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凤归墟>第66章 

  鸾轿已至,仙乐骤停,忽听得杀声四起,大批魔教教徒涌上郿坞岭,高呼口号:“恭迎圣姑,贺喜圣姑!天池圣教,一统江湖!”

  校场上的正道人士闻声色变,外敌当前,尚有余力一战的纷纷摒弃前嫌,管他什么青云观大同学宫还是剑阁,刚刚还打得不可开交势同水火,这会儿全聚拢起来,同仇敌忾。

  那方裘潮生与常洵耗到极致,各自在双掌上又加了一重力,澎湃的内力甫一相撞,两人同时被震飞,重重摔在地上,裘潮生扭头吐出一口血。常洵浑身涨得通红,走火入魔神志已失,竟扭头就朝那顶碍眼的华彩轿子飞扑过去!

  砰的一声!

  他一掌拍在轿子厢壁上,轿子登时四分五裂,木屑迸溅。

  众人深吸一口气,心道不好,这姓常的忒也鲁莽,怕不是嫌命长!

  只见轿中一道墨色身影冲天而起,尚未来得及看清那人相貌,常洵一声痛苦的怒吼,不容分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他身上。

  刚开始,众人只见他直挺挺地站着,大手大脚齐齐分开。再定睛一瞧,才发现他的手肘膝盖肩胛骨及两侧髋骨上各有一枚泛着寒光的暗器没入血肉,这八枚暗器的顶端呈五瓣梅花状,连着坚韧无比的金丝线,线的另一端则缠在那八名抬轿女子的手上。八名女子娇喝一声,随即变换起方位,这一下,常洵就如被/操控的傀儡一般,摆出许多匪夷所思的动作来,一会儿后空翻,一会儿劈叉倒立,直如耍猴戏,且无论他如何奋力挣扎,嘶声嚎叫,始终甩之不脱。

  见他受折磨,那八名女子娇笑连连,似乎玩得很是尽兴,众人看她们都是妙龄少女,有着如花笑靥,却以残害人为乐,皆是一阵胆寒。

  “好了,都别玩了。”墨袍女子从天而降。

  许多人倒吸一口凉气,不知是害怕,还是惊艳,或是两者皆有。

  ——这就是传闻中的魔教圣姑,司空逐凤。

  沈墟在人群中远远瞧见她的面容,心头一震,无论是那副昳丽妖冶见之难忘的相貌,还是睥睨尘下锋利冰冷的眼神,她都与凤隐有七八分相似。不同的是,她到底韶华不再,嘴角松弛下垂,眉心烙刻着常年化不开的纹路,眼里的阴翳浓重得几乎要滴落下来。任谁都能看出来,她总是不开心的。

  得了令,那八名女子沉下脸,不再取笑玩乐,其中一个往回收手。

  “嘶啦——”

  “啊!”

  常洵的一条手臂就被硬生生从躯体上扯脱,鲜血刹那间热泉般喷射而出。

  “啊哟他奶奶的熊诶!”扯下的手臂飞入人群,直打在一人脸上,温热的鲜血糊了他一脸,他抱着一根断臂连珠价叫骂。

  人群轰乱。

  又是“嘶啦——”一声,这次是一条腿。

  常洵惨叫,脖颈青筋暴起,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他匍匐在地上,面上沾满血和尘土,大口喘着气,失控的神志被疼痛激得回炉,人似乎清醒了一些。他往下摸了摸伤口,浑身一哆嗦,梗着脖子叫嚷:“要杀要剐给个痛快!不必这样大费周章!”

  司空逐凤冷笑:“你毁我一顶轿子,将它打得四分五裂,我也将你拆得四分五裂,这便扯了个直,倒也无需赔命。你若实在不想活,往后可以自行了断。”

  常洵咬牙:“好,我自行了断!放开我!放开我!”

  “这可不行。”美貌妇人瞧着自己纤纤十指上的蔻丹,笑得就如世上最艳丽危险的花蛇,“你要死,也得先拆了四肢再死。天池圣教再怎么有仇必报,也没有向死人寻仇的兴趣。”

  说着,常洵另一条腿也被刷地扯落,这回他不叫了,闷哼一声,粗粗喘气,嘴唇被牙齿咬烂,浑身上下与躯干连着的只剩头和一条手臂,偏偏还不死,只能有进气没出气地吐着血沫:“妖妇……”

  剑阁弟子眼见掌教受辱,一个个气得浑身颤抖,一面气那妖妇恶毒行径,一面气常洵丢尽了剑阁的颜面。

  而此时,常洵已不单单只代表剑阁,他当众受辱,不啻于整个正道饱受魔教折辱。

  “司空逐凤这是在杀鸡儆猴。”身边有人恨恨道。

  “裘宫主赫连城主身受重伤,青云观冲云冲凌两位道长倒下了,释缘禅师楚庄主又都不在,眼下何人是她对手?”

  “大不了我们一鼓作气与他们拼了!”

  “拼个屁,老子现在中了那劳什子的迷药,浑身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拿什么跟他们拼?”

  “操他奶奶的,难道就这么任人宰割?”

  “他已不想再活,你何必再苦苦折磨。”这时,一人缓步而出,他身上的一袭青衫在方才的混战中已溅上星点梅花般的血迹,他走得很慢,从容且镇定,他又走得很快,因为转瞬间他手中那把漆黑的剑已点中手攥金丝线的女子,女子仓皇松手,他已抱着残缺不堪的常洵飘出数丈。

  “是你。”常洵竭力想睁开沉重的眼皮,破裂的嘴唇扯出苦笑,“真没想到。”

  “师父不是我杀的。”沈墟在他耳边轻声道。

  常洵哼了一声,有气无力:“不是你又是谁?”

  沈墟:“我也不知道。”

  常洵半睁着无神的双眼,停顿的时间长得似乎有一生那般长,他道:“夺人兵刃反杀之,师父死于那招‘他山之玉’,我以为他已将这门剑阁绝技教给了你。”

  沈墟摇头:“没有。‘他山之玉’是师祖独创的招数,师父曾说,他自己也未完全练成。”

  “哈哈,风不及当然练不成!”司空逐凤遥遥听见二人对话,忽然仰天长笑,“什么‘他山之玉’?明明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晏清河不要脸,学了我圣教的武功招数,改了个名就成了你们剑阁独创!呵呵,只可惜风不及的武功还不及当年晏清河的一半,画虎不成反类犬,学了个花架子就敢拿出来显摆,死不足惜!”

  沈墟闻言,眉峰渐渐隆起,侧过头:“是你?”

  司空逐凤望向沈墟,年轻人模样姣好,清清冷冷,两个字的问句也听不出什么激烈的情绪,但她在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看到了某样东西,针尖一样,刺得人心生警惕。

  “是我。”她盯着他,挑衅般缓缓展开如火红唇,绽放得意的笑容,“又如何?他接手剑阁,岂不是死了也活该?你就是沈墟?”

  沈墟听见自己的声音依然无波无澜:“你为何杀我师父?”

  “杀那姓风的老头又需要什么理由?”司空逐凤轻轻道,眯起的凤眸里闪过强烈的恨意,有一瞬间,她看向沈墟与常洵的表情近乎悲悯,一字一顿轻柔道,“若有机会,我恨不能屠尽剑阁,灭你一门。”

  “妖妇!你不得好死!”

  众人只听一声怪啸,一团血呼啦几的东西突然从沈墟怀中跳出,朝司空逐凤弹射而去!

  沈墟喊:“师兄!”

  司空逐凤杀了风不及,常洵误以为是沈墟所为,因此还连累了殷霓一条性命,从此一步错步步错,毁人至此。所以常洵就是拼了最后一分气力,也要与司空逐凤誓死周旋,他能用的只剩一条手臂,只可惜还未近身,那名弹琵琶的婢女就自琵琶中抽出一柄软剑,噗嗤一声将他戳了个对穿,挑到空中。

  许多人捂住眼睛,不忍再看。

  常洵神志昏昏,隐约似乎瞧见殷霓在朝他招手,猛地一激灵,回光返照。他直起无力的脖子,吭吭狞笑着,攥了那女子的手,一点点将自己拉近,长剑剑面延伸开蜿蜒的血迹,然后他张嘴,一口咬下了她的鼻子。

  女子惊惶尖叫,使劲推拒,手中的剑“嗤嗤嗤”没命价连刺数下,直刺到常洵胸如漏斗,气绝而亡。

  剑阁掌教死相惨烈,群雄震动。

  沈墟霍然起身,他紧紧盯着司空逐凤,刚踏出两步,面前就多出两人。

  “你是我宝贝徒弟的小相好,你死了她会伤心,所以我不想杀你,但你别再强出头了。”郝不同双手抱胸,表情颇有些为难。

  秦尘绝在旁听得皱眉:“什么小相好?你又收了徒弟?”

  “这次这个徒弟根骨奇佳,我很满意,就是脾气臭了点。”郝不同挤眉弄眼,偷偷打商量,“喂,老秦,待会儿要真打起来,你下手轻点儿。”

  “哼,你在教我做事?”秦尘绝一剑刺向郝不同,郝不同一惊,骂了声龟儿子,刚想闪避,柳眉剑中途转势,直直朝沈墟刺来。

  沈墟提剑,铮地一声挡了一招,剑尖下撩,反挑,秦尘绝疾趋疾避,身形轻如柳絮,围绕着沈墟飘荡来去,沈墟始终立在那里,一步不迈,他只需抬抬手腕,就能一次次化解秦尘绝猛烈的攻击,身如渊渟岳峙,任尔东西南北风,自有岿然不动临危不乱的气度。

  打得一阵,郝不同从旁掠阵,两个如意圈投隙抵巇,在头顶身周锵铃铃作响,专认穴打穴,攻击要害。

  三人激战。

  又听琵琶嘈嘈撩拨,二胡哀转,萧笛呜咽,锣鼓喧天,十六婢齐齐上场,将沈墟团团围住。她们以内力弹奏乐器,战曲高亢激昂,隐隐有扰人心智,慑人心魄之效,场上许多内力修为不足者,不堪忍受,或面如菜色,或呕吐不止,或头晕目眩,堵住耳朵也不能幸免。

  再弹得一阵,便有人神志失常大喊大叫,更有人挣扎着爬起,冲出去,往山下跳。

  沈墟的内力也受到一定程度的震荡,他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内息,略一分心,柳眉剑如意圈一前一后,同时攻到,十六婢的金线梅花镖也破空袭来。

  沈墟还没动,就听得“噼里啪啦呛啷哐当”,金线梅花镖在离他还有两尺的地方陡然坠地,十六婢忽然齐刷刷跪了一地。

  如意圈转回,秦尘绝的剑也停在沈墟眉心前一指处,被一柄通体泛着银光的剑死死架住。

  那柄剑很好看,握着它的手修长遒劲,也很好看。

  沈墟转动眼睛,见到玉尽欢,不,见到凤隐。

  那人此时虽然顶着玉尽欢的脸,却不是玉尽欢。现在不是,以后也不再是。

  “你要救他?”司空逐凤幽幽出声。

  凤隐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沈墟,倏地笑开:“怎会?”

  沈墟瞳孔骤然紧缩。

  “只是他武功尚可,我一直想与他正经交个手,切磋一场。”凤隐环顾四周,十六婢的头垂得更低了,他斜睨秦尘绝,似笑非笑,“你养的这群狗下手没轻没重,这会儿要是把人弄死了,我在世间再难觅敌手,岂不寂寞?”

  司空逐凤秀眉微挑,笑了,双袖一挥:“如此,倒是我的疏忽,都退下吧。”

  十六婢听令,拢袖退避,秦尘绝心有不甘,意味深长地瞥了沈墟一眼,缓缓收剑。

  司空逐凤紧接着道:“既然你有兴致与他切磋,那择日不如撞日,这就开始吧?也好教我看看,此人何德何能,竟能得你青眼。”

  凤隐没有作答,他的剑就是他的答案。

  无形剑气削落沈墟几根鬓发,他人已在面前,附耳低声,吐气如兰:“乖,今日你杀不了她,给我回去。”

  沈墟置若罔闻,横剑一扫,剑气顺着不欺剑身漫涌而出,真气缓泻,盈满整个袍袖,他绕过凤隐,青衣飘逸,化作一道快极的青虹,幽幽剑尖直指司空逐凤!在旁人看来,他身形之快,已然分不清何者为剑,何者为人。

  司空逐凤曼立不动,因为她根本不需要出手。

  若说这世上还有谁的剑比沈墟更快,那就是魔尊凤隐手里的夺情剑。

  沈墟甚至不是被剑逼退的,他直接被兜头笼罩的盛大剑幕压制得寸步不能进,司空逐凤的脸离他愈来愈远,他胸腹间的怒火也愈来愈盛!他终于转过身,青白剑光瞬间暴涨,化成片片利刃,朝凤隐疾射而出。

  “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

  却始终瞒着我!终日以戏我耍我为乐!

  不欺剑猛斫在夺情剑身,发出金石铮鸣。

  凤隐竟被这凌厉气势逼得退了半步,抬眼望进沈墟眼里,心头一震,苦笑:“先一步告诉你又如何?”

  告诉你,我那人事不干专干阴间事的老娘杀了你师父,然后呢?然后你就会像现在这样不管不顾地冲上来与我拼命。

  “但你不该!”罕见的严厉语气暴露了沈墟此刻激荡的心绪,尽管他面上依旧冷淡,只那双漆黑的瞳眸被怒火淬得精亮,“不该借我的手挫楚惊寒之锐,不该一步步引我搅进琅琊婚宴,不该诱我调查裘潮生!你利用我,哄骗我,步步为营,处心积虑,为的就是今日好在郿坞岭一举瓦解正气盟!你……”

  你待我可曾有一丁点真心?

  “原来你也并不愚钝。”凤隐提了提唇角,他总是笑着的,十次笑里有九次不掺任何感情。

  这样的人,惯会伪装,哪有真心可言?

  沈墟闭上眼。

  罢了。

  红日颤颤巍巍地挂在西天一角,马上就要沉入黑山。尖锐的剑风刺破长空,斜阳更淡,风愈紧。

  二人打斗徘徊,一样的剑花错落,一样的逸兴遄飞,看得久了,令人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他俩不是在生死相搏,而是在舞剑相娱。

  但错觉不过是错觉,沈墟身在其中,切身感受到来自凤隐的压力自四面八方狂涌而来——他真的很强,无论是内力,还是剑术,都已登峰造极,无可匹敌。

  难道他俩的差距真的无法逾越?

  不,我偏生要够上一够!

  沈墟颤抖着深吸一口气,摒弃所有杂念,运起生息诀与太霄神功,往前他日夜苦心孤诣融合这两门功法总是不得要领,进展十分缓慢,今日在灵台动荡怒火攻心的情况下侥幸尝试,大喜大悲之余,竟忽有所感,阴阳两股真气游走全身,短暂地碰撞后互相试探,彼此环绕,抵死纠缠,竟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后乍然蒸发,消弥于无形。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大道至简,大巧若拙。

  再睁眼时,他的眼底只剩霜雪冰棱。

  然后他动了,这次,他使的每一剑都是绝剑,绝不留情,也绝不留退路。

  “嗤——”

  不欺剑中宫直进,势如破竹。

  凤隐的夺情自手中飞出,正面迎击。

  两剑相撞。如龙啸凤唳,清脆激昂!

  凤隐双手抱圆,以气御剑,他袍袖鼓荡,周身骤然焕发出无穷无尽的气劲,脚下轻移,真气竟能幻化成肉眼可见的金色光影,凤凰翎羽般重重绽放,无数根翎羽凝成尖锐的利器,停在半空中,齐齐指向沈墟。

  群雄悚然动容,这一根根翎羽,其实是一重重真气,这玉尽欢不光能将真气外化,甚至能随心所欲将其凝化成型。不但能凝化成型,还能肆意改变速度与方向!真正是杀人于无息!这份内力,着实出神入化,不可思议!

  “这,这是,涅槃神功!”有内行人失声惊呼,“他,他是魔尊凤隐!”

  凤隐唇边隐现冷笑。

  下一瞬,漫天的金色翎羽齐齐下坠,轰声不绝于耳,如星驰电走,雷霆万钧!校场上铺就的坚硬黑砖与强悍的真气碰撞,悉数被炸成飞瓦碎屑,向四周迸溅。

  只听场上惨叫声不绝,许多来不及躲避或运气抵抗的人被尖锐的碎石砸中或划伤,登时鲜血长流,抱头鼠窜。

  整个逐鹿校场几乎被炸成筛子,唯有沈墟周围幸免于难,凤隐缩地成寸,眨眼间飞身而来,握住夺情,挥剑下劈。

  沈墟横剑抵挡,皎洁剑身映出他清冷如水的双眸。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凤隐猛斫一下,又一下,连斫三下,皆用了十成内力。

  随便换个人来,不免剑断人亡。

  沈墟虎口被震得破裂,硬生生扛住,不退分毫,咬牙飞起一脚,直往凤隐胸口踹去。

  他这一脚,也用上了十成内力,

  随便换个人来,胸骨碎裂转眼暴毙。

  凤隐生受了,单手掰住他的后脚跟,使劲一旋,沈墟整个人不得不跟着旋转数圈,双脚轮踢,飘身至场上青铜柱,猛地反蹬,又挺剑刺来,颇有不死不休之意。

  凤隐没躲。定定地望着他。

  沈墟心念一动,去势顿减。

  但已是不及,不欺轻轻划破衣衫,送入凤隐胸口。只一点剑尖,沈墟大骇,面色陡变。

  司空逐凤原本冷眼旁观,此时平地怒喝:“凤隐!我看你是鬼迷心窍!”

  凤隐眯起双眼,面色轮换,阴晴不定,眼里聚起浓重的阴翳:“你真要杀我?”

  这句话理应是问句,但他这般平淡地说出来,就像是私下里已经确认。

  沈墟眉心蹙起。

  刹那间,诸般往事浮上心头,玉尽欢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为他挡了摘星手,他与他纸上论剑,琉璃莲花灯,荷塘凤求凰,真真假假,如梦如幻。他的手渐渐离了剑柄,怔怔后退。

  而后,他心间一凉。

  起初,他以为是他心灰意冷而遍体生寒,这寒意从心间生,席卷了四肢百骸,炎炎夏日冻得人牙齿打颤。过得几息,他才恍然,原是他心上插进来一把剑,一把真的剑。这把剑太冷,冷得就如他的主人。

  天池圣教,睚眦必报。

  此言非虚。

  喉头一腥,热意涌出,点点猩红滴落衣襟,如绿枝枝头绽开红花。花儿迎风怒放,很快连成一片,盖过绿意,触目惊心。

  沈墟扯出一个苍白的笑,现在他不光感觉到心冷,还感觉心很痛,痛得他言语破碎,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我以为,以为……”

  我们起码是朋友。

  可笑。

  可笑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凤狗,我也救不了你,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