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明奴说。
李逍火面上依旧戴着婴孩面具，他这般的装扮引得旁边的弟子多看两眼，但没有引起广泛的注意力。
现在是清醒的，明奴对上了面具下的一双眼，平和没有攻击力，甚至让人感觉有些温和。
李逍火伸出来手，冷白的指骨用纱布缠了好几圈，上面隐约有陈旧的血迹，血迹在上面汇聚成点缀的颜色。
这是要和他握手的意思？
明奴碰到一片冰凉，两人碰了一下拳头，李逍火收回了手，略低的少年音传来。
“你好。”
少年的音色还处在变声期，略微有些嘶哑，像是被火燎过嗓子。
“你……你的面具。”明奴问道，“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他忍不住视线落在婴孩面具上，面具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看起来有些像玉石，又有些像瓷器。
无论看多少次，都还是会吓他一跳。
李逍火闻言目光这才落在他面上，略微停顿了一会，沉默片刻道：“未曾。”
得到肯定的答复，明奴稍稍放下了心，他前一日多想了，兴许真的是巧合。
李逍火掌心略微亮起来，他垂眸看了一眼，看向明奴时便少了一些抵触，自动地对明奴卸下了防备。
“你可听闻了书院的规矩，今日的试炼，还有之后，我们两人一组，如果灵额不够，我们两人会被一起淘汰。”
李逍火点点头，对他说：“你，没有修为。”
明奴被戳中，他略有些尴尬，在这里没有修为约等于会添无数的麻烦。
“我会努力，如果你想换舍友的话……这个我没有意见。”
明奴前一日便想好了，实在不行他申请自己一组，这样不会给其他人添麻烦。
面具下的一双眼没有光泽，有些像是傀儡娃娃，李逍火略微歪头，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讲。
李逍火观察着明奴的表情，显然不似作假，他开口道：“不用，你只需要，听我的，就好了。”
他讲话语速很慢，慢吞吞的，后面几个字稍稍拉长。
明奴没有立刻答应，他们两个人还算不上熟识，眼前这少年不过十五岁左右的年纪，他们二人差不多。
他们两人没有话讲了，因为明奴没有回答，李逍火片刻之后收回了视线。
有弟子出现，四周安静下来，明奴认出来是前一天为他和江雪鹤带路的弟子。
“诸位，首先欢迎诸位来到这里，剑道书院为陵江先生所建，他如今不在这里，由我带诸位的试炼，大家可以称呼我为宋景师兄。诸位来自九州各地，想必清楚剑道书院的规矩……”
宋景大致介绍了一番，对他们道：“我们的试炼按照仙门比拟，今日的试炼非常简单，日后仙门合作需要三人四人一组，仙门向来不缺一人成行的天才，缺的是合作能力。”
“试炼主题在秘境里，从山底到山顶，只要两人一起通过，便算作入门。”
此话音一落，四周议论声纷起。
“这是什么意思，需要两人一起？”
“如果分到的是没有修为的侍从，岂不是完蛋了。”
“不知道谁是那个倒霉蛋。”
“那如果和梅含珏金陵太子他们分到一起，岂不是躺赢？”
他们站着的脚下浮现出一阵白光，白光汇聚在一起形成天然的阵法，巨大的阵法逐渐成型，他们周围一并散发出白光。
明奴失去视觉，他只觉得自己身形一晃，人就已经不在原地了。
眼前换了副景象，不是在范剑山，周围是一处山林，林子安安静静，鸟雀飞走，只有窸窸窣窣虫鸣动静。
周围没有人，明奴记得方才宋景说过的，他们应当被分别传送到山脚，只需要到山顶就可以了。
方才他没有和李逍火提前说好，现在找不到人，身份令牌也联系不到。
明奴在原地略作思考，李逍火可能比他还要快许多，他只需要先往前走就好了。
前世入门试炼他并没有参与，在剑道山庄整段都是空白的，只知道江雪鹤大概受伤的时间。
山路和平常的山路没什么差别，若只是到达山顶，那试炼岂不是太容易了些，秘境兴许有时间限制，但是走上去并不难。
这般想着，明奴听见了动静，他下意识地躲在了树后面，不远处有两名弟子。
“我们怎么被传到了这里？若是能御剑，到山顶岂不是很容易。”
“你试试。”
那名弟子闻言拿出来了剑，剑只发出微弱的光，随即掉落在地，成为一把没有任何灵气的废铁。
“自然不可能那么容易让我们通关……”
明奴等到两人走了才从树后面出来，他很快就发现了，传送基本上都是两个人一组，按理说他和李逍火应该在一处。
兴许有的不传在一处，可能性并不大，还有一种可能。
李逍火直接丢下他去了别的地方。
明奴只身一人，他选择跟随了路过的两名弟子，两名弟子穿着奉州的服饰，他认得上面的图案，应当不是世家也是出名的族落。
“法术不能用，剑也不能用，我们现在约等于手无寸铁。”
“你看，这路上有野兽活动的痕迹，我们方才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小心一些。”
一名弟子指着沼泽边缘，沼泽边的草丛被毁坏，上面有兽类留下来的脚印，脚印宽大足有两尺长。
莫说没有法术和剑，这般的异兽他们有法术和剑，都未必能够绞杀，如今手无寸铁，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明奴竖着耳朵听着，他往前瞅瞅，两人还没有发现他一直在跟着，他在沼泽边同样地看见了脚印，以防万一，他沿着两人走过的痕迹走。
秘境外。
阵法生效，一道无形的结界隔离，面前浮现出秘境中的场景，一共有上百画面，其中有一道在山顶的出口阵法。
“有人登上山顶了。”
宋景身边的弟子看见了，几人的视线同时投过去。
画面上是一道黑色人影，少年戴着婴孩面具，玄衣红色的衣领格外明显，他指骨裹着纱布，握着一把赤黑泛红的剑，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见半边面具侧脸。
“这是谁？奉州李逍火？”
“不过花了一个时辰，甚至没有触发任何法阵和异兽……他只有一个人，等等，他在做什么？”
宋景身边的弟子忍不住有些惊讶。
画面中少年并没有用身份令牌同行，而是在原地坐下来，面具下的一双眼盯着地上的阵法。
阵法上咒文闪烁，需要两人一并通行，才能触发传送阵。
只见少年坐在地上凝眸垂思，片刻之后，几个咒文被调换了位置，阵法的光芒略微消散了一些。
“他……他会高级阵法。”
以往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哪怕是剑道天才，未曾有弟子上来便能解传送阵。
宋景盯着画面，问道：“束脩，他改的是什么阵？”
“……宋景师兄，他让阵法失效了。”
殿中短暂的陷入沉默，让阵法失效，意味着哪怕登上山顶，没有人能够出去。
宋景倒是有些意外，“哈”了一声，“看来他们这一届多了些乐子。”
来了个搅屎棍，可能所有人一并遭殃。
李逍火改完阵法之后在原地起身，身形消失在画面中，在消失前，他脚步略微停顿，扭头看了一眼，隔着结界和他们对上视线。
面具下漆黑的一双眼无波无澜。
明奴这边。
两名弟子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山体一阵沉闷的低吼声传来，两名弟子传来震惊的惨叫声，明奴只来得及远远地看了一眼。
入目的是粗糙是兽皮，两只巨大的兽耳拍打起来，沉闷的低吼声贯穿山林，巨大的额角把两名弟子卷起来，异兽卷着两名弟子向下冲撞。
“啊啊啊啊——救命啊——”
两名弟子在风中凌乱，惨叫声越来越远，直到山下，异兽把他们两人丢下来，丢回他们原本传送回来的位置。
明奴亲眼所见，他躲在树后面，掌心出了一层汗，他下意识地看过去，地上多了一道无形的阵法。
似乎踩到了阵法，会有异兽出来，原先走的一个时辰，相当于白走。
两名弟子应当没有生命危险，明奴大抵明白了意思，真正的九州，面对魔修邪祟时危机蛰伏，自然不可能像这般还会顾忌他们的性命。
兴许一时疏忽，就会陷入死无葬身之地。
明奴额头冒出来冷汗，他远远地看见阵法，从阵法旁边过去，果然，没有触发阵法，周围依旧风平浪静。
他绕到了另一处，刚刚放下心，抬眼对上一双略微睁着的眼眸。
怒吼声从他耳边传过来，只是相比来说稚嫩许多，小异兽动动鼻子，用脑袋上的柔软的触角卷起来明奴，把明奴扔了出去。
“哞——”
明奴飞上了天，他没有学过御剑飞行，以前曾经幻想过，甚至有些羡慕江雪鹤，如今他人在天上，胸腔传来剧烈的疼痛，疼的他面容略微扭曲。
他看到了远处日照落下来金灿灿的山顶，随即落下来，这里树枝柔软，兴许是知道他们会被摔，连树干都柔软许多。
明奴背后贴树干，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难以反应，他嗓间涌上来血腥味，一口血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