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说书先生将惊堂木重重一拍,表情故作神秘地继续道:“你们猜,那陆夫人姓是名谁?长相如何?”

  听到这儿,大厅的各位宾客纷纷往台上扔银子,让他别卖关子了。

  说书人见台面上银闪闪的碎银子,捋了捋胡须眉开眼笑道:“诸位请听在下慢慢道来……”

  陆云承听得起劲,眼角含着笑意去看影千肆:“千肆,他们说的人似乎是唐异,你要不要下去为他们纠正一下?”

  楼下的声音影千肆自然也听得清楚,他原本正悄悄观察主人的脸色,结果不小心对上主人看过来的眼睛。

  影千肆急忙低下头,坐姿端端正正,却不知该如何回应主人的“下楼纠正”的建议,肯定是不能答应的,但作为影卫,他亦不能拒绝主人。

  影千肆不敢直视陆云承,眼神慌乱地转动几下,看到陆云承被沾湿的衣角,锦靴上也有几处污渍,是刚刚在湖边码头沾上的。

  “主人,你的衣服脏了,外面有山庄的绸缎铺子,属下去给主人买一套新的吧。”影千肆转移话题道。

  陆云承见影千肆顾左右而言他,索性不再继续逗他,衣衫确实是要换,但他本想与千肆一起去买衣服。

  可是说书先生正讲得起劲,“这陆夫人面容冷峻,身姿挺拔,绝不是柔弱之人,众所周知,这陆庄主喜欢与人比武,所以在下斗胆猜测,陆夫人是不是比武输了才嫁给陆庄主的呢?”

  开始描述的人明明是唐异,现在竟又在讲影千肆,说书人的消息亦真亦假,反倒讲起来更加妙趣横生。

  陆云承饶有兴趣地听着,此时说书先生正在和众人猜测,陆庄主早就心仪陆夫人,故意与陆夫人打下必赢的赌局,为的就是让陆夫人以男儿身嫁给他。

  实在与实际情况大差径庭!

  但说书先生说得煞有其事,影千肆仿佛真的觉得是自己设计主人娶了自己,他脸皮薄,光是想想就已经无地自容。

  陆云承见影千肆如坐针毡的样子,决定先让他自己去买衣服,之前外出时,影千肆也时常给他跑腿购置各种物品,“去吧,给你自己也换一套新的。”

  “是。”影千肆得了命令,如释重负地起身往楼下走去,路过说书人的台子时,步伐快到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陆云承目视影千肆离开,看到影卫逃跑一样的背影,嘴角泛起笑意,自从影卫不再躲在暗处,与他相伴而行的日子里,陆云承笑的次数似乎格外多。

  临近中午,街道上人流量变多,影千肆自然是不能直接走在人群里的。

  以往他也独自给陆云承买过东西,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是飞檐走壁从远离人群的屋顶悄悄穿过的。

  但这次他不想再这样了,他不能每次都委屈主人和自己走人烟稀少的地方,而且就如上午在湖边时,主人去人群里采买,他自己却只能远远地等在一边。

  这种被迫远离主人的滋味,影千肆再也不想体会。

  他站在得福客栈门边的角落,朝自己身上的几处穴位重重击下,将自己的大部分内力封锁起来,这样即使控制不了自己时也不会发疯伤到别人。

  影千肆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深吸一口气往前走。

  “娘亲,我想要这个!”“囡囡乖,已经买了糖葫芦了,明天再买糖人。”

  “大娘,这个簪子怎么卖呀?是银的吗?”“小姑娘你放心,你看这簪子多适合你啊。”

  “刚抓的大闸蟹,现挑现吃,快来看看啊!”

  ……

  影千肆走在街上,他努力目视前方,不看周围的人群,但声音却愈加明显,周围的嘈杂声从四面八方传进他的耳朵里,仿佛有无数人在他耳边说话。

  心绪有一瞬间的失控。

  影千肆脑海中浮现陆云承的身影,主人正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只要自己再坚持一下,就能够站到主人身边了。

  影千肆轻轻甩了甩脑袋,指尖扎进掌心,尖锐的痛觉让他恢复清醒。

  影千肆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强制自己的视线活动起来,他发现越是紧紧盯着同一个方向,身体越容易紧张。

  只有把自己当做一个走在路上的普通人,没有一触即发的搏斗,也没有随处可见的危险,他只是万千行人中的一个,苍茫大海中的一粟,才能彻底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在这苏州城的街道上,没有人认识影千肆,即使看到这样一个身着黑衣、气质冰冷的年轻人,也只是会隐晦地投去或打量或赞叹的目光,不会□□裸地盯着影千肆看。

  这比在飞云山庄前厅成婚时的情况要好很多,因此影千肆顺利地穿过人群来到飞云山庄旗下的锦缎铺子。

  “老板,要最上面的云锦全套和第二层的黑色窄袖外袍。”影千肆熟练地开口。

  云锦全套是飞云锦缎中最贵的衣服,全套是指从内到外,从头到脚的全部衣物与靴子,云锦全套是每家店的镇店之宝,数量有限,需要掌柜的亲自去飞云山庄领取才行,价格也是高得离谱。

  当然,陆云承作为山庄的大少爷,从小到大都有山庄的绣娘与裁缝为他量身定制不同款式的云锦全套,做工比一般商家的货物还要好上一些。

  影千肆并没有故意压低声音,因此他一开口,几乎吸引了整个店铺顾客的目光。

  这个人竟然要买云锦全套!这是哪里来的土豪,要知道,云锦全套的价格即使是城里一些世家子弟也不能眼都不眨地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