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垣瞳孔骤然一缩。
他下意识反应是去看对面的二位，所幸他们似乎正在说什么，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异样。
但察觉到顾垣的目光，程彦生抬起了眼：“怎么了顾长官？”
“……”
顾垣身体不由更僵硬了。
“没——”
苏折夜又捏了一下，顾垣的音线有一瞬间颤抖，却很快稳住：“……事。”
“噢。”
程彦生点头：“好的顾长官。”
等他的注意力不在这里后，顾垣立刻捉住了苏折夜乱动的手，压低声音：“苏、折、夜。”
苏折夜依然撑着脸，给他递来一个无辜的眼神。
“别闹。”
苏折夜没有半点儿听进去的意思，睁着澄澈的眼睛和顾垣对视。
片刻，他凑过来，在顾垣耳边道：“顾长官今天的西装裤有些紧身诶。”
“……”
顾垣深吸了口气。
你也知道。
然后又听苏折夜道：“那你现在想操我吗？”
话毕，他还贴着顾垣耳垂轻吹了口气。
“——！！”
虽然对顾垣来说，苏折夜的挑逗已是家常便饭，但他很多时候依然不能做到心静如水，尤其在这本就重要又精神紧绷的场合。
能感受到某些欲念已经蠢蠢而动，顾垣咬了一下舌尖，道一句“失陪”后，就转身走出了包间。
苏折夜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西装熨贴、步履依旧平稳，却只有自己才知道他内心是在受着煎熬……还是因自己而煎熬。
又是一种别样的满足感。
苏折夜勾起了唇角，心情突然极好。
“顾长官这是……”
程彦生试探着开口：“干啥去啊？”
苏折夜转回头：“去取钱，然后甩你脸上让你离开他妹妹。”
程彦生：“？？？”
程彦生：“真的假的？”
苏折夜笑了起来：“你说真的假的？”
“我不知道啊。”
程彦生垮下脸：“我真摸不清顾长官是个什么想法，他这不显山不露水的，全程还一字不提我们的事情。”
“放心啦。”
顾晴又挽住他胳膊：“刚才我哥给我说了，他尊重我的选择。”
程彦生瞬间睁大了眼：“真的假的？！！”
“骗你这个干什么。”
顾晴笑：“而且我哥很喜欢苏哥，你又和苏哥关系好，这不是很好嘛。”
“听到没。”
苏折夜指尖在桌上敲了敲：“回头再请我吃饭啊，还有，你们的婚礼我要预定一个伴郎位。”
程彦生唇边的笑容突然就压不下去了：“那要是能结成，你必是伴郎，你想当花童都行。”
苏折夜：“……傻逼。”
几分钟后，顾垣回来了。
坐下时，他还把椅子往外边轻微挪了挪，明显是怕了苏折夜了。
苏折夜忍俊，咬着嘴唇在笑，抬手给顾垣夹了一块刚上的贻贝。
——补肾壮阳的食物之一。
顾垣拿筷子的指尖一顿，而后侧过脸，深深看了苏折夜一眼。
苏折夜面上的笑容僵住，尾椎骨没来由一疼。
“……”
完。
好像玩过火了。
剩下的时间依然是苏折夜和顾晴聊得多，程彦生偶尔掺合几句，顾垣就还是不苟言笑。
直到饭快吃完时，顾垣突然出声：“程彦生。”
程彦生刚刚松懈一点的心瞬间紧绷，坐直身子：“诶，顾长官。”
顾垣的表情很平淡，说出口的却是：“我肯定不如顾晴了解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对她好。”
——既然自己对苏折夜有过那么久的误解，他不能再让自己的偏见影响到其他人。
而且，以这一世对苏折夜的了解，顾垣相信苏折夜结交的好友不会有差的，甚至从程彦生对苏折夜的照顾也能看出，他是体贴友善的性格。
程彦生愣了一秒。
这哥们儿……咋傻傻的。
苏折夜恨铁不成钢地一叹气，赶紧给他使眼色。
“奥奥。”
程彦生回神，赶紧道：“明白，我都明白，我一定对顾晴好，我绝对听她的话，对她百依百顺。顾长……大舅哥你放心。”
顾垣蹙了蹙眉：“谁让你这么叫的？”
苏折夜“噗”得一声笑了出来：“出息。”
顾晴也笑个不停。
程彦生一怔，摸了摸鼻子：“……对不起，那还是顾长官吧。”
“嗯。”
顾垣道：“还有一件事，你也能看出来我们家的家风与教育是什么样的，我父母都是教授，观念相对保守，虽然我对你们去夜店没有意见，之前顾晴跟你去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我们父母肯定不会满意，你不要让他们知道。”
“以后如果见他们，最好不要说脏话不要表露出来你抽烟喝酒，性格内敛文静一点就不会出错。”
程彦生这次倒是立刻就醒悟顾垣是在帮自己了，赶紧出声：“明白明白，谢谢顾长官！”
顾垣：“不用。”
饭后，程彦生去结了账。
顾垣和苏折夜把他们送到车上，苏折夜笑着对程彦生说：“以后你的副驾驶我可不敢坐了啊，万一被顾晴发现一根长发那就坏事了。”
顾晴笑：“我之前发现过呢！我觉得这就是程彦生要带我见你的原因，不然他给我解释‘这是我兄弟的头发’，我才不会信。”
苏折夜深以为然点头：“确实。”
“不过没关系。”
顾晴好兄弟一般拍了拍他的肩：“以后我哥的副驾驶归你专属，我帮你盯着，不让那些妖艳贱货近他的身。”
苏折夜看了顾垣一眼，意有所指：“好啊，顾长官只能进我的身。”
“……”
顾垣差点被自己呛住。
“开慢点啊，注意安全。”
目送程彦生的车子离开后，苏折夜笑着拉过顾垣的手：“妹妹真可爱。”
顾垣：“嗯。”
苏折夜又道：“我和程彦生很早就认识了，我作证，妹妹真的是他初恋。”
顾垣：“嗯。”
两人走到停车场，和以往一样，顾垣为苏折夜拉开副驾驶的门。
然而苏折夜坐进去后，顾垣却没有第一时间关上，却是探进身子，按住了苏折夜的肩。
“怎么……唔——”
顾垣俯身，深深吻住了苏折夜的唇。
两人关系刚开始的时候，吻都是苏折夜主动并引导的。
（审核爸爸你好，只是吻而已，啥也没做。）
只不过那时的他，是为了勾起顾垣的欲念，带着技巧与策略、不含一丝情感。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苏折夜都记不清从哪次起，两人的吻就变成了顾垣主动。
……虽然他不如自己那么有技巧、都是循着本能，却依旧能勾起彼此内心最深的念想。
比如现在，顾垣的吻就很深，侵略似的、试图剥夺他的全部呼吸。
苏折夜微仰着头，尖下巴被顾垣捏在手里，任由后者予取予求。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垣终于吻够了，缓缓松开苏折夜，指腹轻柔扫过男生含着泪光的眼尾。
“顾长官。”
苏折夜却仿佛没半点被吻哭后的自觉，眨了眨眼：“你……”
顾垣：“……”
顾垣语气平静：“我知道。”
苏折夜撑起身子，看了一眼四周：“这里没人，顾长官……想吗？”
尾音拉长，带着一贯的暧昧与懒意。
顾垣：“……”
顾垣深吸了口气，退出副驾驶室，关好了车门。
苏折夜看着他绕去车的另一边，面上露出一分遗憾。
……这人真能克制啊。
克制归克制，顾垣的那点异样却是半天才完全下去。
车子经过市中心时，顾垣突然出声：“折夜，你想吃蛋糕吗？”
苏折夜一怔，这才想起上次从精神病院回来，顾垣就是在这里给自己买的蛋糕。
“不想。”
他道：“但我想喝红糖鲜奶。”
“好。”
顾垣道：“你在车上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买。”
苏折夜“嗯”了声。
今天是周五，他们吃完饭又比较早，上次来并不需要排队的店此刻却要等十几分钟。
顾垣拿出手机，给苏折夜发了个消息，让他睡觉的话把窗户开个小缝，不然开空调内循环容易缺氧。
苏折夜很快回了两条消息。
【Night：不睡。】
【Night：】
每次看到这个猫猫歪头的表情包，顾垣都会联想到苏折夜歪头的模样。
可爱得很。
顾垣静静注视了一会儿这个表情包，然后收起了手机。
虽然队长，但排起来还挺快，不多时就到了顾垣。
他前面那个男生好像也是来给女朋友买奶茶的，照着手机读了要求。
“不好意思。”
工作人员小姐姐说：“今天没有布丁了，椰果珍珠寒玉那些都有，请问要换一下吗？”
“啊。”
男生犹豫了一下，转过身对顾垣道：“要不你先点吧，我打电话问问我对象。”
顾垣礼貌道：“没事你问，我不急。”
“谢谢啊。”
男生赶紧给女朋友打电话。
以防自己给苏折夜点的也没有，顾垣去问工作人员：“红糖鲜奶还有么？”
“有的。”
她回：“要大杯中杯，热的还是冰的？”
顾垣看了一眼那个男生还在打电话，便拿出手机付钱：“热的，大杯。”
工作人员：“好嘞！”
“我现在点，宝宝再等一会儿啊。”
“嗯，马上回家。么么。”
顾垣接过号码牌，身边那个男生也最后和女朋友腻歪几句，挂了电话。
“兄弟也是给对象买的啊。”
那个男生挺自来熟，反正等奶茶也无聊，他就和顾垣搭起话来。
顾垣静默了两秒，还是“嗯”了声。
“我女朋友只有每次来大姨妈的时候才喝热的，平时就喜欢喝凉的。”
男生摇了摇头，面上露出甜蜜的烦恼：“不过我劝了她几次后，她虽然还是不喝热的，但也不加冰了。”
顾垣：“那挺好的。”
……其实自己这只小狐狸也差不多，抽烟酗酒，自己管着后才逐渐减少。
“以后我准备学着在家做奶茶，不然和她婚后同居了，还天天跑出来买。”
男生似乎毫不介意顾垣回话很少，又接着道：“也不是不能给她跑腿，就是太费时间了。”
顾垣：“是。”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小狐狸喝自己做的鸡汤时，那乖顺又温和的模样。
婚后。
这以前自己避之不提的字眼，现在听起来却是一种奢望。
“——诶兄弟，你奶茶好了。”
男生碰了碰他的胳膊。
顾垣回神，道了声谢，然后拎过红糖鲜奶，走出了店门。
他的车停在很近的路边、半个小时离开的区域。
远远的，就能看到苏折夜半躺在椅背上，侧着脸望向窗外，手指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发梢。
顾垣下意识加快了脚步，走到副驾驶室，拉开门把奶茶递给了苏折夜。
被投喂的小狐狸投来一个笑容，和一声心情很好的“谢谢顾长官。”
顾垣：“不用。”
这里离基地就不算远了，苏折夜边小口喝着红糖鲜奶，边直起身子和顾垣聊天。
“之前程彦生跟老妈子一样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让我多穿和多吃点的时候，我还调侃他，以后你的女朋友不得被烦死。”
苏折夜笑：“不过现在看来，妹妹还没到被烦死的程度。”
顾垣：“嗯。”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回应太冷漠，他又道：“顾晴从小也是被我和爸妈照顾到大，有个人多体贴她挺好的。”
“看出来了。”
苏折夜侧过脸：“顾长官就很会照顾人，我已经快被你养成懒猪了。”
顾垣：“嗯。”
“真好啊。”
苏折夜靠回椅背：“看到自己好兄弟终于谈了恋爱，还是和这么可爱又知性的妹妹，我真替他高兴。”
顾垣：“嗯。”
初春的夜依旧黑得深沉，皎月探出半张脸，带起几点星光闪烁。
车内安静了片刻，顾垣突然开口：“那你不想谈恋爱么？”
“我？”
苏折夜怔了一秒，笑：“你看我长得像想谈恋爱的人么？而且我喜欢男的，我这种人啊……估计这辈子都找不到像你妹妹那么好的恋爱对象，你看秦煜安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追求我，心底还不是把我当成了婊子。啧，能遇到顾长官愿意睡我已经是我的荣幸，我还求什么别的。”
秦煜安。
顾垣紧抿住唇，真想把这个满脑子只有性、从来不懂尊重人的东西下半身给割了。
夜幕低垂，星落如雨。
空气又陷入了寂静，只是方才那个男生聊起女朋友时脸上藏不住的幸福、与晚饭时顾晴和程彦生无意识的甜蜜互动，交替浮现在了顾垣脑海。
他的表情依旧平淡，握住的方向盘的指节却微微收紧。
“那要是和我呢？”
苏折夜一怔。
也许是没听清，又或者是不敢确定，苏折夜又问了一遍：“什么？”
顾垣依旧目视着前方，清冷的侧颜看不出一点异样。
“我说，那要是和我谈恋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