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都说是病秧子了>第五十五章 

  接下来的几日,李缄一直待在府里,连府门都没出一步。倒不是又被禁了足,也不是为了陪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却依旧待在府里「养伤」的萧铎。

  作为王府典簿,虽然听起来不是什么紧要的职位,但入府几个月一直跟着萧铎处理政务的李缄也有不少的事要收尾和交接。

  便真的和云稚一面都没见到。

  云稚要处理的事务要多得多,虽然没刻意去问,但李缄也能预计出大概。

  此去平州虽然得了皇帝的应允,萧铎也默认同意,但不管是云稚和李缄,在都城的身份都有些特殊,必然要掩饰身份并在行程上费些心思,也省得打草惊蛇,让平州先有了准备,再想调查,怕是要被牵着鼻子走。

  李缄本也想帮忙,但就算他在朝中存在感再弱,也早已被打上了淮安王府的标识,这些事若是经了他的手,就难免会让人将云稚要做的事和淮安王府产生联系,依着眼下的朝局,到底是不合适的。

  因而虽然并不情愿,李缄还是努力让自己适应这种明明离得很近,却不能相见的时候。

  他们要长久地在一起,却也有许多各自要去做的事情。

  虽然还不能立刻就习惯,但幸好,在有事要处理的时候,李缄总还是能做到心无旁骛的。

  反倒是仍想要休息却也不得不跟着到书房的萧铎十分不适,并且十分不理解,明明是李缄的心上人没时间和他见面,为何自己也不能去陪萧络。

  对此李缄并没给回应,顺便又递过去一本看完的公文。

  因而几天后当云府的马车等在王府旁的偏巷时,萧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李缄送出了门,没有分毫不舍。

  或许因为已经体会到了「儿大不中留」,萧络也没多少不舍,只是在李缄要上马车时,突然开口将人叫住:“宣之……”

  李缄把随身的包袱递给站在车旁的云稚,回身看他:“在……”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可以不忘仇恨,别因为仇恨而错失当下……”萧络说着朝马车看了一眼,“这话送给你,也送给云小公子。”

  云稚轻轻点头,朝他一揖:“幼怀受教。”

  李缄看了他一眼,才回过视线,认真地回答萧络:“您放心,我会牢记在心。”

  萧络看了他一会,又看了眼安静等在马车旁的云稚:“你爹娘若是泉下有知,看到你能好生活到现在,也会放心了。”

  他极少有这般感怀的时候,连自己也并不习惯,话说完不等回答就直接转了语气:“这一路就劳云小公子照顾宣之了。”

  云稚还礼:“理当如此。”

  李缄站在二人之间,总觉得气氛越发奇怪,仿佛不是自己要和云稚同往平州,而是……萧络在送自己出嫁。

  正当他思索间,萧络开了口:“待公子忙完大事,王府会准备好聘礼,亲去幽州与镇远侯商议你和宣之的亲事。”

  李缄:“……”

  果然。

  他轻咳了一声,一点没觉得意外,甚至庆幸萧铎碍着王爷的身份而没有出门相送,不然当下的话题走向将会愈发神奇。

  说不定现在已经叫了媒婆过来合两个人的生辰八字——而李缄并不是很清楚自己的生辰八字。

  云稚毕竟是个在任何场合都能云淡风轻的存在,听见萧络的话也只是微微挑了挑眉。

  “聘礼?”他笑眯眯地看了李缄一眼,见李缄避开自己视线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笑得愈发明显,而后才回道,“聘礼倒是不用,等了结了所有事端,管事和王爷能同往幽州去与我爹娘见上一面,便算是成全了我和宣之的亲事。”

  “幽州虽远,总会有机会的。”

  到底不是真的要送李缄出嫁,所以也不必再多言。尤其天气愈发炎热,萧络说完之后就挥了挥手:“时候不早了,还要在天黑前赶到驿站,走吧。”

  云稚先朝萧络行了礼,起身先上了马车,而后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将慢了半步的李缄拉了上去。

  萧络斜倚在门口,看着马车车帘放下缓缓启动,一路驶出偏巷。

  李缄或许是个命不好的,但眼下似乎又好起来了。

  就好像当日的自己。

  而让自己命好起来那个人正等在府里,待会进门的时候说不定还要抱怨,出来送个人怎么要这么久。

  这么想着,萧络忍不住笑了一声,转身进了府门。

  平州路途遥远,云稚费了些工夫让人准备了一辆更适合的马车——都城不比幽州,有许多事并不方便他们直接出面,主要还是杨二掌柜费了些心力。

  他和李缄的身份也做了掩藏,路引上的二人成了行商,前往辽北想找些生意做。

  因而也没带什么货物,只有几个随侍护卫也不会太引人注目,轻车简行地顺利出了城门。

  杨二在都城多年经营,除了侯府的供给,自己也算得上是一方富贾,找来的马车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内里却是宽敞而又舒适,两个身高腿长的少年待在里面也不会觉得拥挤,哪怕路上倦了,想要躺下小睡一会,也不成问题,额外还装了许多书本吃食,以免旅途无趣。

  若是平日里,李缄上了马车便会找本书专心致志地看起来,眼下却怎么都沉不下心来,半倚在车壁上,手里拿着本书,视线却忍不住在云稚脸上。

  云稚正低头翻看路引,被这灼灼的目光盯了好一会,终于有些承受不了,忍不住抬头:“看了有一会了,说说吧,才几天不见,我难道变了模样?”

  “我本来想说点你是不是瘦了的话……”李缄合上手里的书,笑着看云稚,“看起来也没有。”

  云稚也跟着笑了起来:“有陈禁那个不管多忙,到了时辰必须先吃饭的家伙在,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瘦。”

  李缄还没开口,马车外传来一声轻咳,跟着陈禁的声音响起:“二位,这马车并不隔音,说别人坏话的时候是不是要小声一点?”

  他们这一路没带几个随侍,陈禁便揽下了车夫的活计。虽然不管是云稚先前,还是见面时的李缄都有邀请过陈禁同乘马车,却都遭到了拒绝。

  自那日清晨,撞破了这二人的关系后,陈禁便拒绝一切处理正事之外的时候和这俩人单独待在一个空间里。

  但也总还是能以各种方式表明自己的存在。

  李缄一瞬的沉默,抬眼朝云稚看去。

  云稚笑了一声:“不用管,那家伙的耳力,就算把他赶到后面骑马,他也能听见。”

  他说完,放下手里的路引,格外自然地将头靠在李缄肩上,声音还是低了几分:“这一路长着呢,你又看不进去书,聊点什么打发一下时间?”

  “想聊什么?”李缄侧过头,嘴唇擦过云稚的额头,又自然而然转回来,“再给你讲点民间的传闻?”

  云稚抬手摸了摸前额,那仿佛是一个极轻的亲吻,又好像只是想说话而不小心的触碰,格外的小心,却又十分自然。

  “不急……”前几日忙得焦头烂额的人在见到李缄之后,莫名地就松弛下来,整个人懒洋洋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不如先聊聊,聘礼?”

  就知道依着云稚的习性,不会轻易地放过这件事。

  李缄抬手摸了摸鼻子:“管事是在调侃我,你介意?”

  “我倒不是介意,就是有点意外,没想到王府都已经开始准备这些了……”云稚扭过头看着李缄,而后又靠回他身上,“还有点高兴。”

  李缄微微调整了坐姿,让怀里的人靠得更舒服些。

  云稚没继续说下去,他却已经明了。

  其实他们两个都清楚,聘礼也好,嫁妆也罢,都是萧铎和萧络的调侃,两个男子行不了三书六礼,也不能真的成亲。

  当然,他们两个也并不多在意。

  云稚是个从不信天命的,世俗的看法,旁人的意见,他都不在意,能让他高兴的是李缄在想以后,虽然他并没有言明。

  李缄伸手环住云稚的肩,手指自然而然地交握在一起:“路途远着呢,困了就睡一会。”

  “嗯……”云稚微合眼帘,却并没有入睡的意思,“还有件事。”

  李缄应声:“什么?”

  “昨日下午,萧管事让人往我那儿送了点东西,说是……”云稚抬眼看着李缄,“你这段时日的俸银?”

  “是……”李缄点头,“我这几月的吃穿用度皆在府里,没什么花银子的地方,俸银便一直没领,昨天管事得了空,让人算了算,便一起给你送了去。”

  “你让的?”云稚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以后的俸银,也都由我代领了?”

  “虽然不多……”李缄道,“管事会直接让人给你送去。”

  王府典簿的俸银在侯府小公子眼里,确实不算太多,却是李缄毫无保留的把自己全部拥有都送到心上人面前的心意。

  直接、笨拙,却又真诚无比。

  云稚重新合上眼帘,声音里带着笑意:“那好,我都收着,以后一起算到你的聘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