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都说是病秧子了>第七十七章 

  这个要求对于袁璟来说再简单不过,所以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应了声:“朕只想除掉萧铎,肃清超纲,至于他是死在谁手里,又是何种方式死的并不在乎。并且朕向你保证,待重掌朝政之后,定会好生封赏云家。”

  “我只想报仇,不需要封赏……”话说到这儿,云稚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改了口,“事成之后淮安王府其他人的死活我不管,但有个人,我要带回幽州。”

  袁璟有些好奇,下意识问道:“谁?”

  到了这会,云稚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再无方才的激愤,他微垂眼帘,淡淡道:“李缄……”

  “李缄?”袁璟有些意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云稚抬眼,正对他的目光:“他在这世上无亲无故,又是个身虚体弱的病秧子。”

  袁璟的视线凝在云稚脸上,仿佛要从那双红肿的眼底看出什么,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虽说李徊是受人指使,但他豢养那批死士,并指使他们刺杀了云卿也是不争的事实,不管怎么说李缄都是李徊的儿子,你确定要保一个仇人之子?”

  “圣上可能久在宫中,对当年的事不太了解……”云稚道,“李徊并不是李缄生父,也不曾对他尽过一日抚养之责,更是害死他生母的元凶。”

  “如此确是没关系,但……”袁璟犹豫了一下,又道,“朕听说萧铎对他颇为器重,你若是杀了淮安王……”

  “器重?明知他身体不好,却偏偏要他做那些无关紧要却琐碎不堪的事也算得上是器重?不过是为了讨他府里那位管事的欢心才把人收进府里装装样子罢了。我杀了萧铎接他离开淮安王府也是帮他解脱……”云稚嗤笑,“先前我一直不太明白萧铎怎么会允许府里的典簿来与我结交,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他心中清楚对于王府所有紧要的事李缄都一无所知,我就算有心也无法探知任何有用的讯息,他倒是可以利用李缄来获取我的行踪。”

  袁璟闻言仍皱着眉头,看起来仍有疑虑:“但他现下毕竟是萧铎的亲信……”

  “陛下以为一个从小在乡野长大的病秧子能有多精明,到现在还以为李徊才是害死我大哥的凶手呢……”

  云稚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而后收敛了笑意,语气认真,“没有任何人和任何事能阻碍我给大哥报仇。陛下要实在不放心,这段时日我就先和他断了联络。”

  “那倒也不用,若萧铎真有意利用那个李缄探听你的行踪,你前脚进宫后脚就和他断了联络,肯定会引起萧铎怀疑……”袁璟略沉吟,“既然这样,你不如就照常和他见面,装作进宫是来向朕禀报平州的调查,再做出一副大仇得报的释然模样,让萧铎放松警惕,更方便我们后续的行动。”

  云稚想了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瞧着他的样子,袁璟轻轻笑了一声,语气又变得和缓温和起来:“让人带你下去洗把脸再吃些东西再回去,之后好生休养等朕的消息,切莫再冒失。”

  说完,对着殿门招呼了一声,赵礼应声而入。

  云稚回头看了一眼,躬身朝袁璟施礼,跟着赵礼退了出去。

  袁璟一直看着殿门的方向,良久,轻轻笑了一声,随手从书案旁拿了份奏本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重新被人打开,赵礼轻手轻脚地进门:“陛下……”

  袁璟应了一声,却没抬头:“送走了?”

  “是,现在应该到宫门外了……”赵礼回答完,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殿门,压低了声音又道,“陛下今日如此全盘托出,可我总觉得这云小公子不仅冒失,还有点狂妄,万一他……”

  “冒失是有,狂妄也差不多,但这样的人才好用不是吗?若他是个周全得体心思深沉的,朕反倒不敢用了……”袁璟挑眉,“反正只要他也想要萧铎的命就够了。”

  “奴婢明白了……”赵礼点了点头,“那陛下由着他与淮安王府那个病秧子结交,不怕他一时不察,泄露什么口风?”

  “云稚虽不如他大哥,毕竟也是云家人,常年在疆场上征战的,不至于这点防备都没有。不是所有人都是萧铎那个疯子,守着个毁了容貌的家奴还当个宝贝。你听云稚提及那病秧子时的口吻……”袁璟歪了歪头,语气里带了点鄙夷,“你听他说要保那病秧子的命,但若是那病秧子妨碍了复仇,第一个动手的就是他。”

  赵礼愈发困惑:“既然这样,那云小公子为什么还要保他?”

  “你怕是忘了,那个李缄继承了他那个据说是美艳动人让李徊一见倾心的娘的容貌……”袁璟轻轻笑了一声,“又偏偏是个无亲无故,身虚体弱最好拿捏的。”

  赵礼略犹豫:“但奴婢听说,李缄和淮安王那位萧管事好像是沾点亲戚的……”

  “怎么,你还怕他一个病秧子将来会给那姓萧的报仇?”袁璟摇了摇头,“到时萧铎已经死了,他就算想报仇也是找云稚……云小公子自找的麻烦,又关朕什么事?”

  赵礼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陛下圣明!”

  “行了,不说这些了……”袁璟道,“派人往皇后寝宫传话,就说朕待会过去和她一起用午膳。”

  赵礼微躬身,应了声:“是,陛下!”

  大殿门开了又关,殿内重新归于宁静。

  袁璟拿起朱笔刚要落在奏本上,却又在瞧见那份已有的批复时停了下来。

  他盯着那几个字,目光几乎要穿透纸张,良久,面色突然平和下来,甚至还露出了一点笑,而后落了笔随意写了几个字,便又去拿下一份奏本。

  已经忍了太久,不在乎这一日两日。

  临近晌午,太阳依旧黯淡无光,天气阴沉沉的,却还是比不点炭盆的室内要暖上几分。

  云稚照例是走回了住处,方一进门陈禁就迎了上来,就仿佛这一上午什么都没做一直蹲在门房等人回来。

  瞧见人是全须全尾的,他便放了心,跟门房招呼了一声便跟着云稚向院里走去,视线还忍不住在他脸上:“这怎么每次进宫都要哭一次?”

  “刚洗过脸了……”云稚抬手摸了摸,“还看得出来?”

  “眼睛肿成这副样子,瞎子都看得出来……”陈禁撇了撇嘴,“以后云小公子爱哭的流言怕是要传出去了。”

  “旁人听了也只会觉得我至诚至善……”云稚揉了揉眼睛,“也不是什么坏事。”

  “反正你从来都不在乎这些嘛……”陈禁点了点头,“都说什么了?”

  云稚抬眼,看了看雾蒙蒙的天:“外面冷得很,回房再说。”

  室内点了炭盆就要舒服的多,陈禁歪在圈椅上,听云稚讲了遍在乾元殿的经历,陷入了沉默,半晌才终于道:“你想好了?”

  “为什么不?”云稚原本正站在架子前选书,听见这话回过头,“现在给大哥报仇的机会就摆在眼前,我当然不可能放弃。”

  “也是,反正当初就说好了,管他凶手是谁,世子的仇一定要报,都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可能再回头了……”陈禁点了点头,“既然你想好了,到时候要怎么做告诉我就是。”

  云稚轻轻笑了一声:“刀枪剑戟里都是咱们两个一起的,这种时候自然也不会少了你。”

  “那是当然……”陈禁跟着笑了一声,又不知想到什么,问道,“我还有件事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主动提及李缄,他进王府的时日也不长,皇帝估计都记不得这号人。”

  “这都城里并没有秘密,他虽然久在深宫了,却也总有办法知道这城中的事儿。我跟宣之在这城中多有交集,又同去山上避暑,之后更是共往平州一路同吃同住,这些他不可能不知……”云稚从架子上挑了几本书,“我若是遮遮掩掩假装与宣之不熟,反而使他怀疑,还不如就坦坦荡荡说出来,他反倒觉得我不在乎。更何况,高高在上的天子怎么会把一个乡野出身的病秧子放在眼里?”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善于……”陈禁思索着措辞,“拿捏人心。”

  “宫里那位未尝不在拿捏我……”云稚把那几本书包好,“顺水推舟而已。”

  “嗯……”陈禁应了一声,视线扫过那几本书,转回视线发现云稚已经把狐裘又穿到了身上,不由纳闷,“你拿了这几本书要去哪?”

  “这几本书宣之先前提过,但王府里没有,昨夜找东西的时候刚好发现……”云稚说着话,弯腰将书拿起,“反正此刻闲着,正好给他送去。”

  陈禁皱了皱眉:“你毕竟才从宫里回来,多少等晚点呢?”

  “圣上不是说了,我可以照常和宣之见面,让淮安王放松警惕,更方便我们后续的行动,我当然要照做……”云稚挥了挥手,拉开房门,“走得时候记得把炭熄了。”

  陈禁愣了愣,无奈地应了一声:“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