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思考片刻,再次咧开笑容:“我答应你,相应的,你也要接受折磨直到死亡。”魔族搓了搓手,毕竟那样的灵魂才是最好吃的。

  “可以。”文瑾毫不犹豫地说道。

  同一时间,商丘城进入了永恒的夏季,每一天都在比前一天更加的炎热,直到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他们已困城内无法离开。

  许空折扇着扇子,灼人的空气与原本的场景融合,他已经从回忆中脱离出来,旁边还有皱着眉头的程兹安和目瞪口呆的桑华。

  “好热。”许空折扇子扇得更快了。

  程兹安看向原本以为是文瑾的人:“你是文韵?那些是你想告诉我们的事?”

  文韵点了点头,摩擦着腰间紫色的蝴蝶挂饰,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那些信笺是我写的。”文韵说道。

  “为了杀掉文瑾?”程兹安。

  “不,”文韵打断了他,“我想救她。”

  当时她确实是被推下了水,没有看清身后的人,但看清了对方的衣袖,是文瑾的衣袖。

  她茫然且无措,更多的是说不上来的失落与愤怒,更是一种遭到了背叛的无力。

  似乎是由于上一辈的恩怨,她的母妃十分不喜欢文瑾,甚至要求她去陷害欺负文瑾。

  拒绝母妃是一件很难的事,她从小扮演着乖巧的角色,“忤逆”这个词对她来说难于登天。

  但她还是做到了,她拒绝了母妃,与她大吵一架,来到河边散心,安慰着做出忤逆行为的自己。

  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所做的是对的。

  更何况,她那么喜欢文瑾姐姐。

  与她唯唯诺诺、总是盲目顺从不同,文瑾是那么的肆意张扬,仿佛浑身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虽然在皇城中并没有见过她几次,但是每一次见到她,都能点亮她沉寂的生活,唤醒麻木的内心。

  直到有一次,她也想要改变,趁着众人不注意,支开身边的丫鬟,偷偷溜进了送菜的马车。

  为了不被发现,她只能用里面堆放着的脏乱粗布遮掩住身体,浓郁夹杂着潮湿感的蔬菜味道笼罩着她,但却遮掩不住激动的心情。

  等马车行进到缓慢路段时,她小心地从车里跳了出去,然而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撸了去。

  外面的世界并不像皇宫里那么安全,她被绑在柱子上,看着三个男人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心里止不住后悔。

  当文瑾一脚踹开大门的那一刻,仿佛神明降临,那个她一直憧憬着的姐姐,忽然出现拯救了她。

  往后的日子,只要与文瑾在一起,都过得十分开心,那是她从没有过的生活,自由而张扬。

  本以为往后会越来越好,然而猝不及防的背叛让她颓丧,可冷静下来想想当时的情形,似乎是有破绽的。

  虽然推她的那个人的衣袖确实属于文瑾,但是袖口却没有那枚点缀着绒花的圆珠。

  自从她们交换了礼物后,文瑾一直将那枚圆珠挂在袖口,从来没有取下来过。

  背叛的从来不是文瑾,而是她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的夜晚,她辗转反侧,往常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循环,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也逐渐清晰。

  她似乎没有告诉过其他人圆珠是自己送的,这会不会导致文瑾被误会?

  当初文瑾救她回来与母妃产生争执,如果她没有维持那乖巧公主的形象,而是出面阻止母妃的话,后果是否会有所不同?

  可再怎么想都没用,文瑾已经被发配边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想到再也见不到文瑾,沉重而复杂的感觉笼罩着她,闷闷地喘不过气,心中充满酸楚。

  这一刻,她终于清楚,她不想这样,她不想见不到文瑾,也不想一直掩埋真实的自己,一辈子去扮演一个她不想成为的人。

  于是她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再次溜出了宫门寻找文瑾,她还是那么莽撞缺乏思考,都没有提前在宫里搞清楚文瑾被押送的路线。

  她咬着唇一路向前,本以为都是无用功,然而,她却发现了文瑾的马车。

  四周都是打斗的痕迹,无数尸体散落在马车周围,在炎热的天气下已经腐烂,发出浓郁的腥臭味。

  她的心猛烈跳动起来,头脑一阵发懵,恐惧令她踏过一具具尸体,走向破败的马车,撩开帘子。

  害怕的画面没有出现,里面没有文瑾的尸体。

  还没等松口气,黑色浓雾从四周涌上,将她笼罩其中。

  魔族喃喃自语的声音传到她的耳中:“这个灵魂也还可以,能当个配菜。”

  文韵转头看过去,魔族脸型尖瘦,嘴唇的长度超过正常人,一直咧到耳根,细长的身形裹在黑色的衣袍中。

  她本应感到害怕的,可此时比起恐惧,她更关心另一件事,刚才魔族说“也”,就是说他在这里还遇到过其他的灵魂,是谁?文瑾?

  她忍不住连环追问着,这勇往直前的样子惹笑了魔族,也挑起了他的兴趣。

  魔族说可以让她见到文瑾,但要永远接受折磨,死亡后成为他的食物。

  但如果不去见文瑾,他便可以放过她,让她平平安安、全须全尾的回去。

  “我应该选择后者。”文韵攥着衣角,看向魔族的眼中满是茫然,“所有人都会这么选。”

  魔族绽开笑容,尽在掌握:“真的吗?”

  他在文韵看透自己的内心之前先看透了她,这两个选项对于眼前这个少女来说是对等的,看着灵魂在选择中挣扎,魔族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她的选择一定会让灵魂更加美味。

  文韵感觉很奇怪,她应该选择后者,可独活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那违背了她的内心。

  文瑾在她心中的地位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高,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这份感情幻化为勇气,充盈着她的内心。

  “我要去见文瑾。”她平静地说道。

  她回到商丘城,便见到了宛如烈火地狱一般的场景,她快步走向皇城,皇城里几乎没有活人,父皇母妃全部都已经死去,就连文资也不例外。

  她找到了文瑾,可文瑾只想杀了她,根本不听她解释。

  文韵真切地感受到文瑾的怒火,陷入更深的自责中,她在皇城外默默承受着文瑾给予的痛苦,仿佛这样可以赎罪。

  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文韵忍不住还是去了皇城,偷偷见到文瑾。

  文瑾也同样被这地狱折磨着,浑身溃烂,再没有往常美丽的样子。

  文韵仿佛被狠狠击中一般,幡然醒悟,这样的仇恨下,受到折磨的不止是她。

  魔族出现在身边,兴奋地看着她们,痛苦的挣扎是美味的前菜,他不介意花些时间,充分发挥出食物最大的价值。

  文韵攥紧拳头,她必须要救文瑾。

  她一边装作依旧颓然的样子,骗过魔族的目光,一边寻找着对抗的方法。

  以她的力量自然是无法对抗魔族,必须向外求助,听说外面有许多很厉害的修真门派,如果能将求助的信息送出去,或许可以迎来转机。

  她找到了皇城的密室,这里本是禁地,里面存放着许多从城郊找来的书籍,她找到用血液凝结信笺的方法,将求助的信息送了出去。

  果然,修士来到了这里,她将修士引到魔族身边,便是想要借助修士的手除掉魔族,拯救文瑾。

  另一边,凤云砚追赶着魔族,距离魔族越来越近。

  魔族发挥出最大的速度,黑袍被风鼓起,领口的系带几乎勒紧了他的脖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魔族不得已停下脚步,浓郁的黑雾从黑袍涌出,迅速弥漫。

  可凤云砚只是咬破手指,仅仅一滴血,黑雾便像是被溶解掉一般,从血液的位置开始迅速消失。

  魔族本来已经趁着浓雾绕到他的身后,结果发现黑雾已经散去,十分识时务地立刻后撤。

  他捂住了鼻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血明明是那么甜美的东西,你的血为什么这么难闻!”

  林应池站在远处,乐呵呵道:“因为他是圣司阁的人。”

  一听到圣司阁,魔族神色大变,更是丝毫不恋战,化作一团黑雾瞬间消失。

  凤云砚再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他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林应池:“池卦馆果然名不虚传,就连这种小事都知道。”

  林应池尴尬道:“我是不是坏事了?”

  凤云砚:“没关系,他逃不掉的。”

  他确实是圣司阁的人,圣司阁天生与其他人不同,身体血液天然便是魔族的克星,也因此,圣司阁的孩子从一出生起就担任着剿灭魔族的重任。

  这是他们的血脉给予他们的生存意义,他们本就是为了对抗魔族而生,为了对抗魔族而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他也一直秉持着这个信念,哪怕后来为了学习交流来到清玄宗修仙,这个信念也一直没有变过。

  林应池笑了笑:“那是,圣司阁的人都对魔息格外敏感,这样想来你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这里有个魔族了吧。”

  林应池从地上捧起一点还没来得及消散的黑色浓雾,一口气将它吹散:“但是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这浓雾将你包围的那一刻就已经标记了你的样貌,你只要靠近他就会被发现,抓不到的。”

  凤云砚:“改变样貌对修真者来说并不是难事。”

  林应池哈哈大笑:“是啊,我竟然忘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