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撩了情敌之后>第85章 

  男人最后的表情有种说不清的奇怪,沈星迟拎着药, 一路都在揣测顾钧的意图。

  心中空落落的, 直到走出医院,阳光倾身, 驱逐掉身上的阴凉,这种微妙的感受才好一点。

  司机站在黑车旁,朝他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沈星迟点头, 低身坐入后排。

  黑车行驶,窗外风景不断更迭。慢慢的,沈星迟也把注意力从逐渐远离的顾钧身上转移至旁边袋中的药。

  江医生开的药终归是个隐患。

  虽然顾钧已经表明会当位合格的甩手掌柜,可他本性心细又精明,要是把药直接抛到一旁或丢掉, 总觉得会给顾钧留下怀疑的引子。

  最好能将药摆在男人面前,以督促的名义,让他看着自己吃,这个疑虑才会彻底解决。

  如此想来, 沈星迟把目光挪到前面司机的身上。

  顾家司机正专心地开车,未有借后视镜悄悄观察。

  望了会,小少爷忽然感觉一阵疲乏匆匆袭来。

  腹中的孩子如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前后两天不知为此受过多少惊吓。而一旦说了一个谎, 则需用更多的谎来圆。沈星迟真怕哪天把他自己都绕进去。

  想得太多, 不免烦扰,他干脆大喇喇地倚靠住椅背,暂时将各种念头抛之脑后, 把平稳行驶的黑车当成临时的避风港,心宽地透过车窗欣赏起A市的都市风观。

  这会临近中午,有车,但行人稀疏。

  阳光充沛,大片大片的光斑遗落到地面。天空湛蓝,一碧万里。如此闲适的天气,不热不寒,最适合休息,悠闲地睡个午觉。

  在经过住宅区时,沈星迟果然看见有大爷坐在自家庭院内的躺椅上,拿着蒲扇摇摇停停。而他的孙子在旁边抱着小皮球,和一条憨厚的金毛犬玩得十分开心。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不清楚是不是心态变化,沈星迟现在特别爱关注这类和谐的画面。

  小孩可爱,老人慈祥,金毛犬的尾巴像装了个发动机,摇晃得格外欢腾。

  沈星迟注视,嘴角弯弯想笑,可惜车子转了个弯,眼前再度被耸立高楼替代。方才的画面譬如飘渺虚幻的云烟,转瞬即逝。

  *

  顾家的车成功停靠在公寓前,沈星迟下后,关好车门朝里面的司机摆摆手,叮嘱路上小心。

  司机点头,黑车熟练地调转驶离。

  沈星迟站在原地,看着车子彻底消失,悠悠想,要是顾钧,大概会坐在车里等他上楼,确定到家才不舍地开车走。

  他倒不是在责备司机或者其他,仅是在这件事上,顾钧始终做的跟常人不同。

  若有所思地抱着药乘坐电梯到达公寓,开门后,满目的狼藉蓦然已一种明显而深刻的形态钻入瞳孔。过往记忆在脑海里呼啸而过,沈星迟还未从刚刚安详和睦的氛围中脱离,登时怔愣在门口。

  他昨天一时忘记联系钟点工来公寓收拾,这里便一直保持着“惨烈”的姿态。好像除了他,就没人会分出点心记住。

  片刻的窒息退去,沈星迟长呼了口气,调整陷入悲观的情绪。

  求人不如求己,本来也是图清静选择稍偏的位置,前后访客一只手都能数明白。要是他回来发现公寓内干干净净,那才真的可怕。

  但看里面那么凌乱,沈星迟索性不脱鞋直接进去。

  客厅茶几的玻璃碎了,三张沙发仅剩下一张是完好的,其他两张要不全是脚印,要不就是被打烂了。他把药丢到那张好的沙发上。

  一路往内,地板上又是碎片又是杂书又是沈父混乱的皮鞋印,放了碗的厨房更是不能看。整个场面像极鬼子进村,来了场浩浩荡荡的大扫荡。

  沈星迟四处逡巡,一会翻翻这里,踢踢那边,仿佛在找什么。

  终于,他在卧室地板上的被子里找到那双由顾钧买的粉色兔子拖鞋。

  沈星迟拎起来,将拖鞋表面细碎的小杂物拍干净,心想幸好只脏了点,没坏。

  带着它来到玄关的鞋架,谨慎仔细地放到第一格。

  站在鞋架旁徘徊片刻,再度弯腰把先前被程海无意发现的那双崭新还有包装袋的蓝色拖鞋拿出来,和粉色拖鞋并排摆在一起。

  重新回去,沈星迟无视混杂的场所,一路走向卧室。

  从抽屉中拿出新手机充电。沈父没收他以往常玩的手机没还。小少爷倒不心痛,毕竟里面没几个真心朋友。

  趁充电空档,沈星迟往衣柜里拿出套新衣服换上。

  他心烦意乱,穿的手法略显蛮横。换下的衣服和裤子被随意丢到床头柜上。床头柜原先就乱七八糟,这会更不堪重负,后来的衣裤往下滑落至地,发出咚得不寻常的声响。

  沈星迟没心情理会,扒拉出一块干净地方,坐下来烦躁地抖腿。

  等了会,屏幕上的电显示充到一半,他拔掉充电线开机。

  一开机,各种各样的信息传来,引得手机不停震动,全是一个星期两个星期前的。他懒得去看,直接调到电话本查找,异常幸运,这个手机内存储的电话号码虽不多,但关键的还在。

  沈星迟顺利找到季医生的电话号码。

  拨上后,他一边等待接通一边走向窗户旁。

  大抵是以往对方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即便在家,小少爷仍忍不住提防。拉开一角窗帘,鬼祟地向外瞟。

  公寓外空如一人。

  松气的同时,季医生的电话接通。

  沈星迟按住额头,先是乖顺又认命地接受季医生的臭骂。再带着讪讪笑容和吵得嗡嗡作响的脑袋,说些讨好的话。

  对面的季医生怒气难消,直嚷着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从某种角度讲,能把一位平日极注重涵养的医生逼到这份上,小少爷也算是有能耐了。

  *

  好不容易约定好下午去医院的时间,挂断电话的沈星迟站在窗旁,又叹了口气。

  叹完后,他抓抓头发,觉得自己回公寓后叹的气未免太多。似乎离开顾钧,一种无法名状的沮丧就开始在周身环绕,使沈星迟提不上劲。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离约定的相差不多。再瞟了圈一塌糊涂的公寓,艰难捡了几本书便不乐意的放弃,打电话给服务公司,说明情况。

  解决完这出,沈星迟拎起装药的袋子火急火燎地离开这个令人喘不上气的地方。

  在路边慢悠悠走了会,晒足太阳的沈星迟定下心,见时间差不多,伸手招出租车。

  一辆绿色出租车在身边停下,沈星迟上车,说清要去的医院名称。出租车载着他行往前方。

  沈星迟在后排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好。

  刚才坐顾家的车去医院的确更方便,还节省不少时间。可如果那样顾钧就会知道他去医院的事,而且分明就在医院,却特意坐车去更远的另一家医院,怎么都古怪。倒不如麻烦点,反正他不嫌事多。

  晃神间,出租车已行驶到医院前。

  这次司机开得有点快,久违的反胃感隐隐上涌。沈星迟在后座多坐了几秒适应,才付钱下车。

  站在医院门口,明明外界阳光明媚浓郁,浇得人近乎睁不开眼。医院内却始终没什么光渗透,纵然同样的亮,但在这种天气中总透着些许格格不入。

  沈星迟咕咚吞咽口唾沫,对于接下来要与季医生见面这件事深感头皮发麻。

  走进来,乘着电梯来到老地方,敲开门,看见季医生一张阴沉的脸。

  办公室内,只有他一个人穿着白大褂坐在桌旁。

  沈星迟勉强挤出个笑容:“下午好,季叔。”

  季医生依然阴沉,对招呼爱答不理。

  沈星迟挪进去,小心翼翼地把袋子里的药拿出来一瓶一瓶推到他面前:“电话里讲的药我全带过来了。”

  季医生眼睛瞄着那些药,没绷住,哎叹了声。

  之前听沈星迟说和顾钧打了一架,就忧心这件事会以何种情况收场。可他对于沈家,终究是位外人,何况沈星迟再三嘱托,千万不能让沈父知道他也被卷入其中。

  季医生忽地站起来,对着他半晌没说出话来。

  倒是将小少爷吓了跳,连连后退几步。

  季医生恨铁不成钢地道:“还想跑,看看你,哪有要当父母的样子。先去做个检查。”

  沈星迟缩了下脖子:“检查?不用吧,中心医院的江医生帮我看过了。”

  季医生本想忍住脾气,一听又提高声音斥道:“你当我是顾着你呢!这么来来回回的折腾,我是担心你肚子里的小家伙有没有事!”

  沈星迟“哦”了声,听话地跟在季医生身后。

  经过一系列检查和等待,结果很好,腹中胎儿在健康的成长。

  沈星迟坐在椅子上听着季医生的话,情不自禁揉了揉腹部,感慨这孩子真不是一般的顽强。

  季医生讲了许多平常需要注意的地方和可能发生的情况,不过防止沈星迟太皮,还是开了点安胎的药给他。至于江医生开的药,建议最好别碰。

  沈星迟再三感谢,吊着最后一口职业操守的季医生摆摆手,示意沈星迟可以走了。

  去取药大厅交完钱领过药后,沈星迟偷偷摸摸地站在拐角处拿出药看使用说明。

  逐渐的,他觉得手上的药有些眼熟。

  赶紧从袋子中拿出江医生开的需要内服的药,相互对比,沈星迟意外发现两瓶药极其相似,同样白瓶白盖,除了黏在瓶面上的标签。

  小少爷内心一阵欣喜,连忙把两瓶药的标签对调,将江医生的药丢进垃圾桶,拿着“新生”的药高高兴兴离开。

  *

  他没着急回公寓,先找了家奶茶店,坐下来玩游戏喝奶茶。

  难得脱离照料顾钧的身份,也该适时放纵自己轻松一下。

  等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沈星迟才离开奶茶店,去常吃的小饭馆打包份晚餐,拎着带回家吃。

  扭开门,按亮灯,印入眼帘的公寓已被打扫的焕然一新。

  沈星迟绕了圈,嘴里不停称赞。

  钟点工将碎掉坏掉的东西全收拾掉,东西一少,便显得公寓内愈加空旷。

  但沈星迟倒没觉不适,反正大部分东西他都不需要。

  热腾腾的晚餐在手,公寓干净整洁,药的事也解决了。沈星迟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

  茶几碎了,他从别处搬来张小桌子,将东西放在上面,坐到地板上吃。

  原本饥肠辘辘,可惜吃了两口,想吃的欲望就逐步退去。也许是饭馆更换了厨师,有些食不对味。而且梅姨同样做过这道菜,尝起来却是天壤之别。

  努力再吃几口,实在难受,仅能索然无味的放弃。

  没吃饱依然饿的沈星迟在地板上半曲起腿,环顾四周。

  他没有开全部的灯,只头顶是亮着,其余任由昏黑漫延。窗户半敞,外面倒是一片灯火通明,衬得窝在公寓内的青年如孤家寡人。

  孤独的情绪来势猛烈,沈星迟干坐几秒,起身抹了把脸,决定去洗个澡换换心情。

  顾钧的叮嘱自然没忘,但他同有无数借口可以反驳。今天这么热,在外面呆那么久,身上全是汗,怎么可能不洗。

  山興。

  为了转换心情,沈星迟故意哼着调子往浴室走,调子东一首西一首的杂糅,哼到后面连他自己都忘记原曲。边哼边往受伤的脚上套塑料袋,还特意骚包地于尾端绑了个蝴蝶结。

  等一切准备就绪,沈星迟脱掉衣服,坐在小凳子上,拿起花洒。

  将受伤的脚叉到一旁,沈星迟突然神经地扬高声量,歌声在封闭的浴室里来回飘荡。

  趁着这个高昂的势头,他拿起花洒对向自己就是不留情地一顿猛冲。

  兴许是水温,兴许是过大的水势,后背伤痕接触到水,猝然传来一阵巨痛。青年没忍住,手抖了下,喷头未拿稳,掉下去刚巧打在他那只绑着塑料袋的脚上。

  沈星迟顿时嗷得叫出来,脚迅速往回抽。滑到地上的花洒头一歪,竟直直朝他的脸喷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少爷被滋得眼睛睁不开,脸与嘴巴打得发麻。欲站起来,脚却没力气,眼睛闭着,手四处探索,摸了快一圈都没摸到开关。

  好不容易顺着管拽过花洒,沈星迟赶忙将其反个边,才得以获救。

  他剧烈地喘了几口气,有种要被溺死的错觉。妈的,假如真在自家浴室被花洒喷死,传出去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

  掌心中的花洒仍在孜孜不倦地喷着水。

  狼狈不堪的小少爷静默了会,忽而愤恼地将手里花洒猛地朝旁一甩。花洒在滑溜的瓷砖上转了个弯,滚到角落。

  水流声哗啦哗啦,吵闹非凡。

  小少爷窝坐在小凳子上,头发湿透,滴滴答答地往下掉水。

  他上次可没有这么难堪过,但却是因为有顾钧的照顾。原来尝试过才明白,真正实践起来是多么的不容易。沈星迟觉得自己的承受防线在不停降低。

  顾钧从来不会说,只会持续的,不间断的照顾他,帮他清洗,替他吹头发,包容体贴他的一切。

  沈星迟非常想唾弃自己的无能,然而遭遇到温柔对待下,在同种境地下,他真的无比的怀恋和想念。

  从医院出来后,糟糕的公寓,苦涩的药,难吃的饭菜和艰难的洗澡,他碰到的每一个困难皆变成笨重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小少爷缓慢抬起头,望着雾气缭绕的浴室,脑袋中瞬间记起医院中顾钧的脸,也理解那个总觉得奇怪的表情。

  男人是认为他不会再回到医院了。

  正因为不会回去,才郑重地说着“再见”。

  确实,像沈星迟这样的人在出去后怎么可能老实地回去,就像只喜好自由的鸟,一朝出了禁锢的鸟笼,便再别想抓它回去。

  但是——

  沈星迟莫名地对顾钧尚自解读感到恼怒,他关掉花洒开关,眼中的迷茫被坚定替代。

  小少爷站起来,用毛巾擦干,裹着浴衣出去。

  他现在就要去找男人,证明他是错的。

  *

  沈星迟风风火火地闯进卧室。

  很快,整理干净的卧室再次被搅得一团乱,沈星迟将衣柜翻了个底朝天,都没从中挑出件满意的衣服。

  抓着头发满脸纠结地环视让他扔了满地的衣服,发现其中还有中午换下的脏衣服——它被钟点工叠好后端正放在床旁的椅子上。

  沈星迟走过去,把衣服拎起来。

  这时,一个黑色的东西从裤子的口袋滑落出来,掉在地板上,哐当一声响。

  沈星迟纳闷,下午他好像同样听见这样的声音,只是那时候没有去理会。

  他蹲下去,拿起来看,禁不住笑了。

  那是顾钧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