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大奸臣怀了我的崽>第21章 “我是怕,唐突了你”

  夏京见他过来,很有默契地站起身来,吩咐夏川和侍卫们退远些,又留给周仪一个上车的眼神,当先钻进马车。

  周仪见此,也掀开车帘子钻了进去。

  马车里没有烛火,掩上车帘以后要比外头黑上许多,面对面坐着,他们连彼此的面目也看不清楚,唯有一起一伏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说吧,周大人今夜移驾夏某处,不知有何贵干?”

  夏京声音淡淡,不辨喜怒,可周仪已经能感觉得到他不太高兴,于是在言辞上更加斟酌几分:“最近有柳大夫在,你身体应该恢复得不错吧。”

  “托您的福,还过得去。”

  夏京把谈话弄得这样官方,周仪一时也不大好开口,不过这事儿他既然答应了张常山,无论如何也该做到才是。

  “那日匪徒首领答应放过我们,是我与他谈了条件的,他放我们离开,我也要说服你不再追究此事。”

  “放过?他可没有放过我们,最后那一下若非你舍命相救,我此刻恐怕已经在与阎王爷喝茶了。”夏京冷哼。

  周仪也想起了此事,不由拧起眉心,但实事求是地讲:“最后那人应该是个意外,依我看,绝非匪首之意。”

  “哟,这话说的,才多大会儿功夫,你就已经这么信任他了?还是说,只因为他们是冲我夏某人来的,你才如此维护?”夏京气得不轻,言语犀利,直击要害,“你可是已经知晓他们的来历?”

  周仪沉默片刻,最后却只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夏京闻言猛地深吸一口气:“行,既然你已经开了这个口,要我不追究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你想如何?”

  “你先坐过来。”他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语气飘忽好似引诱。

  周仪犹豫片刻,黑暗中喉结上下一滚,深色莫测,依言坐了过去。

  等他坐稳当,夏京忽然一把攥住他手腕,硬是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小腹上,连珠炮似的发问:“明日就要回京了,你要与我讲的就只有这些么?你怎么不问问我一路上辛不辛苦,怎么不问问回京以后你我是否还要联络,怎么不问问往后肚子大起来我该如何自处,怎么不问问陛下那儿……我要如何应对?”

  “……还是说我夏某人在你周大学士眼里,就如此不值一提!”

  夏京的声音在耳侧幽幽响起,像把利刃直插周仪心口,一下子扎得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是的,我没有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周仪很少有这样的感觉,言语的解释竟会如此苍白无力。

  “那你为何不问!”

  夏京的步步紧逼,让周仪不得不丢盔弃甲。

  他无奈叹息,似是解释:“我是怕,唐突了你。”

  只这么似是而非的一句话,便让夏京满肚子火泄了一半,态度也软和下来,似嗔似怪:“唐突什么,你也不想想,我何时为这个责怪过你?”

  周仪无端端有些口干舌燥,温声道:“你若是心有不安,往后我便想法子偷偷来看你,可好?”

  这下,先前那点火气便丝毫不剩了,夏京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地扩大,身体放松下来,头轻轻靠在周仪肩上,握了握贴在自己小腹上的那只手掌:“你摸摸看,如今虽还看不出来,摸却已经能摸出来了,这里……”

  他缓慢引导着周仪的手在自己小腹上移动,声音很轻,却引人沉醉:“嗯……就是这里,感觉到了么?”

  周仪手底下确实感觉到一处与别处柔软触感不同的地方,这……便是孩子生长的地方啊……

  “确实有。”

  因他给了肯定的答复,夏京心里高兴极了,然而转念一想,回京城以后还要面对种种变数,这股子高兴劲儿里就好像掺了杂质。

  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他始终不肯放开周仪,怕对方这个时候说要走,他把姿态放得极低,连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恳求:“再陪我会儿,就一会儿。”

  “好。”周仪略有些挣扎的心终于完全软下来,顺从自己心底的想法,静静地陪夏京在马车里坐着。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寂静的车厢里,某一刻连呼吸都好似同频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仪肩头骤然一空,手也被放开了,身边那人的声音完全没了方才的可怜依赖劲儿,重新变得冷硬起来:“你走吧。”

  周仪轻轻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阖上眼眸,掩住心底怅然若失的空虚感,留下一句“那你……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弯腰挪到车帘旁边,把帘子一掀就要走。

  见他走得这样干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夏京好容易建设起来的心防险些又濒临破碎,他真的不甘心,为什么自己控制不住地想着念着这人,愿意为他做这么大的牺牲,他却总是这样忽冷忽热,时而温和醉人,叫人心口怦然,时而又该死的冷淡!

  虽然如此,可夏京的理智又告诉他,感情的事情是最勉强不来的,你主动对人家好,人家却没有这个义务必须给你反馈,谁先先动心,谁就输了。

  心口紧紧地揪着,夏京强若若逼自己做出个沉稳模样,在周仪离开前一刻,甚至还上赶着给他吃了颗定心丸:“周大人放心吧,匪徒那件事情,夏某不追究便是。”

  “多谢。”

  随着车帘落下,周仪头也不回,一点停顿也无,“铁石心肠”地没有给夏京留下半分念想。

  ******

  翌日,众人继续启程,终于在当天下午顺风顺水地进入永定门,又同行一段路,到了岔路口便正式分道扬镳,各自回府。

  侍卫都是夏京的人,自然继续护送他回府,柳商陆是他请来的,往后还要贴身照顾他的身体,便也随他一起去府上暂住。

  周仪这边于是只剩下阿窈以及一名车夫,车轮不停,直往大学士府方向驶去。

  在外时不觉得,真到了这个时候,反倒有种归心似箭的感觉。连阿窈也不再左顾右盼地看风景,只一味地催促车夫快些再快些。

  大学士府是一处三进的院落,原本便是周家自己的产业,唯有正门门楣上那块鎏金大匾,以一手遒劲有力的颜体写着“大学士府”四字,乃是真正的御笔所书,是周仪前些年受封文渊阁大学士的时候,陛下亲自赏的。

  大门口,周松夫妇收到传讯早已将府门大开,等候自家大人和亲亲女儿的回归。

  阿窈见到爹娘当面,快乐得跟只小鸟似的,跳下马车飞扑过去给她娘来了一个熊抱,撒着娇嚷嚷:“爹娘女儿想死你们了!”

  她娘曾是周仪亡妻的陪嫁丫鬟,名叫如意,阔别两月再见女儿,自是好一通思念,把阿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知她无恙,这才欢欢喜喜地道:“全乎儿着回来就成,想吃什么,娘马上就给做!”

  出门在外基本都是阿窈做饭给周仪吃,她这一手厨艺,几乎全部承袭自她娘亲,不过她资历尚浅,厨艺上还不能与她娘比肩。

  此时一听娘要给做好吃的,顿时吸溜着口水,掰着手指一样一样地念:“娘我想吃你做的酱肘子、驴肉火烧、豌豆黄儿……”

  相比之下,她爹周松虽也想念女儿,最先顾着的还是自家主子,眼见周仪掀开车帘,便赶紧上前去将人扶下马车,边道:“老爷比预计晚回来半月,路上可是出了什么事?”

  周仪一面往府里走,一面点头道:“有些事牵绊住了。”

  一路上舟车劳顿,他正想着回府以后好生歇息一夜,明日再入宫面圣禀报此次监察江南恩科事宜。

  可是前脚才踏进府中,后脚宫里的公公就来宣旨了,让他接到旨意后即刻进宫面圣。

  这圣旨都来了他还能怎么办,赶紧匆匆洗漱一番,换上官服转头就往宫里赶。

  宫里他也是常来常往的,又有圣旨在手,一路畅通无阻地就进了勤政殿。

  今上登基以后改年号为明德,是为明德帝。

  周仪到勤政殿时,明德帝正在案前挥毫泼墨地写大字,先帝在时对皇子们的课业要求很严,每日都要写百张大字,这一写就成了习惯,一日不写还浑身不舒坦。

  “臣周仪奉旨见驾,恭请圣安。”

  听见周仪的声音明德也没有反应,直到写完搁笔,才叫了声“起”,背着手从御案后头绕出来,走到周仪跟前感慨:“仲常啊,这两个月你与子高都不在,朕可好生寂寞啊!”

  他穿着一身明黄绣龙的便装,身量与周仪相仿,五官端正大气,眉目之间显露出常年身居高位的尊贵霸气,感慨间却是熟稔好友之间才会有的口吻。

  周仪含笑道:“臣日日在御前晃悠,陛下每日里对着臣这张脸看得也心烦不是,这离开一段时间,也让陛下念一念臣的好。”

  “你啊,也就是你敢在朕跟前抢白。”这能直接说出口的话,便不是怪罪,“子高怎么还不来,一同去宣的旨,他偏比你慢上一程,一会儿等他来了看朕不罚他!”

  周仪笑笑不说话,在御前他不给夏京上眼药就不错了,突然替他求情,反倒显得异常。

  对于他的沉默明德也不以为意,转头又问了江南恩科的事:“听说江苏学政于鸣犯到你手上给下狱了?记得你们以前关系可不错啊。”

  说到正事,周仪当即肃了容色:“科场不容许任何营私舞弊之举,臣既然担了监察之职,便要整肃好科场风气,任他是谁也不许徇私枉法,毕竟,法不容情!”

  明德满脸打趣之色,调侃他:“朕看你也别做什么礼部尚书了,张口闭口法法法的,给你调去刑部得了。”

  “刑部若是有臣效劳的地方,臣自然义不容辞。”

  明德忙摆摆手制止他:“你可别了,礼部没了你,那帮自命不凡的文人天天在朕跟前打嘴仗,朕的耳根子可受不了这个。”

  “陛下!臣等这也是为陛下尽忠!”周仪无奈抗议。

  正说着,就有太监进来禀告:“陛下,夏大人求见。”

  明德抚掌大笑:“才还提他呢,快让他进来。”

  太监出去后没过一会儿,同样换上绯色官服的夏京就迎面走来了。

  穿上这身官服的他还是那么挺拔风流、顾盼神飞,腰间白玉带勾勒出精瘦腰肢,叫人看着就想去搂一搂,不知情的,哪里想得到他如今正怀着两个月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