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过去,明奴观察着伤兵营的士兵,断灵能够缓解邪咒,邪咒不再在夜晚侵蚀他们,只是无法从根源处解决邪咒。
“卫将军,可是我想的那般?”明奴收拾了马鞍,他日日晒在烈阳之下,因得天热把衣衫脱下,露出的皮肤白的晃眼。
卫歌知他所言,对他道:“万事若是只求捷径,将会一无所成。”
“将军,此言差矣,若是你告诉我湘母符离准备做什么,兴许还来得及阻止他们为祸天下。”
现在没有证据能证明邪咒和他们有关,分明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若是讨伐,需要证据,不然他们也不会前往此处。
卫歌对他道:“我并不知。”
明奴看一眼自己怀中的金莲,随即道:“不信。”
他把马鞍放回原来的位置,随即从马场出来,他两个字让卫歌沉默下来,他经过路过的士兵,随口问道:“副将去了哪里?”
“在将军那里。”
明奴回去的时候正好碰见陈明从将军营帐里出来,陈明的神情略微凝重,正好看见了他,目光在他身上略微停顿。
“小五,你来的正好,将军要见你。”
这位传闻中的将军,明奴有所耳闻。将军原本为齐氏,名纪。后入赘少正家,是少正宫主的表侄婿。
明奴手中是一些离魂草,量并不多,原本放在马场上晾晒。他把离魂草交给了身旁的士兵,随即跟着陈明一并前往。
“副将,将军寻我做什么?”
陈明说:“只是听闻近来伤兵营的士兵邪咒有所控制,将军问了问情况,得知你一直在照顾他们,便让我喊你过去。”
此言听起来合情合理,明奴找不出来错处。
他和陈明到了正中央的营帐前,明奴正准备进去,他面前被陈明的佩剑稍稍拦住了。
“小五,将军自邪咒出现之后,性子有所改变,你说话注意一些。”陈明提醒他道。
明奴闻言稍稍点头,轻声地向陈明道了谢。
“我知晓了,多谢副将提醒。”
明奴踏入了营帐之中,这处营帐他先前混进来过,当时便觉得黑压压,如今帐中黑暗环境中只点了一支蜡烛。
男人的脸在烛光的衬映下犹如白蜡,看上去苍白又邪诡,那双无神的眼抬起来,犹如做出来的机械动作,白脸与黑色眼珠衬映着,令明奴想起原先见过的死尸。
将军看着他的方向,开了口,“小五?”
明奴行了军礼,“见过将军。”
“听闻近来在你的照顾下,伤兵营的士兵好了许多,邪咒有所控制。你可是有什么发现?”将军问道。
明奴闻言回复道:“启禀将军,属下不过是尽微薄之力,邪咒得以控制应当多亏将士们意志过人。”
“那你在将士身边,可有其他发现……比如什么与寻常不同的地方?”
对方说话时,目光似乎落在他身上,又似乎落在虚空一点,缓慢地转动,空气中响起“嘎吱”的声音,在耳边异常刺耳。
明奴随即摇头,“未曾,属下无能。”
空气随之安静下来,明奴用眼角稍稍地扫过去,他这么不经意的一扫,扫到了空中若有若无的红线。
随着蝴蝶翅膀震动,那些红线一并浮现出来。它们缠绕在男人身上,连接着男人的手腕和脖颈。
远远地看过去,犹如悬在半空之中的提线木偶。
明奴目光稍微滞,与此同时,男人身后浮现出一道身影。对方穿着黑色长袍,兜帽袍遮面,银色的发丝垂落,耳边戴着红缨,袖口有黑色咒文为咒枷,在他面前一晃而过。
他心脏随之跳的缓慢起来,没有任何征兆的,男人面容未曾显现出来。蝴蝶环绕在他周围,明奴却已经能够断定对方的身份。
十二血月中擅用蝴蝶刀,暗杀从无失手……传闻不知性别的符离。
他背后泛起一阵凉意,符离手中隐有红线,随着蝴蝶震动,符离手中的红线收缩,在红线的控制下,将军与他讲话行动。
方才显出身形……是故意为之还是当真是巧合。
无论是哪一种,明奴额头冒出来了一阵冷汗,他心脏缓慢地跳动,指骨略微僵硬,在原地一动也不敢乱动。
“倒是还有一事,小五,我帐中的卷轴丢了一些,询问陈明与士兵皆不知下落。你可在军中见过何人拿有卷轴?”
明奴一滴汗珠滴落在地上,他垂眼看着,那卷轴是他拿走的,之后他及时还回来,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对方问……符离便是已经知晓,如今是在试探他?
明奴脑海中千折百转,最后低声道:“属下并不知……未曾见过。”
“你下去吧。”主位上的男人开口。
明奴低着头退出去,一直不敢直视,直到他出了营帐,心脏因为紧张而发疼,掌心已经出了一层的汗。
方才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脑袋乱作一团,回到自己的营帐,很快有士兵前来。
营帐掀开,两名士兵的身形显现出来,对方手中拿着托盘,上面用红布盖着,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明奴闻见了强烈的血腥味,士兵对他道:“这是将军送来的,你照顾伤兵营有功。”
话音落下,红布随之掀开,露出底下鲜活仍在跳动的心脏来。
红通通的一片,方从身体挖出来,连着一部分血管。
……
“鹤,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劲?”
梅含珏见点蜡烛好玩,每去一间密室,都要点上一根蜡烛,他不知他背后已经跟了好几只鬼。
黑的白的红的,凑在一起排队跟在他身后。
江雪鹤正在看墙壁上的壁画,他们被困在此阵法之中,已经两天了。
墙壁上雕刻的是永乐华经,讲的是玉阙少正家从前朝以来的发展,从魏国卫皇后至今。
江雪鹤闻言随意地一扫,见梅含珏身后的女鬼在悄悄扯梅含珏的头发,他目光略微停顿之后随即收回视线。
“何处不对劲。”
梅含珏有点不好意思说:“总感觉怪怪的,一会头皮疼,一会腿疼。”
江雪鹤继续上前,周围的阵法浮现出来,无数密密麻麻的字迹显现,浮出一阵金光。
雪剑在半空之中缓慢地滑动,在金光出现时,雪剑折叠出许多道剑影,在半空中快速蔓延,雪剑形成的剑光汇聚在一处,形成一句诗文。
“平生颂声兰春处,千秋万岁始芳尽。”
随着诗文形成,金光全部显现出来,随即光芒愈发的强烈,最后在半空中直接震碎,阵法全部散了去。
梅含珏身后的几只鬼一并随着消失,无形的屏障消失,前路显现出来。
“前朝皇后所写?”梅含珏问道。
江雪鹤点头,“有人以这两句诗为阵眼,想解阵并不难,要看完一整部永华乐经。”
梅含珏稍稍惊讶,随即忍不住道:“鹤,你当真看完了?”
江雪鹤看他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壁画上只雕刻了一部分,真正的永华乐经,有整整一百万字。
“随便猜的。”江雪鹤最后只丢下这么一句。
两人穿过长长的长廊,两边的壁画犹如一整部玉阙史,从入口处到尽头,记录着玉阙从起始到现在。
他们两人走到了尽头,尽头是一处天然地宫,棺木尘封在巨木之中,这是玉阙独有的殉葬方式。巨大的树木几乎参天,上面长出人脸来,犹如木刻,天然形成栩栩如生。
瀑布从天而落,泉水在巨木之后落下,在一旁的墙壁上雕刻了巨大的神像,那是无目仙君像。
仙君长身而立,眼上蒙纱,他左手略微托起来,手上托起的是众生万千,右手食指上旅鸟展翅而飞,飞向的是遥远天倾孤星所在之地。
而在他脚下,匍匐的是鬼神百云。
江雪鹤和梅含珏的目光同时落在最角落的位置,旅鸟所飞向之地,那里有一块石头凸了出来,上面雕刻着“仙灵”二字,那是仙灵的地图。
“这便是玉阙的圣物?”
梅含珏略微上前,他只稍稍上手,隔空虚虚地碰到了那块凸出来的石头,无尽的灵力显现出来,威压浩荡扑面。
他们二人被迫向后退了数步,整座地宫随着动摇,梅含珏把手收了回去。
正在此时,雪剑凭空出鞘,江雪鹤握住了长剑,转向某一方向。
半空之后浮现出一道人影来。
守月的身影缓缓地浮现出来,他人坐在巨木之上,手中一柄银色的弯刀折射出寒光,妖刀有妖骨制成,随着灵力缠绕逐渐地变成黑色。
“这么快便发现了。”守月不再遮掩,从巨木一跃而下,妖骨刀落地,一阵浪潮般的灵力向外蔓延,空气在此刻静止,随即地宫随着震动起来。
守月看见是江雪鹤与梅含珏,未曾想见的小孩,略有些失望。
“是你们二人……那名戴着指骨的小孩去了何处?”守月问道。
上回那小孩在他面前耍把戏杀了尹相陨,他如今印象依旧深刻,想再见一面,能由他亲手了结最好。
不在他这里,应当在符离那里,落在符离手里,兴许下场会更加凄惨些。
“守月大哥,你在说什么,他如今在扶光,我们运气不大好,方来便遇上了你。”梅含珏说,他以长剑挡住了剑气,碧绿的长剑透出一圈青色的剑气缠绕其上。
哪怕他们避开了符离的阵法,这里圣物由守月看守,遇上是注定之事。
“梅公子,今日你喊我一声大哥,我如何也要留你一具全尸。”守月略微叹了口气,语气之中颇为幽怨。
随即他看向江雪鹤,对江雪鹤道:“上回已经放过你,你如今再次送上门来,今日便不再手下留情。”
梅含珏听的忍不住眉头跳了跳,守月有分尸的癖好,说为他留全尸已经十分不易。
“这福气还是留给别人吧。”
江雪鹤未曾言语,雪剑缠绕出雪白的剑气,剑气蔓延之处,整座地宫蔓上一层冰晶。
犹如被尘封在冰雪之中。
……
玉阙王宫的水牢之中,这里黑漆一片,随着潮水的涨落,女子的身形显现出来。她双臂被缠绕在刑架之后,那张面容与前朝皇后并无半分相像之处,只神情有几分相似,哪怕身上伤痕累累,女子眼神犹如寒冰,坚韧而充满力量。
水里掺了盐,她依旧穿着玉阙宫主的服饰,珠钗宝碎散了一地,随着“哗啦”一声,锁链一并跟着晃动。
她面前出现了另一道女子的身影,湘母长身而立,鲜红的蔻丹沾上了水雾,很快那些水雾便散了去,她人在水牢之中,衣衫却未沾湿分毫。
“你的儿子如今正混在宫中,我已派人去抓他,怎么……你还是不愿意说?”
湘母眼中咒文缓慢地转动,她无需行动,只需思考,黑色的咒文便爬满了少正乐的脸颊。
少正乐未曾动弹,任由邪咒侵蚀,对湘母道:“你不如把我杀了,或者你杀了他,我都不会向你坦言半句。”
宁可不要儿子,也要保守秘密。
湘母眼眸略微眯起来,那双眼显得犹如佛龛,笼罩了一层迷雾,又带着几分邪妄。
“你这性子……倒是跟卫乐有些像。”湘母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目光透过少正乐仿佛在看另一具灵魂。
“我曾在卫乐身边待过一段时间,原先以为卫乐之后,再无明火。”
湘母上前,她缓缓地掐住了少正乐的脖颈,少正乐不得不抬起头,脖颈过分纤细,握在手中犹如一碰即碎。
“现今,我眼前便是明火……可惜。”
随着湘母的动作,蔻丹愈发的鲜红,指甲陷入少正乐的脖颈,少正乐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少主!”春梅话音落下时已经晚了,少正安再也按耐不住,长剑的方向直指湘母。
水牢之中溅起了一道水花,长剑倾天而落,少正安的身影浮现出来,剑光朝着湘母飞快而去。
“住手——”
少年乌袍被吹起来,面容显现出来,隔空与少正乐对上视线,少正乐随即蹙眉,湘母因此松开她,她得以喘口气。
湘母眼中咒文变幻,话音随之落下来。
“现在不必再派人去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