潮。
两县县令派衙役四处搜罗县里或镇上流浪老人与小孩,包括村里的孤寡老人,和痴傻老人,及镇上乞丐,都被县里官差送来南江府济养堂。
半个月不到济养堂里就住进了几百人,好在府邸够大,再来几百人也够住。
南江府府尹按照祁野的要求,请来了几位品学兼优老先生,他们对教授流浪孩子没有半点怨言,在他们看来这些孩子中,说不定某个孩子未来能成为大禹的顶梁柱。
在南江推行济养堂十分顺利,祁野基本没操什么心,甚至有些他没想到的情况,府尹已经想了,当即求见祁野,将想法一一罗列,呈递给祁野。
祁野看过后觉得可行就让他去办,同时暗自记下这人,等回到禹安城再让夏连云好好查查。
不光祁野记住了南江府府尹,余星同样记住了这位相貌平平,却一心为民的宋府尹——宋南安。
余星和祁野在南江待了近二十日,白缪也带着小轩赶来,白缪向祁野汇报完,转头就带着小轩下楼吃午食,看得余星微微挑,没想到十多天不见,小轩居然和白缪这般要好了!
祁野看余星目光灼灼,眼里满是好奇,忍不住轻笑出声,“洛州济养堂已安排先生和教头给小孩们授课,我的意思是可以适当让妇人和老汉参与进来,让他们认识一些字。”
“这个主意不错!”余星眼前一亮,看向祁野的眼神亮晶晶。
祁野摸了摸少年发顶,眼眸映着抹不开的温柔。
“我想着洛州和南江行香铺内的香丸,可以交给李老板他们运送。”余星提议道,“阿野觉得如何?”
祁野想了会儿才记起少年口中的李老板,那三人他见过,不是偷奸耍滑之人,倒是可以继续留着,相比之下少年愿意跟他商量这些事,更让他感到高兴,他的嘴角不知不觉微微勾了勾。
余星心下忐忑,眼眸下敛并未瞧见。
祁野:“可以,星儿觉得可行便行。”
余星抿笑点头,“我就觉得若这样可行,他们也能聘请更多人运送,每个铺子每个月只有两百颗份额,一个人就能完成,这样一来还能改善家贫之人的生活。”
除却偏远地区,在大禹其他地方很难找到真正的清贫人家,百姓们普遍能吃得饱穿得暖,条件稍好的还能吃糕点喝奶茶,与陈国所谓的清贫完全不同,而一直以来余星权衡大禹百姓贫苦的标准,和陈国完全相同。
祁野见少年如此为自己子民着想,心里偷着乐,从来没纠正过少年这一观念。
日子一晃而过,南江济养堂收容了整个南江的流浪老人和小孩,包括其他三县,及村镇上的流浪老人、小孩、孤寡老人、痴儿、傻子、乞丐。
济养堂瞬间多了近千人,厨娘也比之前多了好几位。一些老妪和厨娘混熟后,自发帮着一起准备吃食,前院和后院荒地都打理出来,用以种地。
上百人跟着种地,不出三日前院后院都种上了粮食,之后更是争着抢着做吃食。
小孩们便在先生和教头的教导下读书识字练武。
一些老人瞧了觉得有意思,也跟着学了个强身健体的招式。
他们中有年纪不大,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大伙儿聊熟之后就觉得光种菜做饭没意思,想要做点别的事,于是有人出去打听活计,她们没什么手艺,会做的东西不多,但好在她们都会女红,且手艺不错。
于是她们去裁缝铺同掌柜商议了一番,掌柜看过她们绣的手绢后,觉得她们绣的不错,就让她们以后从店里拿需要绣的料子回去,每次的工期和价格都不一定,掌柜还让她们可以多绣些手帕或荷包过来,每个手帕给三文钱,荷包给两文钱,大伙儿纷纷觉得好。
济养堂内一些中年男子去码头搬运货物,以前他们流浪时没人敢用他们,就怕他们拿东西跑了,如今有济养堂做靠山,他们出门干活儿管事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有些还好奇济养堂如何,会主动跟他们闲聊,他们心底的不安彻底消失不见,整个人神采奕奕。
还有些力气不大的中年男人,和做不了针线活的中年妇人,便待在济养堂里听先生给孩子们授课,自己也跟着认字,在沙盘里写字。
一段日子过去,他们也认识了不少字,还学会了九九歌,在一些酒楼茶肆做账房先生,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余星坐在马车里看着手中书信,这是他们临行前南江府府尹宋南安交给他的,里面记录的都是济养堂内的变化,看着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可做,每日过得充实,他也跟着心情好。
“看完了?”祁野问。
余星浅笑点头,“看完了,我还真没想到不过数日济养堂变化就这么明显了,我估摸着洛州的济养堂应该也同南江的济养堂差不多变化。”
祁野道:“等我们回到禹安,再派人送信过去,让洛州济养堂的管事每月写书信,行香铺亦可如此。”
余星赞同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等他们到达禹都府,余星特地去了来时的那家酒楼买了不少竹筒面饼,还打算带回去上元节时赏赐给大臣们,余星估算了下,直接大手一挥要了三大箱竹筒面饼,正巧酒楼里到了新货,否则余星一口气要这么多,还得在禹都府停留几日。
七月初,盛夏时节,三辆马车一路疾驰,官道上卷起飞花,柳垂随着热风飞舞,柳絮翻飞,蝉鸣声此起彼伏,偶尔能听见蛙叫。
余星坐在马车里喝着奶茶,马车内放了两大冰盆,否则在盛暑赶路还不得热的满头大汗。
马车内有祁野提起着人备好的冰鉴,黄铜冰鉴内上一层放置着新鲜蒲涛、樱桃和西瓜,还有冰镇后的梅子汤,余星喝了口冰梅汤,又喂祁野喝,他如今对喂食颇有心得,已经不会再像从前那般不好意思。
祁野就这少年的手喝了一口冰梅汤,就不喝了,少年比他更怕热,大禹冬天比陈国冷,夏天比陈国热。
祁野还记得余星刚来禹国时就不习惯,一场降温秋雨就令余星感了风寒,去年夏日又险些中了暑气。
今年祁野便格外小心,赶路前就让陆筠准备了。
余星喝着冰镇过的奶茶,有些不好意思让祁野知道他嘴馋,这会儿特别想吃酥山,然而他不知祁野见他两眼没先前那般明亮,猜测少年多半是馋了。
“到了禹安就能吃了。”祁野摸了摸他脑袋,安抚道,“照这个速度今日下午便能抵达。”
余星原先不怎么明亮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希望,眼中洋溢着星光点点。
祁野被余星的模样逗得嘴角轻翘,又在少年看过来时快速收了回去。
余星朝祁野傻傻一笑,笑完之后自己都觉得傻兮兮的。
如祁野所说当天下午他们就到了万兴县,在禁宵前进了禹安外郭城,余星掀开窗幔往外看,朱玄大道上行人脚步匆忙,都忙着进自己所在的坊内,街使、判官手持兵器巡街,几人瞧见朱玄大道上的三辆马车皆不敢上前阻拦。
余星原本还担心会被他们拦下,却没想到他们见了马车反而绕道走。
余星:“?”
祁野轻笑道:“他们认识这辆马车,整个大禹有这么大马车的只有我,哪怕是王施琅和曹策也无法拥有。”
“至于太后,她有许久没出过宫了,再则天子车辇和凤辇不同。”
余星心说,难怪他们见了就跟老鼠遇见猫,闻风而逃。
马车接近皇城,余星看到武侯辅数人持刀朝马车所在方向行叉手礼,等三辆马车从他们身边越过,他们才飞快穿梭于大街小巷,清查在外游荡之人。
余星头次见人巡街,看得津津有味,祁野故意逗他,“我让白缪停下,咱们看够了再回宫。”
余星认真想了下,似乎在纠结到底先回宫,还是看武侯辅巡街?
祁野差点没被他纠结的小表情逗乐,他以拳抵住即将绷不住上扬的唇角。
余星沉浸在迟疑里,车轱辘滚动的声音越来越轻,余星察觉到马车没动,当即道:“先——先回宫,休整一番,下次再看。”
祁野顺着少年的话,温柔点头。
晨曦微露,风中带着桂花和栀子花香,清晨的风带着淡淡的清爽,吹拂在宫女们绿黄色的襦裙上,将鬓角发丝吹起,左右相/缠。
少女们娇笑声从廊下传来,声音清脆宛如莺鸣。
隐约间能听到她们在说绣花团,或是拜月之类的词眼,余星从远处走来,远远听见这几个字眼。小宫女们见到余星齐刷刷行礼,余星依旧和往常一样亲和的让她们起来。
余星看她们手里拿着针线,一旁栏楣上放着不大的竹筐,便多问了句,“在做什么?”
一个胆大的宫女回道:“圣子,马上就要到乞巧节了,我们想先练习绣花,等到乞巧节当晚对月穿针引线,速度快的就能得到织女的祝福。”
余星点了点头,“很好,但晚上不要摸黑绣花,仔细伤了眼睛。”
宫女们连连应好。
余星带着小轩和小贵往御书房去,不自不觉间,他已在禹国生活了近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