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都说是病秧子了>第二十九章 

  云稚端着茶盏来到窗前,顺着朝人群中央望去。

  然后就看见一个抱着头蜷成一团的身影,虽然灰头土脸的格外狼狈,但依着云稚的敏锐,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他浅浅喝了口茶,回头问陈禁:“郑家的小崽子?”

  陈禁有些意外,跟着凑到窗前:“看来这郑小公子在都城还真挺出名,你都认识。”

  “也不算认识,前几天偶然打过一次交道。”云稚轻轻笑了一声,“给彼此都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说话间楼下愈发喧嚣,一个一瘸一拐的中年人在一众家丁的簇拥下从一辆马车里下来,试图驱散围观的百姓,上去查看还躺在地上抱着头的郑小公子。

  “今天这街上还真热闹……”云稚放下空空的茶盏,倚在窗口,“你还没说那郑小公子怎么回事儿呢?”

  “也不算什么大事儿……”陈禁耸了耸肩,“就是这郑小公子平日里不知道结了什么仇,今天本来是带着小厮出来闲逛,刚走到这闹市街口,从天而降几个壮汉不由分说地就将人揍了一顿,还没等围观的人回过神来拉架,就又迅速地走了,只剩下这郑小公子躺在地上,到现在都没爬起来。”

  云稚往下看了一眼,虽然郑家的人已经到了,那郑小公子却还没起来,不由问道:“打死了?”

  “哪能啊,我刚瞧着呢,那几个人身手了得,下手及有分寸,阵仗看起来吓人,回去估计连个疤都没有……”陈禁撇了撇嘴,“要我说这哪是寻仇,咱们平时校场上对招都比这出手狠。”

  “那怎么还在地上躺着……”云稚疑惑,“晒晕头了?”

  “估计等围观的人散?”陈禁说着笑了起来,放轻了声音,“刚我听他们议论,说别看这郑小公子的老子只是个翰林修撰,到底是世家出身。郑家经过先太子一案之后,人丁单薄了许多,养起孩子来就愈发骄纵。

  这郑小公子平日里也没什么正事儿,就带着几个小厮四处闲逛,在这附近也算出名,今天在自己地盘儿当街来了这么一遭,估计觉得脸都丢光了。”

  “那还真是比要他命还有效果……”云稚扬了扬唇,“我先前倒是忘了,淮安王府的人怎么可能吃亏。”

  陈禁好奇:“淮安王府的人?”

  “嗯……”云稚应了一声,“这郑小公子再纨绔,最多只敢带几个小厮找条僻静的街巷堵人,淮安王府偏偏就找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大大方方的揍你一顿。”

  “这淮安王还真和传言一样肆无忌惮。”陈禁忍不住感慨。

  “要是淮安王动手,这郑小公子今天至少也是要抬回去的,说不定明天就要安排一下后事了。”

  云稚摇了摇头,看着楼下郑小公子被家丁扶起来之后,几乎是小跑着爬上马车,轻轻笑了一声,“既不肯吃亏,又拿捏着恰到好处的分寸,还真是个了不起的。”

  陈禁更加好奇:“你在说谁?”

  “就是之前让你查的那位,淮安王府的管事……”云稚缓缓道,“萧络……”

  “萧络……”陈禁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那还真是要想办法查查这位萧管事到底是什么来头了。”

  说话间,雅间的门被人轻轻叩响。

  “应该是送冰酪来了。”

  陈禁说着顺手拉开门,果然瞧见了端着两份冰酪的小二,和跟在他身后的圆润身影。

  小二把冰酪放在桌上,仿佛没察觉到后面还跟着个人,头也不回地走了,还顺手带上了雅间的门。

  “杨二,你这店开得不错啊……”陈禁拉了椅子示意对方坐下,朝外面指了指,“我刚一路过来,整条街上数你这里客人最多。”

  “总得装装样子嘛……”杨二说着话,从怀里摸出方锦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视线在云稚脸上稍停留,扭头看向陈禁,“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小公子要来,这不是怠慢了!”

  “我是路过,顺便上来坐坐……”云稚端起冰酪尝了一口,“好手艺!”

  “公子喜欢就好!”杨二笑了起来,不太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这店里的厨子是我当年专门挖来的,手艺可是一绝,待会我让他做几个招牌菜,公子好好尝尝!”

  “那倒不用……”云稚指了指冰酪,“待会我走的时候,帮我带份这个就行。”

  “好说!”杨二满脸高兴,“以后每天我都安排人往府上送一份!”

  “差不多了吧,杨掌柜……”陈禁打了个呵欠,“咱们稍微聊点正事儿?”

  “正事儿?”杨二稍微思索了一会,一拍头,“哎,瞧我这脑子,看见公子太高兴了,都要忘了正事儿了。”

  他说着起身走到窗口,往外看了一眼,才坐回椅上:“那个叫赵礼的内侍我查过了,淮阳人,小时候因为水灾跟着家人逃难来了都城,父母为了糊口将他送进宫做了内侍,第一个伺候的就是还是皇子的当今圣上,忠心耿耿,深得信任。”

  云稚和陈禁对视了一眼,而后问道:“这些年来,他有没有和什么人有没有和别的什么人联系紧密?有没有可能……”

  “没有……”杨二十分干脆地打断云稚,“那个赵礼只有一个主子,就是当今圣上。”

  云稚抬眼看他:“这么肯定?”

  “公子,虽然我这个酒楼开得还算红火,但毕竟只是个幌子……”杨二看着云稚,语气难得认真,“侯爷当年安排的正经事,我可一点没敢忘。”

  “好……”云稚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杨二扫量着他的脸色,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陈禁,站起身来:“正事儿说完了,那我便先下去了,我整日里大多时间都在这儿,公子有事儿再吩咐。”

  “放心,杨掌柜……”云稚笑道,“不会跟你客气的。”

  杨二又客气了几句,便痛痛快快地走了,陈禁回手关好雅间的门,看着低头看着冰酪碗若有所思的云稚:“公子?”

  “其实和我预料的也差不多,只不过现在可以确认了……”云稚抬头看着陈禁,轻声道,“圣上在暗示我大哥的死因没那么简单。”

  陈禁微微睁大了眼:“那他怎么不直说,这么拐弯抹角地也不怕你理解不了?”

  “不知道……”云稚垂下眼帘,“或许是他也只是怀疑,并不知道真凶是谁,无凭无据地说起来,谁知道我会不会信。又或者,他有别的顾虑,所以先暗示几句看看我的反应。”

  陈禁思考了一会:“那我们……”

  “按兵不动,我想看看,如果我没有反应,他会有什么反应。”云稚垂下眼帘,“其他的,等平州的消息回来再说。”

  “懂了!”说完了正事儿,陈禁松了口气,端起桌上自己那碗冰酪搅和了两下,“这冰酪比家里的好吃?怎么你在这儿吃还不够,待会走还要带一份。”

  “不是我自己吃……”云稚道,“谢礼……”

  陈禁疑惑:“给谁的谢礼?”

  云稚给自己倒了杯茶,浅浅喝了一口:“李缄……”

  ?

  李缄打了个喷嚏,抬头冲着床榻边的萧络笑了笑:“大热天的就不用御医再跑一趟了吧。”

  “已经在路上了……”萧络回手端了水递给他,“王爷已经打了招呼,接下来这段时日,御医会一直住在府里,直到你痊愈,不会来回奔波。”

  李缄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从萧络手里接了水:“其实我真没什么事儿,就是这都城的天气太热了一时没适应,睡上两日就好了。”

  萧络瞥了他一眼,顺手从床边捡起本书,漫不经心地翻看起来,没有接话的意思。

  李缄摸了摸鼻子,一时也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只好浅浅的喝了口水。

  萧络应该是在生气,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李缄这次生病,多少是有点自作自受。

  自到都城以来,虽然每日忙碌,但有御医按时诊脉,一日三餐也是特制,各种进补的药吃着,李缄这副自娘胎里生下就没怎么好过的身体,也有几个月没病过。

  偏偏他自己前一晚拎了酒去找高梁小酌,回房的时候晕头转向一脚踩进荷花池里,自己扑腾上岸又顺利回了房,湿漉漉地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起来便发了烧。

  然后就被萧络禁足在床榻之上,甚至还自己拖了张椅子,守在近前等着御医过来。

  正想着,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萧络放下手里的书册,起身去开门,一个小厮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个陌生的食盒。

  “这是什么?”萧络轻轻挑眉,“哪来的?”

  “好像是春风楼送来的……”小厮捧着食盒,小心回道,“说是一位姓云的小公子送给咱们公子的。”

  萧络回头往床榻上看去,正对上李缄看过来的视线,翘了翘唇,接了食盒,打开看了一眼。

  李缄忍不住坐起来:“是什么?”

  “这云小公子真是有心,不过可惜……”萧络轻轻摇了摇头,将装着冰酪的碗拿了出来,“你现在吃不了,只能我代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