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杀人红尘中>第22章 

  扶桂进城的时候还未察觉到不妥,山下的城镇一如往昔。热闹的集市尽头,扶桂背着包袱走到自己做生意的小摊子边。他支起一个杆子,上头写着极为蛮横的‘算命’二字。

  他刚坐下,就有人围上来,穿着粗布衣裳,面色蜡黄。这些都是做生意的摊贩,不是来找扶桂算命的,是来找他看病的。医馆里的大夫贵,卦摊上的扶桂大夫,每次只要三个铜板,说是算命,却能把你身上患病之处都说清楚,比去医馆划算。

  扶桂摊开笔墨,道:“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

  扶桂开这卦摊子,本来也不为算卦,只做一个联络点,有人想找扶桂买东西,就来这里找他。而那个时候扶桂卖的就不是治病良方,而是自己的老本行,穿肠毒药了。

  他正给人看着病,忽见几个打手模样的人往这里走来,为首的那个膀大腰圆,一脸恶相。

  “都走开都走开!”几个打手将人群驱开,露出扶桂的小摊子。

  扶桂站起身,笑脸相迎,“这位大人,你要算一卦吗?”

  “算什么卦!”那恶霸“啪”的一声将一把杀猪刀拍到扶桂面前,道:“你这个摊子,老子要了!你,趁早滚蛋!”

  扶桂道:“这位大人,我这摊子是交了摊位费的。你要是需要摊位,不如去......”

  他话没说完,就被恶霸一把推倒在地。

  他挂在腰间的荷包“啪”得一声掉在了地上,荷包里头的东西露出了一角。

  扶桂目光一凝,捡起荷包,一枚刻花的令牌便出现在他眼前。

  那恶霸还在叫嚣,叫几个跟班掀了摊子,笔墨白纸丢得到处都是。

  围观的人冲着几人指指点点。

  “这样欺行霸市,就不怕遭报应!”

  “可不敢这么说,这一整条街的人都不敢得罪他。”

  “人家小扶大夫多好的人,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煞星。”

  人们这么说,却没一个人上来帮扶桂,就连来找扶桂看病的那些人,也只是围在一边,一声不敢吭。

  扶桂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笑道:“这位大人,您别生气,这摊子我就送给您了。我身上还有一块牌子,是掺了金子的,只要您能放过我,这牌子我也送给你。”

  一听牌子是掺了金子的,恶霸立即道:“快拿来!”

  扶桂将牌子递过去,自己弯下腰收起行李包袱。那恶霸见扶桂如此识时务,便挥挥手道:“滚吧。”

  扶桂面上含笑,还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恶霸看不懂那礼节是什么意思,只把那牌子翻来覆去地看。

  他拎起包袱转身离开,有人来劝他,“小扶大夫,真的走吗?再留一阵子吧,会有办法的。”

  扶桂笑着摇摇头,背着包袱去找投宿的地方了。

  他还没走远,人群忽然传来惊叫声。扶桂回头,见原来的摊子边,那恶霸已经被杀,拿着牌子的手被人齐齐削下,跟着牌子一起不翼而飞了。

  人群四散而逃,扶桂眸色渐深,隐入人群里。

  药夫子将争花令给扶桂,或许是存了偏袒他的心思。可是扶桂志不在此,也很快意识到,这是个烫手的山芋。

  早知道卖给郗真了,扶桂想,肯定能大赚一笔。

  离他不远处,一抹红色的影子跟着人进了小巷子。

  那拿到争花令的弟子行至尽头,才发觉身后跟着人。他转过身,身着红色兜帽的郗真站在空无一人的巷子中,抱剑而立。

  郗真看见他,也颇为惊讶,“程涟?”

  在山上的时候,程涟一贯是怯懦畏缩的,如今到了山下,杀人夺令时也眼都不眨。

  “是你自己把牌子拿出来,还是我杀了你,再把牌子拿过来。”

  程涟显然是个识时务的人,没有多做犹豫就将手中的牌子抛向郗真。牌子上还有溅上的干涸的血液,郗真面露嫌弃,自袖中取出一块帕子将牌子擦干净。

  程涟警惕地看着他,“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郗真将牌子收起来,抬眼看向程涟,程涟心狠手辣,善于伪装又极识时务,往常郗真竟没有注意过他。

  “谢离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郗真忽然道。

  程涟勉强笑了笑,道:“人都要为自己做打算,就算大师兄知道了,想必也不会说什么。”

  郗真面色倏地沉下来,他冷笑两声道:“这话倒是不错,你在他面前买卖可怜,他会放过你的。”

  程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但他知道郗真喜怒不定,自己与他的武功又相距甚远。

  “城中还有一块争花令,”程涟当机立断,“就在落春湖边。”

  落春湖边聚集着城中花楼,花楼临水而立,时有画舫泛舟湖上,远远地,便能看见花娘们在窗边闲倚栏杆,揽镜梳妆的模样。

  时值黄昏,一道残阳铺在水中,满湖落日,美不胜收。

  谢离负着剑,从街那头转过来。花楼门口聚集了很多人,今日是名妓罗衣出阁的日子,城中城外,远近的有钱人都来凑这个热闹。

  人群忽然传来一阵浪潮般的叫喊声,罗衣出来了。她站在二楼台上,一袭拖地长裙,手中拿着一个绣球。

  她要玩绣球招亲那一套,谁拿了绣球,谁就是她的夫君了。

  谢离抬眼,正对上罗衣的眼睛。她有一双同郗真相似的,风情的眼睛。

  谢离想起来了,去年冬日,他与郗真下山,曾见过这个女人。

  罗衣眼波流转,媚眼如丝,而谢离不为所动。他刚要挪开眼睛,就被罗衣腰间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块通体漆黑的牌子,背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底下缀着穗子,像是个装饰一样挂在罗衣的腰间,古拙又华丽。

  罗衣的目光扫视众人,手中的绣球如一团火,砸向楼下的众生。

  谢离身形如风,越出人群,于半空中拿到绣球。众人只见一抹白色的影子,转眼便将那一团火收入怀中。

  楼下聚集的人群里,不知道多少人对令牌蠢蠢欲动,然而当他们看到谢离拿到绣球之后,便都悄悄退去了。

  花楼里跑出来几个年轻的姑娘,簇拥着谢离进去。罗衣也回了屋子,人群渐渐散去,那接了绣球的年轻公子,又不知要成为多少人的趣谈。

  花楼中不见多少客人,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她们簇拥着谢离上了楼,房间里香气弥漫,屏风后面氤氲着水汽,一个姑娘说:“热水已备好,请贵客沐浴更衣。”

  谢离没说话,一个姑娘上来要取下谢离的发簪,伺候他沐浴。谢离轻轻躲过了,道:“我不用人伺候。”

  几个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为首的那个姑娘道:“那我们将衣服放在这里,请贵客快些更衣,不要误了吉时。”

  不知过了多久,花楼里响起丝竹管弦的乐声。谢离推开门走出来,来找他的姑娘们都看愣住了。

  他身着红色的喜服,暗红色的刺绣滚边,头上仍是那枚白玉簪,缎子般的长发披在身后。红衣墨发,浓墨重彩中勾勒出一个矜持清贵的公子,堪称天下无双。

  姑娘们引着着谢离来到一处门前,合着乐声,说不完的吉祥话。

  “新郎官,进去吧。”

  谢离推开门,屋中红烛高照,窗户上贴着双喜字,各处挂着红绸,入目所见,全都是昏昏的红色。里间床上,红色的帐子分挂两边,帐子下,坐着一个身着红嫁衣,蒙着红盖头的人。

  谢离扫了一眼,发现那人腰间并没有争花令。

  一个年长的女人端着东西进来,见谢离坐在桌边,新娘子坐在床上,笑道:“哎哟,新郎官怎的这么冷淡,还不揭了新娘子的盖头?”

  谢离没说话,看着这个女人。年长的女人一面把东西放下一面道:“罗衣是我最疼的女儿,她今日出阁,我为她备了一份嫁妆,只要郎君好生对待她,这嫁妆就归郎君所有。”

  她掀开红绸,托盘里就放着那枚争花令。

  谢离目光微凝,伸手去拿争花令。一旁忽地伸出一只手,也冲着争花令而去。

  谢离看向抢争花令的新娘子,手腕一转,将新娘子的手压在争花令下。

  新娘子另一只手微动,数枚暗器直冲谢离而来,谢离躲开了暗器,在人拿走争花令的一瞬抓住了争花令的穗子。

  暗器没有打中谢离,却叫屋中灯烛尽灭。那年长的女人见势不好早跑了,黑暗中,新娘子与谢离都抓着争花令,手上你来我往过了数十招。

  新娘子死死抓着争花令,谢离出手迅如闪电,直逼新娘子面门。新娘子闪身躲避,红盖头掉落在地上,露出郗真那张秾艳的脸。

  看见眼前人是谢离,来势汹汹的郗真愣住了,“谢离......你......”

  他没说完,一下子被谢离掼在床上,脑袋磕在了床头,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

  “谢离,是我!”

  谢离知道是郗真,他欺身而上,掐着郗真的脖颈,黑沉沉地一双眼睛盯着他,“为什么没等我?”

  作者有话说:

  中秋节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