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病弱美人是国师>第32章 

  他微笑着看向澹台漭, 状似无意地问:“澹台兄对国师看法如何?”

  “还能如何?妖言惑众的奸佞罢了。”澹台漭说起洛无尘,脸上每个地方都好似在嗤笑。

  这次换洛无尘诧异了,除了太子死了, 洛无尘实在不知自己究竟哪里奸佞了, 而且太子的下场在他看来不过自作自受。

  他以为澹台漭心明镜透, 却不想也随波逐流么?

  那——澹台卓是不是也如是想?

  “此言何意?”洛无尘放下茶盏,“据我所知,洛无尘这人,其实恩怨分明得紧,而且现今也并未传出他做了什么奸佞之臣才做的事。”

  “那是你不知道罢了。”澹台漭趴在桌上,左手撑着下巴,右手转着茶杯, 忽然挑眼看向洛无尘,“方才你也说了, 国师为何把日子选在八月八这个庆国之日, 雍国谁人不知八月八是什么日子?”

  洛无尘不语,澹台漭便继续道:“雍国的庆国日便是前朝的灭国日, 举国同悲却又举国同庆,他是什么目的?”

  “你是怀疑?”洛无尘话语未尽,澹台漭朝他笑得意味深长,给了洛无尘一个「聪明」的眼神。

  “众人皆知前朝皇室全族乃至大臣, 甚至是百姓都未得一个好下场,洛无尘的背景为何,他难道当真只是推算出这一日于雍国国运有益?”澹台漭嗤笑道:“如果他跟前朝当真无半分关系,何以如此用心?”

  举国同悲, 当真是悲皇后, 还是悲已经覆灭的前朝?

  洛无尘若是当真跟前朝没有半分关系, 就算推算出这一日有益于国运,为了不触圣怒,也应当避免这一日才对。

  说他跟前朝没有半分关系,澹台漭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洛无尘没想到澹台漭想得这么透,他微微垂眸,视线暗了片刻,握着茶盏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收紧了几分。

  京都所有会推算的先生皆言这一日是有益于国运,就算是别的大臣,应当也是往洛无尘恃宠而骄上去想,而他偏偏把他往前朝余孽上想。

  那一瞬,洛无尘心中是生了杀意的。

  澹台漭这样的人,留不得。

  可是澹台漭接下来的话,却生生救了他一命。

  “不过洛无尘若是真跟前朝有关,我倒是乐见其成。”澹台漭的右手食指揪着自己的小辫子,忽然抬眼看向洛无尘,笑道:“说句咱们兄弟的体己话。”

  洛无尘没想到澹台漭的嘴里竟然还能吐得出「体己话」这样的字眼,顿时有点错愕,转瞬他的神色恢复如常,道:“澹台兄请说。”

  “现在的皇室暴戾残忍,对待前朝百姓根本不像对待百姓,而是对待俘虏,每次行军回来,看到边疆的那些前朝子民被现今的雍国百姓随意打骂欺辱,这不是改朝换代的天下,这天下没有一视同仁,现在的百姓可随意欺辱前朝子民,他们在雍国,活得堪比畜生。”

  澹台漭说这话的时候是捏着拳头,咬着腮帮子的,说完他仰头给自己灌了一杯茶。

  那一路行来,未有战事,却堪比沙场的残忍,让他觉得这个雍国真的烂到了骨血里。

  不止皇室残忍暴戾,就连百姓也是如此,何谈安居?何谈太平?

  前朝还在的时候,也未曾如此对待过现今殖民过来的百姓如此残忍。

  他们没有高额的税赋,也没有被前朝像是对待敌军那样对待,甚至消减税赋,收成不好还会直接免了税赋,前朝还会定时拨款救济。

  可是现在的前朝百姓活成了什么样,雍国并不承认他们已经投降,尊他为帝。

  贫瘠之地、荒芜之地,大片的沙漠,寸草不生,每年只能看天而活,还要缴纳比繁华之地高出几倍的税赋……

  澹台漭的怒意展现得淋漓尽致,并不介意洛无尘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江湖人。

  洛无尘也知道前朝的百姓现今过得是什么日子,只是他能做的都做了,却不能做得太过明目张胆,听风楼只是一股江湖势力,根本抵不过一国之军。

  他可以招兵买马直接反了雍国,前朝百姓被这样对待,他们必定欣然入军。

  可——洛无尘不愿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做注。

  拼一把固然好,可若是失败呢?失败了,他们就真的没有了,包括命,不到必要时,洛无尘不愿他们卷入这样的纷争里,白白送了命。

  这时候,洛无尘忽然又想:自己是不是太仁慈了,雍国已然糜烂至此,他又在顾忌什么?

  同样是人,同样是百姓,只因前朝生在繁华之地,现今就要被流放到无人的荒凉之地,还要被雍国……

  洛无尘的怒是不动声色的,他只是挑眼看着澹台漭。他发现澹台漭很能跟前朝百姓共情,许是他看过两种极致的好与坏,他很同情前朝百姓。

  澹台漭被洛无尘这样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他也知晓自己现在的话是大逆不道,被他爹知晓揍一顿都是轻的。

  不过么,他倒是很想知道面前这个邵雪月的反应。

  上午那一见,虽然他说了是去求药,尽管有了解释,澹台漭也并不全然信。

  试问:一个杀手组织的阁主,正常来说,不应该找机会杀了洛无尘给自己报仇么?为何还会对洛无尘低声下气。

  而且——面前这人,字字句句都在为洛无尘说话,如此大仇,何以处处维护?

  澹台漭看着洛无尘的眼多了继续深思,他宁愿是自己想错了。

  洛无尘能感觉到他打量的视线,可他惯来沉稳,忽略掉了澹台漭粘在他脸上的视线。

  “所以,澹台兄的想法是……”洛无尘掩饰般喝了一口茶,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他发现自己的嗓子眼有点泛酸,声音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

  他以为,只有活在那个地方的人才明白这种痛苦,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奈,可澹台漭懂。

  他比现在朝中任何人都懂那种无奈,那种绝望。

  而且,许是因为现在整个雍国都在这种默认的暴戾下习惯了暴戾,习惯了不将前朝子民看做人,澹台漭这些话,让洛无尘觉得他很特殊。

  谁知道澹台漭只是偏过头,嘴角扬笑地看着洛无尘,并不回答他,而是道:“邵兄好像对这些很感兴趣?而且,你跟洛无尘不算有仇么?为何要替他说话?”

  洛无尘闻言放下茶盏,他还以为澹台漭能更沉得住气,至少现在不会问,不由挑眼看他,“在下的病体,还得倚仗国师呢。”

  澹台漭微眯了一下视线,把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半晌后道:“也是,你这身子,也怪虚弱了些。”

  洛无尘不语,两人就谈天说地,一直说到了子时,澹台漭都不见要走,青黛在外面已经将刻在地板上的「澹台漭」三个字划成了三个小坑,不知道这个瘪三要在这待多久,公子的身子能不能受得住。

  不一会儿,就听屋内传来了脚步声,青黛立即转身,觉得那瘪三终于要走了。

  就见澹台漭把门开了条缝,只露出一颗头来,看得青黛恨不得直接用门板把他夹死,只得闷闷地道:“我们家公子呢?”

  “在里面。”澹台漭笑得特别讨打,“青黛,劳烦你给你们家公子准备宵夜,我们饿了。”

  青黛:……

  “你就不会自己去?”青黛气鼓了脸,觉得澹台漭脸上那笑实在碍眼极了。

  “我跟你家公子太久没见,我等得花开花谢,逮着机会自然要多叙叙旧了。”澹台漭朝青黛轻轻点头,“劳烦青黛公子了,别饿着你家公子,你也知道,你家公子身子不好。”

  青黛:他居然无法反驳。

  屋内的洛无尘:他知道澹台漭惯来没啥脸皮,但也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皮,居然拿他做借口。

  澹台漭把他都搬出来了,洛无尘也不好再沉默,只得喊了一声:“青黛。”

  青黛: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失宠了,不止心酸,整个人都酸了。

  青黛只好抿紧了唇,沉沉地应了一声,狠狠地瞪了澹台漭一眼,这才下楼。

  澹台漭看着青黛的背影,转头朝屋内的洛无尘道:“看来他真的很讨厌我。”

  “青黛向来嫉恶如仇……”

  洛无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澹台漭打断了,“三煞之一,你给我说他嫉恶如仇?”

  澹台漭几乎是迈着猫步进来,活像一个唱戏的,干脆坐在洛无尘身边,“你给我说这话,活像我比三煞还恶。”

  洛无尘:……

  “是我失言了。”

  洛无尘垂头,正在摆弄棋盘,澹台漭就看着他摆。

  澹台漭自己会下棋,不过学艺不精,他就看着洛无尘在那自己跟自己下。

  洛无尘见他看着他的棋,一会儿拧眉一会儿摸下巴沉思,在洛无尘落下一枚棋子后,澹台漭忽然伸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洛无尘不由觉得好笑,问道:“澹台兄可要与在下下一局?”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其实澹台漭不喜欢下棋,会下棋还是他爹硬逼着他学的。

  现在看着洛无尘自己跟自己对弈,让他也生出了想下一局的心思来。

  他爹常说:会下棋的人,棋风如人局,能看出这人行事品性如何。

  澹台漭惯来不信这些缥缈的东西,一个人如何,他有眼睛看,不消靠棋局来判。

  可是,澹台漭在一炷香的时间里输了三局,这就很让人怀疑人生了。

  他有些埋怨地看着洛无尘,气息有些低落地道:“邵兄,你棋艺这么好,就不能让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