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 厨房里飘着炊烟,元溪到院子里洗了把脸,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低头一瞧,见自己胸口处赫然有几处红痕, 急忙大惊小怪地跑去让严鹤仪看 。
“哥哥, 怎么还会痒啊?都怪你。”
严鹤仪心虚地笑了笑,凑过去想亲一亲那几片红痕, 突然觉察到有一丝不对劲:“怎么瞧着像是蚊子咬的?”
“可是没起包,哥哥。”
“你看,中间有一个小红点, 应该是蚊子叮的,我就说嘛,我动作很轻的。”
严鹤仪把元溪揽在怀里,轻轻给他挠着那几处红痕:“这样好一些么?”
元溪微微拧着眉尖, 可怜巴巴地道:“不挠还好,一挠更痒了。”
严鹤仪去门口摘了几片薄荷叶, 捣碎之后,敷在了元溪被蚊子咬过的地方。
这倒是个好法子,涂上去登时便有了缓解。
严鹤仪又认真检查了一遍元溪的身上,在他的小臂、肩头和大腿处,都找着了微红的被蚊子叮咬过的痕迹。
元溪被蚊子咬过之后, 起的包倒是不明显,但却会红上一小片, 中间还有个很痒的小红点。
天这么热, 一般到了半夜, 元溪便会在睡梦中, 迷迷糊糊地蹬掉他这边的被子,严鹤仪摸摸他身上的薄汗,怕他着凉,还是把被子盖回去了。
就这样折腾了几个来回,严鹤仪索性坐起身来,用蒲扇给元溪扇着,这才让他安稳地睡了一夜。
元溪痒得难受,颇有些不忿:“蚊子为何不咬你?”
严鹤仪贴近元溪,深深地闻了一下:“可能...咱们元溪比较香甜,我要是蚊子,也专门叮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哥儿。”
元溪吹了吹小臂上敷着薄荷的蚊子包,清凉之感可以暂时止痒,随后,他眼神幽怨地瞥了一眼严鹤仪:“哥哥还想叮哪个哥儿?”
严鹤仪学着元溪的样子,给他吹了吹大腿上的蚊子包,规规矩矩地答道:“不想不想,此生只叮你一个。”
元溪不依不饶起来,接着问道:“那...若是有别的小哥儿瞧上你了,要来叮你呢?”
严鹤仪一脸正经地道:“那我便同他讲,「家中夫郎善妒又彪悍,若是被发现,必会被他挠我个满脸花,在下实在是大大的不敢啊!」”
“严鹤仪!谁善妒了?谁彪悍了?”
元溪抓过严鹤仪的手腕,在上面留下了一排牙印。
严鹤仪捂着手腕:“我善妒,我彪悍,娘子饶命。”
“谁是娘子?”
——
今日私塾不上课,说好了要到镇上帮着赵景收拾铺子的,两人笑闹了好一会儿,直到日头都很高了,这才关好门出发。
赵景的师父在镇上有一间木匠铺子,他年事已高,又在家乡开了新的铺子,打理不过来,便低价转给了赵景。
赵景那里工具都很全,只需简单收拾一下便能开张了,店里还差个新牌匾,赵景便邀了严鹤仪来帮忙。
这间铺子不算大,几块木材和成品一放,便已经撑得满满当当了,但是胜在位置不错,又有老师父之前积累的口碑,开起来也不算费劲。
严鹤仪同元溪到的时候,赵景正在店里搬桌子,周子渔也拿着个鸡毛掸子在旁边扫灰。
赵景已经准备好了笔墨:“麻烦严先生给写「小景木工」这几个字。”
严鹤仪把毛笔递给了元溪:“让元溪来吧,他的字比我好。”
听了这话,在场的人都是不太信的,但见严鹤仪说的认真,倒是也半信半疑地期待了起来。
几个字写下来,赵景跟周子渔便全信了严鹤仪的话,虽然他们平日对这些也没有了解,但字好不好还是能看出来几分的。
到了下午,一起吃了些饭之后,铺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严鹤仪便跟元溪坐在角落里的桌子旁喝茶说话,赵景则同周子渔一起,在门口清点那堆奇形怪状的工具。
正说着话呢,店里便来了一人,气度不凡一身绫罗,正是之前买严鹤仪跟元溪那副字画的贾员外。
贾员外手里拎着一包裹着红纸的点心,一进门便笑开了:“祝贺铺子重新开张,小景,你可要好好干啊。”
赵景之前在镇上学徒,见过他几面,也不敢怠慢,急忙给人倒上了茶。
贾员外啜了一口茶,仍是一副笑面:“我同你师父交情不浅,前几日,老人家专门来了信,托我对你照应一二,以后若是有什么事,便尽管来找我。”
赵景又谢了贾员外一番。
元溪感觉,贾员外说话时,余光似乎总往自己身上瞥,让他稍微有些不自在,便往严鹤仪这边挪了挪。
贾员外又开了口:“我家小子挺喜欢玩这些小玩意儿的,麻烦小景师父给做一些,工钱按双份给我算。”
赵景急忙摇了摇头:“贾员外,这哪儿行呢?您放心,钱一分不给您多要,活也一丝都不会马虎。”
礼也送完了,活也交代好了,贾员外又四下打量一番,瞧见了刚做好的那块匾额,像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似的,用指尖轻轻摩挲着:“这字...我瞧瞧,难不成是叶先生的手笔?”
“不不不,细看又不像,这...我想起来了,好像是一位小公子写的,年纪不大,发间系着这么长一条灰绸布,对不对?”
赵景见这贾员外与元溪相识,便往里面指了指:“员外好眼力,正是一位年轻的小公子,就在那里呢。”
贾员外似乎是才发觉里面还有两个人,急忙过去拱了拱手:“在下贾升,是个商人,请教小公子名讳?”
元溪这才认出来他:“我叫姜元溪,上回买画的便是你?”
贾员外一脸欣喜,口里不停地赞道:“正是,那日一见小公子的字,我便迈不动脚了,还好没错过,买回家之后,我就把这画挂在床边,日夜欣赏,时时常叹世间竟有如此好字。”
“小公子这字真是特别,与北国的叶先生有几分相似,却更为灵动一些,真是难得。”
元溪听这个贾员外提了好几回叶先生,甚至开始怀疑,此人同叶先生也许有过一段什么往事。
贾员外整了整衣领,又周周正正地对着元溪行了个礼:“上次一见,小公子惊鸿之貌便留在我心中,一直再难以忘怀,只可惜太过匆忙,竟然忘记询问姓名。”
“之后,我又在街上寻过几回,也没见着小公子的身影,幸好,上天待我不薄,让我今日又能遇见公子。”
元溪暗自想道:有钱人说话都是如此夸张么?
贾员外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严鹤仪在,又道:“自然,那副画也很好,严先生书画一绝,我之前便收藏了好几副,可若是同小公子相比,恕在下直言,小公子还是略胜一筹。”
元溪急忙接话道:“哥哥画好,我擅长写字,两人各有长处。”
一听这话,贾员外低声问道:“哥哥?二位是?”
元溪往严鹤仪那里靠了靠,眉眼弯弯地道:“我们快成亲了。”
贾员外低声道:“也就是说...还未成亲了?”
只一瞬,便又恢复了方才的笑意:“二位确实很是相配,那便恭喜了。”
他在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来,双手递了过去:“我这儿有块玉佩,也不值什么钱,便送给小公子吧。”
元溪认得这玉,可不是贾员外口中的「不值什么钱」。
他摆了摆手,颇为得体地道:“多谢贾员外厚爱,东西便不收了,我也不识得什么玉石,放在我这里怕是会糟蹋了好东西。”
贾员外也没再执意给,收好玉佩之后,说了几句客套的话便告辞了。
从赵景铺子里出来,日头还很高,严鹤仪便带着元溪去河边摘了些莲蓬,坐在桥边剥了喂给他吃。
莲子清甜,只要把里面的莲心去掉,便一丝苦味也没有了。
这时,桥那头走来一个女子,元溪一眼便认出来了,使劲儿招着手:“英姐姐——”
常英正好有空闲,便陪着两人在桥边坐下,一同剥莲子吃。
见严鹤仪剥了一颗莲子喂元溪,常英笑着打趣道:“哎呀,见不得这种场面,牙都要倒了。”
元溪有些不好意思:“常姐姐可有意中人了?”
常英点了点头:“前几日刚定了亲。”
“是什么样的人?”
“他姓周,在衙门当捕快。”
常英一抬头,眸子突然亮了起来,朝着远处指了指:“瞧,他来了。”
来的是个壮实的男子,肩膀很宽,又穿着一身官服,便更显英俊了。
常英对着那人挥手:“三哥!”
“这便是我同你提过的小元溪和严先生。”
那男子肤色略深,笑起来如日光照面:“元溪比英子口中说的还要俊朗许多,我叫周鸿熹,严先生,咱们见过的。”
严鹤仪对着他行了一礼:“是,我记得,你是府衙周师爷家的三公子。”
常英拉着周鸿熹的胳膊:“你快坐,方才他俩互相给剥莲子,我只能干看着,还好你来了。”
然后,她又对着元溪挑了挑下巴:“元溪,我们俩也快成亲了,你瞧瞧,是不是不比你家严先生差?”
元溪扮了个鬼脸,不答她的话。
周鸿熹剥了颗莲子,正踌躇着,常英捉住他的手,把莲子送进了嘴里:“啊——谢谢三哥。”
元溪对着严鹤仪张开嘴:“哥哥,我也要。”
严鹤仪轻轻点了一下他的眉心:“行了,你都吃三株了,再吃可要上火了。”
常英又给周承熹喂了颗莲子,对着元溪挑眉:“小元溪,你瞧。”
周承熹笑着拍了拍常英的后脑勺:“行了,两个小孩儿,加起来可有三岁了?”
常英翘着脚:“我三岁半了,三哥。”
元溪对常英吐了吐舌头:“那我四岁,略——”
周承熹眼里满是宠溺:“真是长不大。”
“严先生,可愿随我一同去钓鱼?给两个小孩儿做鱼汤吃。”
严鹤仪点了点头:“乐意至极。”
元溪又逮到了夸耀的机会:“常姐姐,我家哥哥做菜可好吃了。”
常英也不示弱:“我家三哥也会,兴许更胜严先生一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