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破阵>第24章 窥光(四)

  屋内暗浮着诡异的氛围,裴熠觉得口渴的很,可手边并没有水,他喉间一滑,突如其来的不适感让他身体紧绷。

  雁南多美人,霍闲的母亲是雁南第一美人,当年雁南王为了博得美人欢心差点连雁南都丢了,听人说他跟他母亲有九分相似,他这张脸分明是照着书里祸国殃民的狐狸精长的。

  霍闲卷起半截宽袖,在药阁里翻找,抬手间袖口便滑落到肘弯,在夜色里似乎盛着淡萤色的星光。

  “还看呢?”霍闲浑不在意的攘袖拿给他看,他唇角微扯,凑近道:“侯爷放心,我没受伤。”

  裴熠扫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如凝霜雪的手腕上,也笑说:“你这身份亮的还真是时候。”

  霍闲挑眉,眼神意味深长。

  裴熠与他对视,长发垂在肩上打湿了他刚换上的干衣物,不等霍闲再开口,他便已经伸手将霍闲的衣袖一把放下,将那令人想入非非的一节白玉给遮了起来。

  “你藏的深。”裴熠松开他的手,与他分开距离,睨了一眼周围,说:“藏得好好的,怎么就轻易暴露了?”

  “还不是为了救你。”霍闲侧目观看,好像很认真,可不到须臾,他忽然又笑了,“我们好歹也算同生共死了,你怎么总是怀疑我?”

  裴熠嗤笑道:“同生共死算不上,似乎遇上你准没好事。”

  他打量起眼前这位纨绔子来,轻吐了一口气,说:“你藏着什么秘密?”

  长夜无眠天未明,窗隙飘进了一缕夜风,将霍闲垂下来的额发撩起,他饶有兴致的支着额头说:“直接告诉你那多没趣,不妨猜一猜。”

  他这样说话的时候眉眼间似乎是勾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愫。

  裴熠不屑跟他调情,别开脸沉默片刻才说:“皇城发生命案,有人在巡防营的眼皮底下公然挑衅,若说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不羡仙死了个丫头,你信么?”

  这夜本应该是月圆之夜,奈何一场暴雨将皎月遮的连影子都不剩,霍闲犹豫了一下,忽而感觉到一阵胸闷,这种自五脏六腑渗出来的钝痛让他不得不顿了片刻,做出了少有的深思的样子。

  半晌后他才恢复过来,说:“不羡仙死的那个丫头是因何而死?或者说她如果不死,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才会引来那些杀手?

  案发时有巡防营的人在场,这案子无论交给谁办都绕不开巡防营,是谁想拉着巡防营下水,谒都疑云密布,看似繁华的皇城却暗藏着波涛诡谲,千丝万缕的关系缠在一起,冥冥之中似乎已经有人乘乱将他们搅在其中了。

  “你想知道?”裴熠忽然挑起眉,笑说,“想知道自己去查啊,你要查个丫头不难吧。”

  “我查不难。”霍闲拾起桌上的一味中药,闻了闻说:“我查到的结果,你会信么?”

  “信,怎么不信。”裴熠说:“总觉得跟世子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不知世子有没有同感。”

  霍闲不料他忽然改了性子,面上的不知所措当即就一闪而过,只是这瞬间并未入裴熠的眼,霍闲目光落在裴熠的腰间,说:“我替你查了,你总得许我点什么,这事可大可小,我本就是误打误撞碰上的。”

  “你还真......一点儿亏都不能吃。”裴熠手掌抵着案几,垂眸落在腰间的刀鞘上,说:“你慧眼,这把刀当世绝版......匕首不够,这把刀你也想要去?”

  “君子不夺人所爱。”霍闲大言不惭的说:“刀就算了,别的么......我得好好想一想了。”

  裴熠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事还没办就想着讨好处,这模样简直堪比市井的混球无赖。

  裴熠冷嗤一声。

  夜深了。

  他背上的刀口渗进了药,伤口处便由开始的灼烧感慢慢变得清凉起来,但肩上的疼痛却还持续,尤其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更是明显,裴熠咬着牙默不作声的熬过了半宿,直到窗柩边隐隐泛着白,肩背上的痛感才被周身的麻木替代。

  他稍稍活动了一下腿脚,靠着桌眯眼打盹的霍闲忽然说:“早啊。”

  裴熠皱了皱眉,昨夜的颓态已尽数散去,他眼神锐利,犹如长空上遨游的猎鹰,短促的四下看了一眼,手掌抵在腰间的刀柄上,说:“不早了,走吧。”

  *

  晨曦放晴,昨夜的一场雨只剩下高枝上零星滴落的几粒珠子,夜终于过去了,街市早已通行,来往的百姓不疾不徐,昨夜那场恶战仿佛是一场幻觉。

  修竹眼见天都亮了,却迟迟未见裴熠回过府,心中不由得焦躁起来。

  司漠在后院晨练,遇上满面愁容的修竹正急色匆匆的从外头回来,上前拦路道:“你这一大早的从哪里回来?”

  “侯爷呢?”修竹转身朝天际望了一眼,总觉得这雨没下过瘾。

  “我还想问你呢?”司漠说:“昨日不是你和侯爷一同去的掬水月么?”

  “跟我出去再说。”司漠被修竹拽着出了门。

  安虎正在街上带着巡防营的弟兄巡逻,被布庄的掌柜当街撞上,这几天巡防营的差事繁复起来,当值的时间也比往常要久,他冷不防被人撞上,当即心中起了疑虑,拔刀问道:“你是何人?不要命了么?”

  布庄掌柜闻言,脸色都吓白了,当即一跪拽着安虎的衣摆口齿不清的说:“官爷......巷......深巷......死了......死了人。”

  又是死人,两天内,两起命案。

  原本无精打采巡街的官差一听到有死人,立即警醒,安虎一把抓起布庄老板的衣领,吩咐道:“带我过去。”

  说罢手掌一松,命人带路,他在巡防营混了好些年,从前仗着自己有点身手,加上姑丈在户部任职的关系,巡防营上下都捧着他,但自从成安王成了巡防营的统领,就不同了,那位主子不好伺候,动辄以军纪处置,巡防营上下被驯的服服帖帖的。

  就连自己也成天提心吊胆的生怕惹着这位大人物。

  布庄掌柜踉踉跄跄的在前头带路,他也是时运不佳,原本离布庄就近,偏巧今晨家中有事耽误了这才抄的近道,却没曾想遇上这到了八辈子霉的糟心事。

  “就在那里。”布庄掌柜指着窄巷中的一具尸体别开头说:“官爷,我能不能先回去了?”

  巷子里的污水没过鞋底,泥水里躺着个人,安虎扭过头看了布庄老板一眼,问:“你是何人?”

  “官爷,我是东大街上街头诚意布庄的掌柜。”布庄掌柜连忙自报家门,“早上赶时间就从巷子里穿过,本想节省时间,谁知道就看到这个,我什么也不知道。”

  安虎看了他一眼,诚意布庄是谒都大布庄,这掌柜生意做的大,谒都不少官员家女眷的衣袍都在诚意布庄做的,安虎也陪家人去过几次,这掌柜他认得,见他当真是不知情,便摆摆手说:“走吧。”

  布庄掌柜刚转身,安虎忽然又喊住他:“如若有什么事情,我们还会去找你的。”

  布庄掌柜连连点头,得到允许后,脚不沾地的跑出了深巷。

  安虎命其他人检查四周异样,他走到尸体旁,拔刀挑开罩在尸体脸上的面巾,那人身着夜行衣,面上泛着骇人的惨白,唇角只有一点血迹,已经凝了,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大人。”方才去检查的人回报说:“昨夜暴雨,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行迹。”

  安虎起身将腰间的佩刀收回刀鞘,说:“京城的案子归京兆府办,去请仝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