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娇纵哥儿的忠犬仆从>第56章 赋税

  一顿混沌吃的苏凌面红耳赤, 全程低着头喝汤去了。

  就在苏凌憋得脸通红的时候,二姑笑着转头对狗剩道,“惦记这个没影的, 还不如盼盼大黑夫郎肚里的。”

  二姑也只是打趣, 别说狗剩现在七岁相差大了点。大黑夫郎肚里是男是女还是哥儿都不知道。

  虽说哥儿生出哥儿的概率较大,但是其他性别也是有的。

  三伯娘接话道,“大黑夫郎是快生了吗, 我看大黑经常带他去城里。”

  二姑连忙摆手, “不是,听说身体不舒服, 最近半个月一直吃药看大夫。”

  “也不知道是不是肚子大了, 人越来越清瘦, 整天锁着眉头脸色也不好, 可把大黑愁死了。”

  “我偶尔路过他们家, 就听见大黑娘数落他,明里暗里说人来她家当祖宗了,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做就闷在房里,像母鸡孵蛋一样。”

  苏凌听了会儿, 觉得脸上热气消了些。他没忍住抬头道, “那大黑夫郎不得气死,这身体能好才怪。”

  二姑道,“气又能怎么办, 大黑一个劳动汉子赚的多, 大黑娘不同意分家。大黑夫郎再串掇大黑分,那就落人口舌犯不孝罪名了。

  到时候大黑娘一哭, 旁人只说大黑夫郎心狠, 哪个婆婆不作践儿媳妇, 不然怎么说儿媳终于熬成婆。大家都这么过来的,偏他就金贵受不得。”

  不仅像二姑说的,大黑娘还很善于拿捏人心。

  在未过门前就对大黑夫郎说了,看他真是喜欢自己儿子,才不嫌弃他家穷同意入门。

  还说今后嫁进来日子磕磕碰碰总有磨合,大黑做工本来就累,家里任何事情都可以商量着来,可千万别让自己儿子心烦。

  自从嫁进来就受尽冷眼,大黑夫郎骨子里傲不会开口对大黑说耳边话,大黑憨直愣是一点没察觉出来。

  村里族人之间在大是大非前讲究同气连枝,相互扶持。但落在犄角细末处,一家人相互间还有龌龊隔阂,过日子,总有些纷纷扰扰。

  苏凌道,“婆婆都是媳妇儿熬过来的,怎么就不知道体贴儿媳妇。”

  “终于熬出头了,可不得狠狠出几十年的憋气。都是走同一条路,前面的人能好心给后面铺路的少,倒是见不得别人好过的多。”二姑夹了一块芹菜肺片道。

  三伯娘舀着汤,一边对苏凌道,“凌哥儿知道老人过世,关系好的都送什么吗?”

  苏凌见三伯娘这么问,那答案一定是超出他日常认知范围的。

  他干脆摇头,“不知道。”说完又好奇地看着三伯娘。

  三伯娘看下二姑,对苏凌道,“史长青家里老人去世的时候,你二姑送了我一床大红喜被。”

  苏凌怀疑自己听岔了,“老人去世虽然是喜丧,但喜被不是成亲用的?”

  二姑笑道,“这就是庆祝儿媳妇熬出头,自己能当家做主了。”

  苏凌听着看向三伯父史长青,三伯父此时一脸忠厚,“村里习俗,都这样。”

  苏凌听了觉得无语,就没有和和美美过日子的吗。

  “咱凌哥儿命好,今后没有婆婆作践,日子轻轻松松的。”二姑道。

  这不是说刈哥没有父母一个孤儿吗,他怕苏刈心里伤痛,抬眼看了去。

  苏刈正低头拿猪蹄骨头喂桌旁的小黑,没注意到苏凌的视线。

  小黑此时体型大了,再钻桌底都得屈着前肢。

  苏刈也不让它钻,怕桌上人猛地低头被吓着。

  桌上两旁放着碗装骨头,苏刈把骨头倒入小黑的狗盆里。他把狗盆朝小黑推了下。小黑便一脸欢快地叼着狗盆出去啃了。

  突然,院子传来小黑的狗吠声。不疾不徐,倒是像提醒屋里的主人,院子来人了。

  “哎呀,凌哥儿,你这小黑狗见风长啊。”村长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苏凌起身把小黑叫唤开,村长提着拐杖放在腰侧提防着小黑,老脸却淡定道,“这狗还挺通人性的。”

  它之前见过自己几面,应该不会咬人吧。

  “是的,小黑见过村长,不会随便咬人的。”苏凌笑道,也不戳穿村长紧张瞅着狗的样子。

  村长一进院子就听见灶屋热闹的很,混沌肉丸子味儿那是光闻着,他肚子都咕咕叫了。

  苏凌招待村长吃,村长摆手一会儿就走。他上来的时候看到老朋友朝他家走去了。

  村长从袖口里掏出用葛麻串的六吊钱,分了三吊给苏凌,“刚才袁晶翠来族里把罪录销了,这是按照族规赔你的三千文。”

  另外三千文是给二姑家的,索性人都在一起,村长只用走一趟。

  村长又叹气道,“昨天去城里衙门集会了,今年秋税出来了。”

  村长话一出,桌上几人都看向他,村长摆手,“吃啊,看着我干嘛,吃完了才有力气干活。”

  苏凌撇嘴,“村长这话说得好像冷漠的奴隶主。”

  村长道:“吃饱了才有力气种田完赋税。”

  几人听村长这样说,知道一年辛苦钱又要掏底了。

  “猎户税从三百文涨至五百文,人头税从两百文涨至四百文。”

  村长说一个字,二姑就肉痛地眼皮跳着,她不安期盼问道,“未成亲的,年岁在十五至三十五岁,还是五算?”

  村长点头。

  二姑直唉声叹气,“我们家那两个大崽,这一下子就去四两了!”

  二姑急忙拉着三伯娘的手道,“你看看娘家那边有没有合适的,就赶在这几天成亲了。”

  一下子单两个儿子人头税就去了四两,还有瓦匠税田税,加起来一年真是白种地了。

  村长道,“每年这会儿着急成亲的人多,怕是凑不成对儿。”

  秋收后不忙,都赶在这时嫁娶。有的家里不喜欢女儿哥儿的会磨着人,把地里秋活忙完了才放人出嫁。

  这样秋天忙完嫁人,冬天还不用在家吃闲饭。

  赶在秋税前嫁人,还能踢走家里人头税,让男方缴去。

  “你是愁的发急,我看这还有两个不着急的。凌哥儿,你这次赋税算下来可真是为衙门做贡献。十里八村头一份了。”

  这是在暗戳戳怼苏凌之前理直气壮说他有钱,买奴隶为衙门做赋税贡献的话头。

  真是个记仇的。不会天天想着怎么反驳他吧。

  苏凌这般想着看着村长日渐稀疏的头发也没出声了。

  他捂着胸口心疼道,“说吧,我有钱。”

  村长这回认真开口道:“奴隶税这回是上涨大头,一个奴隶一两银子。你俩还都超龄未婚嫁,人口税五算为四两。猎户税五百文,今年一亩田税三百文,你家有十四亩一共四千二百文。”

  苏凌听着耳边一项项税目没缓过来,只知道十两多银子就没了。

  这时三伯娘疑惑开口道,“我记得凌哥儿家的田都靠山,多贫瘠沙洼地,每年都会少征收些啊。”

  苏凌也有疑惑,他真不知道自家田有多少亩,以前都没注意到这个。

  村长道:“良田税重、瘠田税轻那是以前。几个月前衙门的人就重新测量过村里人土地亩数,以前没开垦的陂塘、小路、沟河、坟墓、荒地都纳入了田亩里。”

  “今年日子不好过啊。”村长自顾自道。

  赋税加重,新出米价还猛跌,怎么看都是不详的兆头。

  村里赋税收不上来,他也会天天遭受衙门的压力。

  村长一番话说出来,桌上几人本来也吃得差不多的肚子,这下彻底堵饱了。

  村长见苏凌勾着手指头数自己一共要缴纳多少税,那样子数越心疼,眉头都皱起来了。

  村长道他可以帮苏凌牵线老鼠药。他开会去的时候给其他村都说了,有的将信将疑,有关系好的村长说可以试试。

  他活这么些年,还是会有几个愿意卖他面子的人。

  苏凌一听,连声感激。自己作出的药粉能卖钱,钱多钱少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从心底冒出的喜悦与自我认可。

  村长见苏凌眉头松开,这会儿又笑的开心了,易怒易喜真是好啊,属于年轻人的鲜活。

  村长说完后,拄着拐杖就要走。苏凌说自己买了米,给村长孝敬一袋。

  村长举着拐杖蹬地,他用力戳拐杖,宽大的袖口扇起风,吹的嘴边白胡子翻翘着。

  但他没注意,只严肃道,“我就这么老得种不得地了?哪需要你个小崽子送米吃。”

  苏凌笑着摇头,敷衍摆手,“不老不老。”

  他知道村长不要也没强行送,送村长出院子的时候天色有些暗了。

  他把苏刈之前做的灯笼拿出来,点燃里面的蜡烛,然后递给了村长。

  村长提着灯笼,看了一眼灯笼,圆鼓鼓的像个球,不过纸糊的顺滑,嘴里道还怪不错的。

  村长走后,桌上三伯娘几人都心情沉重。本还想着年底过个热闹年,这一大笔赋税出去,又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狗剩虽然人小听不懂太多,但是他知道今年赋税格外高,说不定来年他上学的束脩要用小猪仔抵了。

  他见桌上人都放下碗筷一脸低沉,主动起身把吃完的碗往灶上端。

  其他人见狗剩这般乖巧,心头轻巧了些,也都起身开始收拾。

  二姑边收拾边说落自己儿子不成亲废四两银子。心疼是心疼,但瞧着并不困难的样子。

  一旁三伯娘倒是一直没说话,脸色闷的厉害,苏凌倒是想说叹口气出来会不会好点。

  苏凌道如果手头紧,他可以借。

  三伯娘摇头说自己掏的出来,还叮嘱苏凌别轻易给别人借钱。

  二姑也道还钱的都是大爷,借出去的钱就不是自己的了,问上一回会得罪人。

  说到这个话头上,二姑就扯到自己以前给别人借钱的事情。本来好好的两家人,最后搞得都不说话了。

  她当时着急用钱,见对方隔三差五买肉和瓜果吃,没忍住问了几次。最后钱是要回来了,但在河边洗衣服碰见了,她主动打招呼对方都爱答不理的。

  苏凌点头,说自己知道,不会借钱的。

  三伯娘几人收拾好后就准备走了。临走,苏凌还把没揉成团的肉馅儿都给两家分了。也是一点小心意,希望她们能心里舒服点吧。

  吃完饭后,苏刈把院子里的鸡鸭赶回笼子,又看看马的适应情况。

  苏凌把晾衣竿上的衣服收拾进屋,把衣服分开叠好,再把苏刈的衣服放进他屋里。

  两人进进出出都是些小事儿,天逐渐暗下,身上都沾了些露水桂花香味。

  苏凌忙完后,便搬出大竹椅坐在院子里。看着苏刈一边招呼小黑,一边拍着马头,似乎在让这两好好相处。

  苏凌背靠在竹椅上,鼻尖满是浓郁的桂香,闻着闻着脑袋空空,疲累袭来便有些倦意。

  他动了下身子转为撑着脑袋看着苏刈。那马最开始扭头避开刈哥的手心,不知道刈哥怎么弄的,那马渐渐开始侧头蹭他手心了。

  有了这头马,他们今后出行方便很多。平时在城里各处买东西脚都走得发酸,有了马之后逛遍全程都轻而易举。

  有了马脚程快,今后他们是不是可以去更多的地方看看?

  可青石城户引不轻易下发,普通百姓根本出不去。祖祖辈辈在原地生老病死,一代接一代过了下来。

  这匹马好像还是外地来的,外地又是什么样的?从小在青石城长大只觉得压抑,最后在山脚落根,才得些闲适的日子。

  圆月逐渐从山头升起,洒着清冷的秋意,连绵起伏的青山沁着一片朦胧凉爽。

  山的那头是什么,那边也像青石城这样?

  苏凌托着脸望向苏刈,“刈哥,你知道山的外面有什么吗?”

  苏刈正把马槽里落下的枯叶刨开,闻言抬头看向苏凌,他眼睛发倦微眯着像是吃饱喝足的小猫。

  苏刈走近水进边的水缸,舀水洗手道:“这一带地势多山,山的那边还是山。”

  苏凌哦了声,听起来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露水落在脖子生了凉意,他缩着脖子取暖整个人团在竹椅上。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苏凌着闭眼,脚尖点地,慢悠悠地摇着竹椅道。

  苏刈拿起木架子上的布巾擦干手,而后走近苏凌身边,蹲下道,“山的那边,可能会有一望无际的平原,还有浩瀚无边的大海。”

  苏凌哼哼了下,乌黑的睫毛盛着月光显得尤为发亮浓密,他朝苏刈那边侧过身子,仍还是闭着眼,“可能?”

  “嗯。”

  苏凌嘴嘟着,眉头拧了下,山的外面可能还是山。

  苏刈又道,“不过,我们走的足够远的话,一定能看到平原和大海。”

  秀气的眉头终于松开,嘴角含着丝笑意,这会儿满意了,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嗯。

  “好困哦,”苏凌又含含糊糊的开口。

  桂花香味儿浮在山雾气里,味道格外馥郁令人放松。苏凌一脸睡意说完,只听到绵长细微的呼吸声了。

  月下的肤色如玉脂细滑,睡着的神色满是依赖。随着呼吸轻轻翕动的鼻尖秀挺可爱,微张的唇瓣里可以看见一截粉色的舌头。

  院子四寂无声逐渐暗下来,有什么东西突然紧缩骤快的跳起来——扑通扑通,过快的紧张感刺激着下垂的指尖蠢蠢欲动,最终无意识地紧握成拳。

  他视线如野兽巡查领地一般在苏凌睡脸上逡巡,最终落在了微掀的唇瓣上。

  鬼使神差般身子前倾,灼热呼气打在苏凌脸夹上,待低头看清脸上薄而晶莹的绒毛后,他眼里有丝笑意。

  难怪阿凌动不动就脸红,是真的脸皮嫩薄。

  他看着满是信任依赖的睡姿,抿着嘴控制冲动,睫毛颤动下垂,却遮不住眼底喷薄欲出的妄念。

  最终缓缓低声道,“阿凌,我可以亲你吗。”

  他又缓了片刻,呢喃道:“当你默认了。”

  苏凌五官在月色下恬静,一脸人畜无害的天真,睡得胸口起伏正酣甜。

  正当苏刈闭着眼贴近的时候,苏凌抬手一巴掌拍去。

  耳光声清脆。

  苏凌皱着眉头还闭着眼,他不舒服地伸了下缩着的脖子,无意识翻了个身差点翻出椅子外。

  等窝在苏刈怀里时,嘴里仍嘟囔着,“刈哥,小黑,捉蚊子。”

  “嗡嗡烦死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黑看了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