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破阵>第18章 升职(八)

  “谒都还缺给我们倒酒的人么?”纪礼打量着郑望,脸上泛起了不悦的神色,他说:“倒个酒还用得着去趟扬州?”

  “唉......话不能这么说”期间有人站出来笑着说:“郑大人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想必一定是我们在谒都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不知何时,霍闲重新抬眸,目光似有若无的在这些女子身上罩着,只是那眼神看不出是喜是怒。

  郑望带着几分刻意的神秘,心领神会的一笑,“古时有烈女虞姬,席上舞剑为楚霸王助兴,今日宴请的是大祁的名将,可与之媲美。”他笑着说:“这些女子剑法柔中掺娇,大家不妨看看?”

  “往日都是我们骑马射箭。”赵彻笑了笑,说:“今日让女子舞剑,倒也是别有一番意味。”

  郑望道:“小王爷说的是,如此美人配上这佳酿,这席才有意思。”

  赵彻哼了声算是应允,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他挥手吩咐道:“来人,给美人赐剑。”

  那左右站着的人便将事先就准备好的软剑拿上来,乐师奏起了乐。

  裴熠盯着中间起舞的女子,拇指压在怀中匕首弯柄上。乐声此起彼伏,时而高亢时而哀鸣,她们剑法柔美,融合了女子的娇媚,一颦一笑皆是柔情。

  一曲舞毕,她们才重新跪坐在桌几旁,低头垂目。

  “怎么样?”郑望谦和的说:“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

  裴熠松开手,神情却并未跟着松弛。

  他们家中女眷不是女红插花,就是弹琴作诗,哪见过女子舞剑的,当即便都拍手叫好。

  欢呼过后,她们便开始斟酒,酒香浓郁四溢,赵彻忽然起身道:“定安侯是今日的贵客,这第一杯酒我敬定安侯。”

  他说的谦逊,却不禁令人生疑,方才舞剑的女子已经将酒杯斟满,正举着酒杯垂首奉着。

  裴熠刚要接过,却见那端着酒杯的手指蜷了一下,其余人正等着他,裴熠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怎么了?”赵彻道:“定安侯是看不上这玉楼的佳酿,这可是全谒都最好的酒了。”

  裴熠仍是不语,席间的笑声渐渐止住,只余下一点几不可查的议论。

  过了半晌司漠才说:“侯爷风寒未愈,不能饮酒。”

  “我当是何事。”赵彻还未开口呢,就听见郑望说:“......侯爷不知,染了风寒,饮上几杯酒,出一出汗,才好得快。”

  “是啊,侯爷,这等美酒怎可错过。”

  赵彻仰坐着不语,笑盈盈的望着。

  裴熠想过赵彻今日的宴设的有问题,却没想过他胆子这么大。

  “侯爷可是嫌一旁姑娘伺候的不好?”郑望看了那依旧跪着低头的美人一眼,笑说:“不若我们效仿古时石崇。”

  郑望说:“美人劝酒,客饮不尽,交斩美人。”

  席间跪着的女子闻言,神色一变,端杯的手也开始发抖,只听裴熠旁边的女子颤声说:“请侯爷饶命。”

  纪礼见这情况有异,立刻不悦道:“喝酒就喝酒,为和好端端的还要杀人。”

  “纪公子有所不知。”郑望看向纪礼,“她们本就是犯了死罪的奴婢,有幸来伺候一次已经是厚泽了。”

  “郑大人。”裴熠忽然从女子手里接过酒杯,“你方才说,虞姬席上舞剑为楚霸王助兴,据我所知,那时汉兵已略地,虞姬一舞,西楚之地四方楚歌意气尽,你将罪奴喻作以身殉国的虞姬也就算了,本侯何曾兵败过?再者大祁的君主是皇上,不知郑大人这番言论究竟是意欲何为呢?”

  他将酒杯骤然一掷,脸色倏的沉了下去,席上的低语嬉笑顿时化作云烟,所有人都看着他。

  郑望显然没想过这么多,他只是凭着自己表了又表的远亲和赵王府扯上了一点干系,平素在谒都并无几人知道有他这么个人。

  裴熠在千机营打了老王爷的脸,小王爷又几次暗示,他如今才敢想着这样的法子叫裴熠当着谒都一众世家公子的面前失颜面。

  他这样一说,其余人不敢帮腔。

  “我......”郑望话还未说完,忽燃听见有人笑了一声,霍闲掂了掂衣袖,掀起衣袍走到裴熠身旁。

  “侯爷染了风寒,这烈酒委实饮不得。”他说:“我在玉楼留了两坛酴醾,熏香味甜,侯爷不若尝尝?”

  裴熠不语,修竹在一旁,道:“多谢世子,侯爷在雁南时就曾说过,飞花堕酒中者,为余浮一大白,此乃天下美谈,如此,有劳世子了。”

  方才的惊险似乎在无意中化为云烟,只是激流退了暗涌却还在。

  霍闲明白,以裴熠的本事,这场闹剧本不用他出头,可那些女子皆是雁南人,郑望偏说他们是扬州人,可霍闲分明瞧出她们脸上的烙印,那是雁南才有的刑罚,更何况定安侯的人情,谁不想卖他一个?

  郑望仗势欺人,现下已经不敢作妖了,连忙附和道:“世子说的是,是在下考虑不周,冲撞了侯爷。”

  说罢他擦了擦额上的虚汗,拎着衣袍,乖乖坐了回去。

  片刻后,外间进来个温润如玉的清瘦公子,他身着竹叶青袍,由人推着四轮车缓缓而入。

  裴熠怔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

  “琼安,你怎么来了?”不知谁说了一句。

  那被叫琼安的人长的清秀,见着一群权贵也不巴结也不畏惧,见礼道:“听闻各位贵人今日齐聚玉楼,特备上几坛佳酿,碰着世子命人取酒,便来叨扰了。”

  纪礼低声在裴熠耳边说:“他叫萧琼安,就是玉楼的大东家。”

  裴熠觑了一眼,与他四目相对,萧琼安也怔了一下,片刻才收回目光,搁下东西又与众人辞别。

  因为酒不同饮酒的酒具便也不同,先前那套酒具被撤走换了新的。

  最后一道菜是羊腿,刚烤完的一整块,被抬上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串在木架上悬着。

  席间慢慢恢复喧闹,霍闲侧头说道:“这道菜的乐趣在剃肉的过程,你试试?”他这样说这便从怀中拿出匕首,那匕首正是他前几日在街边挑的那把,当时纪礼打趣他这种匕首只能用来切菜,他倒好,真拿来切菜了。

  “怎么?不会用?”裴熠不接,霍闲也不尴尬,只是眼神晃了一下,说:“无妨,我教你。”

  霍闲拔出刀鞘,捏着刀柄,顷刻间席上尖叫四起,他眼明手快,只听“砰”的一声,地上的酒杯已经碎成好几块,匕首刃口沾了血迹,那血正是从他虎口处淌出来的。

  伙计们四散纷逃,血滴在羊腿上看得人瘆得慌,但这千钧一发之际无人在意那羊腿。

  伺候裴熠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拿起桌上的刀具,日光渐暗,一时间,外头的尖叫声不绝于耳,刀锋撞击的声音遽然响起。

  席间乱作一团,裴熠夺过霍闲的匕首,翻身拽着霍闲滚了一圈,双双躲过一剑。

  “躲开。”裴熠将霍闲推开,顺势拔出自己短靴上的匕首,手起刀落,顷刻间那女子就没了呼吸。

  外间候着的护卫闻声全冲了进来,不多时便擒住了人。

  楼下的人早在听到刀剑声的时候就四散逃走了,一场宴会以行刺结尾。

  偌大的酒楼一时间落针可闻,他把沾了血的匕首刀尖在翻倒的酒壶里浸了浸,才若无其事的回过身,收了起来。

  裴熠看了眼瑟瑟发抖的郑望,他脸色惨白,结结巴巴的说:“侯...侯爷......我不知有人混进来要行刺,谁知道这些罪奴这么丧心病狂,今日之事实属我的大意,还请侯爷恕罪。”

  裴熠似不在意的扯了扯嘴角,冷哼了一声说:“我知道。”

  话音未落,赵彻忽然扯住他的袖子说:“我......我也不知......怎么会这样。”他不傻,这事无论是传到太后耳边还是传到皇上那里,他都要倒大霉,弄不好还会连累赵王爷。

  想到此处,他也顾不上小王爷不小王爷了,平日的意气像是被狗吃了,竟然差点哭了出来。

  裴熠呆住,他冲司漠道:“小王爷受惊了,送小王爷回府。”

  司漠扶起赵彻,招呼人将他带了出去。

  人都散的差不多了,修竹去了外间查探,纪礼也跟着去了,外头的风不知何时听了下来。人声才慢慢恢复。

  过了片刻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那从容不迫语气,与此刻场景截然不同。

  霍闲捡起那断成两截的匕首,心疼的说:“这么好的东西,还没捂热断成了两截,真是可惜了。”

  裴熠冷眼扫过,说:“我这把赔你便是。”

  说罢将自己匕首扔给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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