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奴背后蔓上一股阴冷之意，他下意识地看向二根，二根又变成了一只安安静静的黑猫，被李逍火一按，在李逍火肩上窝着不讲话了。
“二根说的是什么意思。”明奴问道。
他问这话时。二根从李逍火肩膀处跳到他怀里，从他怀里叼出来了剩余的零嘴，用一只爪子拿着慢吞吞地啃着。
“兴许说的是怨灵。”李逍火说。
二根在明奴怀里趴着，不断地瞅着江雪鹤，吃零嘴吃的腮帮子鼓起来，跟明奴小声嘀咕。
“娘，好看。”
稚嫩的童声喊出来，明奴看江雪鹤一眼，他下意识地捂住了二根的嘴巴。
江雪鹤一双凤眸安安静静，依旧看着一个方向，问道：“孩子？”
李逍火不知为何江雪鹤能看见还要装，他没有讲话，选择了不多管闲事。
“嗯，原先路边捡的小鬼。”明奴顺口瞎编，顺便在二根的脑袋上按了一下。
他们三人一道按照地图上的方向走，空中缠绕的怨灵尚未靠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远远地绕开了。
面前黑雾略微遮挡视线，屋檐有些被侵蚀一部分瓦片消散，有怨灵不小心跑到面前，二根张嘴一口咬住，耳边传来怨灵的惨叫声，二根把怨灵吃进肚子里了。
“它还能吃这些东西？”明奴忍不住掰住二根的嘴巴，二根睁大一双眼，腮帮子依旧鼓鼓的，怨灵已经还有一截在外面。
江雪鹤静静地开口，“若是小鬼，吃些怨灵对它们有裨益。”
“娘，听见没有，哥哥让吃。”二根开口讲话，发现了江雪鹤眼睛看不见便放心下来，只有他们三人，它直接变成了婴鬼的模样，坐在明奴的肩膀上。
“不准乱喊，”明奴看向李逍火，李逍火没说不好，他瞅见二根的肚子稍微鼓起来一些，小家伙还打了个饱嗝，他略微有些不放心。
“往这边走。”二根把明奴手里的地图拿过来，稍微看了眼，在黑雾中为他们指路。
周围的怨灵都离他们远远的，二根略微不满意，盯着一处看了一会，伸手把怨灵从黑雾中拽了下来。
明奴眼角扫过去的时候，二根已经把拽下来的怨灵直接咬住了。
怨灵还剩下一部分在外面，正在拼命逃窜，可惜怨灵都是黑色，他依稀能看到怨灵五官略微扭曲。
“救救我……”
“嗝。”二根心满意足，抱住了明奴的头发，对他们道：“娘亲，爷爷，前面有，很厉害的东西。”
“什么厉害的东西。”明奴问道。
二根也算是邪祟，但是算良邪，对其余的邪祟有些感知。
“反正很厉害。”二根吃饱了就困了，钻回了明奴怀里，在明奴怀里蜷成一张猫饼，抓着衣角睡了过去。
祠堂隐在黑雾之中，背后靠着的便是边界长城，朱红的柱子擎天而落，牌匾如同一柄伞遮挡住天空，黑压压的牌位在后面若隐若现。
明奴随意地一瞥，依稀在黑雾之中看到了一角橙色，那衣角略微眼熟，是魁家兄弟的魁二星。
“他们在祠堂。”
明奴下意识地上前，他眼角能够扫到一道绯衣人影，江雪鹤在他身后，在那一排牌位前，几道身影浮现出来。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一个不少。
“是你？”听见动静的魁二星率先发现了他们，转过身来，剩余的几人也转过身来。
“我们又见面了。方才我们去找了一户人家，他们说这里兴许会有线索。”
明奴稍稍有些尴尬，如今又让他主动开口。对面的魁长星神色不明，魁二星魁三星面上没有表现，四星五星还在看牌位，六星和七星凑在一起，小声地喊他“哥哥”。
“你们二人随意找，此处有起初死人的名姓死因。”魁二星开口。
提到二人，明奴略微有不好的预感，他脖子僵硬地转过去，他身后江雪鹤静静地立着，那道玄衣人影已经不见。
“鹤哥哥，你可……有注意到李逍火？”明奴面上堪堪维持着笑容，心里再次把李逍火抡出来戳了一遍。
江雪鹤睁眼说瞎话：“未曾。”
“他人不在？”
李逍火一向特立独行，明奴把心里的小人儿戳下去，面上保持着镇定，现在解决眼前的事要紧。
“兴许他有其他发现。”明奴说。
他问道：“诸兄可有查出来什么？”
魁长星闻言回复道：“只知当初的纵火案，这里记的有数月前婆娑鬼仙寺庙发生的事，死者在祠堂安葬，我们正准备开棺。”
放眼望去，黑压压的牌位密密麻麻，上面写了不同的名字。后面标注的有死因，其中一半崭新的牌位，末尾都是死因不明。
“何为死因不明？”魁六星问道。
魁四星回复道：“便是横死，尚未查清原因，便以这四字作解。”
“这里有这么多人都是横死。”魁六星感叹了一句，突然开口道，“七星，你怎么了？”
明奴正在牌位前看字，闻言看过去。
只见魁七星脸色略有些白，双目稍微外凸，手指不断地抓着脖颈的位置，那里原本是被邪祟咬的地方。
“六哥，我……我有点难受。”魁七星嗓音变得尖刻些许，指甲摩挲在皮肤上发出动静，声音刺耳，他指甲有黑色的鲜血流了出来。
魁长星率先反应过来，立刻按住了魁七星，“来人，拦住他！”
魁七星仿若未觉，嘴里念叨着“痒”，他眼睛略微向上翻，脸上的血色仿佛被抽去，两只手一起挠脖子，指甲缝隙里全部都是黑色的血。
“老七，你先不要挠了。”魁四星和魁六星分别上前按住了魁七星的手，魁七星额头上冒出来冷汗，眼睛略微失焦，看着半空中的某个方向一动不动。
“啊——”魁六星尖叫了一声，这个时候，魁四星和魁六星终于掰开了魁七星的手腕。
只见魁七星的脖子上，几个时辰前留下来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那里赫然是一张肉瘤形成的婆娑人面。
婆娑人面仿佛从血肉里钻出来，红色的血丝若隐若现，人面上有三只眼，如今三只眼都在闭着。
魁长星脸色变了些许，去探魁七星的鼻息，魁七星还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人已经没了气息。
“这是怎么回事，老七……老七……”
其他人约摸明白了什么，魁二星和魁四星分别再次探了魁七星的脖颈，几人面色全都变得难看下来。
魁长星收回了手：“老七被怨灵咬了，之后便成了这般……我们接下来务必小心一些。”
“老大，你说的什么话……老七兴许还活着，你快些想办法，先把这个恶心人的东西从老七脖子上弄下来。”魁六星还维持着扶着魁七星的姿势，他面色难看，不愿意相信，眼眶稍稍红了些许。
不等魁长星回应，魁六星伸手要去碰魁七星脖子上的婆娑人面。
“老六！”魁二星反应很快，上前握住了魁六星的手腕，后面的魁四星和魁五星分别上前把魁六星拦住。
“老六，你冷静一些，此为邪物，莫要轻举妄动……”
“我们不是来之前便已经立了生死誓，老七……有他自己的造化。”
魁六星全身绷紧，被困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双眼变得赤红，“老七年纪最小，他肯过来，还不是为了我们！”
变故徒然发生，明奴与江雪鹤在一旁目睹了全程，他们二人虽然未曾上前，约摸猜到魁七星人应当没了。
他们两人如今处境尴尬，魁二星意识到他们还在，侧眸看他们一眼，那一眼中的情绪略微复杂。
明奴张了张嘴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人就这么没了，那少年虎头虎脑充满生机，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接下来我们还有任务，老二，你去开棺，尸体留给我和老五处理。”
“都是因为他……”
魁六星双眼赤红，竟一瞬间挣开了两人，一道威压凭空而出，长剑出鞘，剑尖直指江雪鹤的方向。
一道剑气迎面而来，明奴生生忍住没有多管闲事，只见那道剑气在距离江雪鹤还有一尺的地方堪堪停住。
江雪鹤甚至没有出剑，空气随之静止，他伸出食中二指，捏住了那一道剑气。
只虚虚一晃，那一道剑气在半空中碎裂，往外渗出的威压立刻消散了。
不过一招，高低立显。
红衣少年长身而立，明艳的侧脸隐藏在剑意之下，凤眸敛着，显出几分薄凉冷冽。
明奴在一旁看着，魁六星不是对手，若是他对上江雪鹤，兴许也是这般。
若是四年前，他直接动手了……明奴很快散了思绪。
他略微上前两步，拦在了江雪鹤身前，若是江雪鹤动手，兴许眼前的小孩会受伤。
“魁六星，小七……我们很抱歉。”明奴对魁六星道，“抱歉。”
“老六。”魁二星拦住了人，对他道：“你不是他的对手，先离开这里。”
魁六星依旧死死地握着剑，直到一行人离开，原地只剩下他与江雪鹤两人。
明奴稍稍转身，方才魁七星脖子上的伤毫无疑问是死因，意味着那些怨灵不能近身。
他数了数牌位上横死的人数，约摸有五十六人，全部都是在同一时间段前后。
烛台边有竹简，死者生平都在竹简上记录。
明奴摊开了竹简，时元初四月，孟姣前去祭拜婆娑鬼仙，连夜大雨，寺庙起火，孟姣当日死于大火中。
魁家七星要去开的便是孟姣的棺，有一种法术，能够探知死者生前的记忆。
第一案是孟姣。
时四月中旬，婆娑寺下一户人家前往祭拜，归后失心，以斧劈其妻母，妻母俱身亡，清醒后大恸，遂自戕。
时四月中旬，樵夫路过婆娑寺，当日屠杀寺中数名僧人，后离奇而死。
时五月，连夜大雨，婆娑寺当日闭寺，第二日寺中无一活口。死相惨烈，面容枯槁，形骸俱然。
时六月，镇上李氏人家染恶疾，当日死亡。
……
往下的死法没有再记录，只记录了何时在哪里发现尸体。
还记载了一部分对妖邪的描述。
：时六月中，有人称梦中见婆娑睁眼，三眼显现，梦中见一乌袍男子，生九目六耳，形似鬼魅，侍三眼婆娑左右。
乌袍君坐莲真显，上有六道真法，恐为妖邪。
“明奴，上面写了些什么。”江雪鹤在一旁静静地开口。
江明奴看完了，他略作考虑，把上面的文字重新念了一遍。
“一切自婆娑庙而起，伍清却未曾提过婆娑寺庙，可是因为去的人全部死了？”
江雪鹤：“兴许如此，这竹简方才魁七星未曾带走。”
明奴反应过来，他应了一声，总觉得江雪鹤的问题有些怪怪的。他眼角忽然间扫到了什么，目光略微停住。
在江雪鹤身后不远处，黑雾浓重之地，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黑雾勾勒出一道男子身形，乌色长袍，黑雾遮住了男子的面容。
他反应稍稍慢一些，江雪鹤比他稍快一步，雪白的剑光出鞘，一道剑影直直地劈向身后，乌袍男子的身形被剑光劈散，在原地化成浓重的黑雾散开。
明奴背后泛上一股凉意，他手中的竹简一并跟着化成黑雾，变成了原本的模样。
赫然是一张漆黑的灵牌。
“是他有意想要给我们看，不知是真是假，所以方才魁七星在时，未曾发现这份竹简。”
江雪鹤开了口，灵牌被放回去，剑影散了之后，周围安安静静，已经没有了人影。
“江明奴，你方才可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从何时跟着我们。”明奴自许感知力强，他路上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此事实在细思极恐。
“未曾看清。”明奴握紧了手中的剑，他视线在黑雾之中巡视，男子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
修为差的有些远，哪怕他感知力强，迟来的感知到，没有任何意义；方才很多瞬间，对方都能直接取他和江雪鹤的命。
明奴：“只看到了一身乌袍。”
他话音顿住，乌袍之身，六耳九目，正是竹简上记载的妖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