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奴背着江雪鹤出来的时候,华风的弟子以及江家的人都过来了。江雪鹤被带走,直到从他背上离开,江雪鹤才晕过去。

  剩余的交给华风弟子,明奴一并被带回去。

  “二少爷,你没事吧!”

  忘春见到他,先前前后后地打量了他一番,见他没受什么伤才稍稍放下心。

  “奶娘还担心你呢,想必见到你该责怪你。”

  “我没事,待会我会给奶娘解释。”明奴说,奶娘担心他才会这般。

  消息已经传了过来,江雪鹤昏迷,似乎比前世还要严重一些。

  他没有事,江夫人想必会盘问他,明奴这般想着,当日就收到了江夫人的传话。

  “二少爷,江夫人要你去前殿一趟。”

  明奴紧张地掌心出了一层汗,他随之踏入殿门,这次没有江雪鹤在,江夫人单独传唤他。

  只有春兰在一旁,春兰面上向来看不出什么,对他不会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你们在离泉遇险,还要多亏明奴把鹤儿带回来。明奴可有哪里受伤?”

  “孩儿安然无恙。”明奴嗓音略低,他完好无损,江雪鹤却受了伤,他担心江夫人会因此迁怒于他。

  “本宫听闻,是明奴找到了鹤儿,那地方常人难以发现……明奴是如何找到鹤儿的?”江夫人语气温柔,那双细长上挑的眼却显现出几分锐利,气场逼人。

  明奴路上已经想好了,他把怀里的那片指骨拿了出来,正是离泉上那位女鬼留下来的。

  “孩儿路上受蛊惑救了一名女子……她为孩儿引路,孩儿在那里迷路,后来才知晓那女子是女鬼,不知为何她没有害孩儿,孩儿醒来的时候就在地宫……之后见到了鹤哥哥。”

  “这是她留下来的指骨,孩儿觉得兴许留着有用,便没有扔。”明奴讲话慢吞吞的,因为是撒谎,他说的半真半假,不敢直视江夫人。

  春兰闻言上前,那名指骨落入江夫人手中,江夫人拿着细细地打量,指骨上面有许多细微的孔状,说明尸骨年代久远,加上透出来的阴冷气息,显而易见是属于邪祟的东西。

  正常人不会把这种东西带在身上,只有分辨不出邪祟的普通人,才会被这等低等邪物所骗。

  江夫人的目光落在明奴身上,地上跪着的少年全身绷紧,紧张显而易见,整个人犹如一张白纸,情绪几乎全部都写下来。

  良久,江夫人收回了目光,温婉道:“这次倒是误打误撞,多亏有你在,不然鹤儿兴许撑不到……”

  明奴略微低头听着,待他从正殿出来,隔着门窗能够看到江夫人和春兰的身影,两人一前一后地站在一起,像是两道魅影交织。

  回去路上明奴走的小路,他远远地看见了院子,进门时眼角扫到一道白影,他朝后看了看,身后什么都没有。

  兴许是他的错觉,他太紧张了些,他于是收回视线,踏进了院子里。

  ……

  明奴平日里只能待在自己的院子,江夫人那边那天之后没有消息,明奴有些担心,他等了数日,一并等来了江雪鹤醒来的消息。

  这次江雪鹤整整昏迷了五日,明奴得到了消息,春兰命他去照顾江雪鹤。

  前世也总是这般,只要他还在好着,总是会奉命去照顾江雪鹤,约等于江雪鹤的下人。

  明奴随着到了江雪鹤的院子,那根指骨他不知放在何处,最后用绳子串起来挂在了脖子上,落在衣襟里面。

  兴许是那名女子与他有相似的经历,明奴莫名并不怎么害怕,甚至还有些想帮忙把指骨还回去。

  他这般倒是打消了江夫人的疑虑,江夫人没有再传唤他。

  “二少爷。”怀梨出来迎的明奴,明奴来照顾江雪鹤也做的是一些下人的伙计,怀梨却对他很恭敬。

  怀梨是江雪鹤的侍卫,常年跟在江雪鹤身边。

  “鹤少爷已经醒了,二少爷随我来。”

  听见醒了二字,明奴稍稍驻足,他宁愿江雪鹤昏迷着。方踏入殿,他闻见了浓重的药香,几乎盖住了雪香。

  殿中香炉在燃着,屏风后面坐着一道人影。江雪鹤只穿了一身里衣,面色苍白,像是雪地里开出来的苍洁的花枝,惹人垂怜令人几乎移不开视线。

  “鹤哥哥。”明奴行了礼,他略微俯身,江雪鹤正在看书,视线落在他身上,很快便收回了。

  “夫人命我过来照顾鹤哥哥。”明奴在一边跪坐着,按照前世江雪鹤的习惯,江雪鹤清醒时会让他直接回去。

  昏迷时他忙前忙后照顾江雪鹤,醒了之后江雪鹤并不领情。

  “墨需要磨。”江雪鹤突然出了声。

  明奴闻言稍稍停顿了下,确定江雪鹤是在叫他,这般的活通常怀梨也能做,江雪鹤并不喜欢外人留在自己的领地。

  这般想着,明奴还是站起身,他到了书桌前,越靠近江雪鹤,越能闻见江雪鹤身上浓重的药味。

  前世他做过这种活,他倒了一些碎墨在砚台里,加了水开始慢吞吞地砚磨起来。

  书桌上放了许多书籍,江雪鹤看的书籍大多晦涩难懂,明奴眼底和墨汁揉在一起,磨了没一会就困了。

  平日里他不至于这么贪睡,手里墨块掉落,明奴沉沉地睡了过去。

  人晕在书桌上,屏风后面出现一道身影,孟秋掌心浮现出亮光,探向明奴的脑袋。

  连着几日没有做梦,明奴这次却做了梦,梦里他回到了离泉山,背后依旧背着那名被烧毁了脸的女子。

  “小公子,你为何要救我?”

  这里是梦境,最容易袒露心迹的地方,明奴不知为何还会梦到这名女子,他说了自己心里隐藏的那一部分。

  明奴背着对方一边走,一边小声说:“原来我也曾被烧毁脸,我明白那种感觉。”

  “看见你,我觉得有些不忍心。”

  女子问道:“你不怕我?”

  明奴忍不住有些脸红,人面对好看的人和事物,总是会宽容很多,何况他背后的姑娘生的那么好看,若是不毁容,一定是出挑的容貌。

  他在梦里实话实说。

  “你生的很俊俏,就没有那么怕了。”

  在明奴的印象里,长得好看的女子大多心底善良,不会害人。这原先是奶娘讲过的,他一直都记得。

  梦中的明奴红了脸,犹如思春的少年,画面浮现在半空中,结果再显然不过。

  孟秋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兴许是巧合,想来他原先未曾和女子有过接触。”

  分不清女鬼和女子,被耍的团团转,却又因为这般的坦诚,反而侥幸没有遇害。

  “也没有夺舍的痕迹,他被烧伤过脸?”孟秋问。

  “未曾。”

  江雪鹤指尖泛出亮光,梦境里画风突转,他控制着梦境,江明奴背后的女子消失不见,变成了石洞里受困的江雪鹤。

  在梦境里,能够反映出主人的内心。

  明奴在梦里并没有上前,而是眼睁睁地看着江雪鹤死在了石洞,待到江家的人过来时,只能为江雪鹤收尸。

  孟秋明白了什么,他没有过问江雪鹤的家事,对江雪鹤道:“看来你这个弟弟有些厌恶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江雪鹤原先未曾注意过江明奴。

  因为孟秋的问题,他短暂地陷入回忆,在一个月前,江明奴每次见到他,都会带着喜悦和讨好,那双眼看着他时总是湿漉漉眼巴巴,怯懦地喊他哥哥。

  如今不过短短数月,江明奴对他隐藏了厌恶和畏惧。

  江雪鹤大致回忆了这一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找到其中能够连接在一起的事件。江明奴容貌也未曾被烧毁,但是在梦中所言不似作假。

  见他沉默不语,孟秋没有再问,他重伤初愈,手腕上的纱布尚且没有解开。

  “他和邪祟没有任何交集,这件事我会向掌门汇报。”孟秋收回手掌,半空中的画面消散,梦境跟着一并散了。

  “像他这般的体质,倒是难见。”孟秋若有所思地留下这么一句,他收到掌门传唤,身形在原地消失。

  明奴醒来时已经天黑,他趴在书桌上,殿中非常暖和,醒来时殿中没有人。明奴四处看了看,没有找到江雪鹤的人影。

  脸上睡出来了印子,明奴视线扫过去,桌上还放着几本书册,明奴视线掠过去,没有看书册,目光落在桌角的点心上。

  点心摆成一盘,精致雕刻成雪蕊的形状,散发出清甜的香气,上好的糯米糍炸出来的,边缘用玉簪花瓣点缀。

  明奴只在江雪鹤这里见过这般精致华贵的点心,他看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起身去找怀梨。

  怀梨还在门口守着,明奴道:“时间不早了,劳烦怀梨替我向鹤哥哥问安,我要回去了。”

  怀梨略微颔首,明奴已经向外走出了一段距离,怀梨却又叫住了他。

  “二少爷,等一等。”

  明奴闻言站住,他转过身,怀梨手里多了一份油纸包,怀梨对他道:“这些是鹤少爷让给二少爷的。”

  隔着油纸包,隐约能够看见点心的轮廓,明奴略有些意外,他下意识地看向殿里,那里什么都没有。

  “替我谢过鹤哥哥。”

  明奴揣着点心离开,点心还是热乎的,一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忘春正好回来,见到他稍稍安心,“二少爷,我正要去寻你。”

  “今日我出门给你带了新的话本回来……”

  忘春在整理话本的缝隙关注着明奴,明奴双手空空,他刚刚好像看到了明奴拿着什么东西。

  隔壁院子里养了一条黑狗,黑狗嘴巴里叼着油纸包,里面的点心散落在地上落得四处都是。

  “二少爷,你方才是不是拿着什么东西?”

  “没什么。”明奴说。

  院外的白影一闪而过,在原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