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都说是病秧子了>第七十五章 

  陈禁盯着云稚看了有一会,眯起眼睛:“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也不算,就是刚……收到一封信……”云稚随手把还未干的长发绾起,走到书案前,随手捡起本书,“又顺带和立哥聊了一会,想起一些事儿,突然有了点猜测。”

  陈禁敛着眉头,眼底有些许困惑:“什么信?”

  “一封……很有意思的信,不过信上的内容现在还没办法证实……”云稚一边翻着手里的书,一边道,“立哥曾说过在咱们到都城前这府里曾遭过贼,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

  “当然记得,转过年没几天,还没到十五,世子刚被害不久,正好刚够消息传到都城……”

  陈禁回忆道,“你当时不就觉得有些蹊跷,但也没什么线索就也没揪着这点去查……那条传言是线索?”

  “也不完全算是,但算是给我了一个提醒,依着这间屋子的现状就算真的有小贼来找东西。除非一本书一本书的翻过,不然也是要空手而归的。所以那个看起来不值钱、却十分紧要的东西说不定还在这里……”

  云稚合上手里的书,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有点感叹,“其实当日觉得蹊跷时就该把这房间仔细检查一遍,只是当时要查的事情太多。而我自己多少是因着想保留大哥的痕迹有意无意疏忽了。”

  陈禁转过视线扫量着眼前这间保持了几个月凌乱的屋子,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云稚看起来已经逐渐走出了当日的阴霾,尤其因着李缄的出现,甚至比过往还轻松愉悦。但不管什么时候,云稷都还是他的一道心结。

  略犹豫后陈禁开了口:“其实也未必是疏忽,毕竟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个东西都不知道,就算咱们当日就把这屋里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搞不好也还是什么都找不到,白费力气不说还……伤心……”

  “这些痕迹总有消失的那一日,但只要我还活着,这世上就有人记得他,所以这些东西就也没那么重要了……”云稚深吸了一口气,“至于是不是白费力气,总要先费些力气。”

  话已经说到了这一步,陈禁也没什么再拒绝的理由,干脆地点了点头:“现在开始?”

  云稚系好外衫,抬眸看着陈禁:“折腾了一路,不用好好睡一晚休息一下?”

  “你是照顾李缄的身体习惯了吧?”陈禁抬了抬胳膊伸了个懒腰,“搜完了才睡得着嘛。”

  “那好啊……”云稚弯腰从书案上捡起一本书扔到陈禁怀里,“开始吧……”

  陈禁捧着手里的书,朝四周环视过后,语气有些不可置信:“书里都要找?”

  他自小就是个一沾书本就犯困的存在,蓦地要和这么多书打照面,纵使不用挨本去读,也多少觉得难以承受。

  “那东西若是真的存在,也不会太显眼,不然早就该被那个小贼翻走了……”云稚点头,“所以这屋子里……书案旁边那堆我之前看过,其他的每一本都要找。”

  陈禁咬了咬牙,跟着深吸了一口气:“行……”

  这间屋子虽然不算大,到底是云稷生活过三年的地方,着实装了不少东西。

  尤其是那些书册,不光出现在书案或是架子上,几乎遍布了这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加上云稚也在这里生活了几个月,为了方便,也多少添置了些东西,平日里都觉得是无关紧要的,到了这会就都成了十分碍眼的存在。

  幸而他们两个相识甚久,早已养成了不用言说的默契,省却了分工和交流的工夫,各自选了个方向,一本书一本书地翻找起来。

  对于陈禁来说,这活计虽然有些耗时,并且需要认真专注,最大的问题也不过是克制一下瞧见书本就犯困的本能。

  对云稚来说,眼前这些看起来并不值钱的东西却承载着过往三年云稷在都城的全部生活印记,经常拿起一本书随意翻开就能瞧见熟悉的字迹做的批注,一瞬恍惚后,再继续下去。

  如云稚所料,那东西着实是不显眼,以至于他们二人从天刚黑开始。

  除了中途云立瞧见灯亮着过来送了些吃的而短暂休息,几乎不停歇地忙了一整夜,眼看天光渐亮,连一向自诩精力旺盛的陈禁也难免头晕眼花,一脸疲惫地靠在一堆翻找过的书上,掩着唇打了个呵欠:“还有多少?我让人送点东西,吃完了再继续?”

  “不用了……”云稚摊开面前的书册,“我找到了。”

  “什么?!”

  上一刻还有气无力的陈禁整个人近乎弹了起来,冲到云稚面前看着他把一块明黄色的看起来有点像从哪里撕下来的布条从书页中拿起来,瞠目道:“这是……”

  云稚微垂眼帘,目光从布条上扫过:“诏书,也可以说是檄文。”

  他说着话,将摊开的布条展现给陈禁,露出上面暗红色的字迹。

  大概是为了方便隐藏,那布条并不算大,所以上面的字迹很小,入目是一片连绵的暗红色,倒让本来就不甚清醒的陈禁愈发头晕目眩,定了定神才把上面的内容仔仔细细地看完,有些恍神地抬起头看向云稚:“这是……圣上写给侯爷的?”

  “是……”云稚将布条收回掌中,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淮安王萧铎只手遮天欺君罔上败坏超纲,圣上不堪其折辱,便写下这份诏书,寄希望于我爹和云家可以举兵南下,除掉萧铎,匡扶皇室,稳定朝局。”

  说到这儿,他闭了闭眼,声音里多了几分感叹,“怪不得那内侍说大哥离开都城前进宫谢恩的时候曾与圣上秉烛夜谈,原来是因着这个缘故。”

  “你当日说,那个贼想找的东西极有可能就是幕后黑手起杀心的原因,所以就是这封诏书?”

  陈禁看着云稚的脸,慢慢从瞧见那份诏书的惊讶中回过神来,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更清醒一点,“世子在都城三年都相安无事,偏偏在离开都城前,圣上给了他这封诏书,想要借云家除掉淮安王,而淮安王不知从哪得知了这个消息,万万不可能让这封诏书到达幽州……”

  陈禁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下意识抬头往云稚脸上看去。

  云稚却好像没有察觉,自然而然地接过了他的话:“所以他对大哥起了杀心,一路监控行踪,并告知给平州的李徊,指使他在大哥进入平州地界时动手。

  大哥死后,他们发现尸身上并没有这封诏书,消息传回都城后,就安排人假装成贼来到这里想偷走诏书销毁痕迹……听起来确实完整而又合理。”

  陈禁点了点头,刚想再说点什么,瞧见云稚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又难免有些奇怪:“你是觉得还有什么问题?”

  “我只是在想……”云稚垂眸看了眼握在掌心的诏书,“大哥为什么不把诏书带回幽州?”

  陈禁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或许是世子觉得这东西太紧要,怕半路出问题……毕竟这东西如果被旁人发现,不管是圣上,世子,亦或是整个侯府都会十分麻烦。”

  “是挺紧要的……就这么薄薄一小块,就搭上我大哥的性命……”云稚冷笑一声,又将那诏书摊开重新看了看上面的内容,突然抬头看向陈禁,“你说,若我爹收到这封诏书,会怎么做?”

  陈禁自幼就进了侯府,被云邺当成半子一般养大,又早早进了军中,习惯的是执行指令,从不多问,却是第一次要揣测云邺的心思,以至于第一时间只觉得茫然,半晌之后才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云稚又道,“要是我爹听了这诏书上的旨意,起兵南下讨伐萧铎,你觉得结果会是怎样?”

  “我和萧铎虽然没直接打过照面,却也听说他能征善战本事了得,半年时间就能平复西南,现在又把持朝政手握兵权。除非其他地方的总管能响应,不然仅靠咱们幽州很难得胜……”陈禁思索着开口,“而且一旦侯爷率兵南下的消息传出,北边那几个小国一定会趁虚而入,到时候咱们顾此失彼分身乏术,最后只剩下一场空了。”

  “看来先前没白跟着秦将军学兵法……”云稚笑了一声,回过身看了看满屋子被他们翻得更显狼藉的书册,“大概大哥读了太多的书,又身体虚弱了些,让很多人都忘了,他是镇远侯世子,最懂得云家使命的人。”

  陈禁仿佛从云稚话里听出了什么,又仿佛没有,正当他恍惚间,云稚已经脱掉了身上那件沾了许多灰尘的外衫,又从衣箱里拿了件簇新的换上,不由一怔:“折腾了一整夜,你不休息一会还要出去?”

  云稚就着盆里的冷水洗了脸,再抬头时,除了泛红的眼睛和眼下的微青,再看不出一夜未睡的痕迹,他对着镜子重新束了发,随口应了一声:“出去……”

  陈禁诧异:“去哪?”

  云稚从铜镜里和他目光相对,缓缓答道:“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