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是,陛下>第31章 毒药

  夏司言快疯了,韩佑已经失踪一天一夜,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城防军、禁卫军和破晓的人马兵分三路地找,他却好像突然消失了一般,竟没有任何踪迹。

  昨日棋盘街的情况又实在是混乱,根本找不到有用的线索。

  从八月十四日起,皇帝下令京城全面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出家门。城防军和禁卫军在明面上挨家挨户地找,破晓在暗处探查。旨意上写的是搜查爆炸案的可疑人员,而还有一道命令是皇帝的口谕——必须在两日内找到户部尚书韩佑。

  棋盘街后巷的一间小屋内,一个男人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外面,然后回到桌边坐下,骂道:“妈的,真的全城戒严了,现在怎么办?”

  韩佑在模糊中听到有人说话,声音很近。他意识渐渐清醒,感觉到自己睡在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浑身都很痛。

  另一个人扯着公鸭嗓道:“还他妈的不是怪你!我他妈说点燃引线就跑,你非得要在附近看看,这下好了,走都他妈的走不了了!”

  韩佑屏住呼吸,继续凝神去听。

  头一个人说:“诶!他好像醒了,刚才手指动了一下。”

  韩佑感觉到有人靠近,一股令人反胃的气息喷在他脸上。他放松身体,平缓地呼吸,尽量让自己保持昏迷的姿态。那人狠狠地在他脸上掐了一把,他依然一动不动。

  头一个人又说:“操,别弄他脸,弄坏了不值钱了。”

  公鸭嗓又骂:“钱钱钱,得他妈的有命花啊!现在我们门儿都出不了,你他妈的还想带个大活人一起?”

  那人答道:“从北昌人那儿搞到六百两银子,再把这个货出了搞个五十两,够咱们一大家子跑出去重新过日子了!反正都是跑路,不如多赚点再跑。”

  韩佑听到北昌人三个字,心中一凛。

  北昌是昭国的邻国,多年来摩擦不断,听这两人的意思,这次爆炸竟是北昌人搞的鬼!

  “操,真醒了!”公鸭嗓踢了韩佑一脚,骂道:“你他妈的还装!”

  刚才听到北昌的时候,韩佑无意识地皱了一下眉,被公鸭嗓看到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两个布衣短打的中年男人。一个黑而壮,长了一对三角眼,尖嘴猴腮,坐得离他很近,应当是刚才踢他的公鸭嗓。另一个人中等个头,四方脸,眉毛淡得几乎看不见,坐在离他稍远一点的地方。

  韩佑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充斥着经年的霉味儿,桌上一盏冒着黑烟的油灯。烟很直,说明房间里没有一丝风。一扇小窗被木板钉得严严实实,看不见外面是什么情况。但从刚才两人的对话来看,他们应当还在京城里。

  “怎么办?”四方脸说,“要不再给他一棒?”

  “好。”公鸭嗓起身去找棍子。

  “等等,”韩佑艰难地撑着身子坐起来,说:“放我走,我给你们钱。”

  公鸭嗓脚步一顿,回头骂道:“你他妈当我们傻?现在全城戒严了,你一出去不就把我们给卖了?”

  韩佑盯着公鸭嗓的眼睛说:“全城戒严我也能把你们送出去,我爹是城防军总指挥使。”

  那公鸭嗓从靴子里拔出一把短刀按在韩佑脖子上,凑近了看韩佑的脸,道:“这京城还真他妈是个好地方,随便在街上抓一个人都能抓到城防军总指挥的儿子。”

  四方脸也走过来,蹲在地上说:“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们的?”

  韩佑瞥了一眼刀刃,“你们可以把这个东西架在我脖子上出去,我爹很疼我,他会放了你们的。”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公鸭嗓说:“把那个药给他吃。”

  四方脸露出有点肉疼的表情:“啊?那个药很贵的。”

  公鸭嗓拿刀柄给了四方脸脑袋一下,骂道:“你他妈是不是蠢,先给他吃了,叫他回家拿钱来,再把我们送出去!如果他骗我们,他自己也是一个死!”

  四方脸想想觉得有道理,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瓷瓶子,倒了一颗药丸出来,道:“这个药吃下去活不过半个时辰,如果你拿了钱回来再把我们安全送出京,我们就给你解药。如果你耍花招,最多我们同归于尽,懂了吗?”

  韩佑点点头,从四方脸手中接过药丸,说:“水。”

  公鸭嗓掐着他的下巴把药扔进他喉咙,再迅速地在他下颌上打了一下,韩佑被迫把药丸吞了进去。公鸭嗓还不放心,又掐住他的下巴,伸了一根手指进去在他嘴里掏了一圈,确定药丸已经吃进去了。

  那人手上有一股浓烈的硫磺气味,韩佑想起棋盘街废墟里的断肢残臂,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起来。

  公鸭嗓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少他妈耍花招,这药吃进去吐不出来的。”

  韩佑被打得脸一偏,咳嗽着说:“没想吐出来,我可以走了吗?”

  四方脸伸出五根手指,道:“我们要五百两,现银。你有没有?”

  韩佑点点头,“好,给你们五百两黄金,你们等我回来。”

  “操,一个城防军总指挥这么有钱!当官的都他妈不是好东西!”公鸭嗓掐着韩佑的脸,恶狠狠道:“只有半个时辰,你他妈自己抓紧了,能不能活全看你腿脚多快了。”

  韩佑站起来,只觉得头昏眼花,后脑勺尤其痛。站了好一会儿才熬过那一阵晕眩,慢慢走到门口,打开门闩出去了。

  他认出来这里是棋盘街背后的一条小巷子,离皇宫不远,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进宫了。

  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小巷子里一排简陋的民房,他记住了他出来的这间屋子是从巷子口数过来的第七个。

  走出巷子来到大街上,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各家各户都门窗紧闭。他刚才听到那两个人说京城戒严,没想到是这种级别的戒严。

  夏司言也察觉到事情不对了吗?

  必须尽早把消息传出去,北昌竟然已经把手伸到我昭国国都来了,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他们选择的时间也很巧妙。八月十四节日庆典正式开始,棋盘街就会有城防军巡逻,守卫森严、反应迅速。他们挑在八月十三的夜晚引发爆炸,明显是对京城的情况十分熟悉,故意冲着守卫薄弱的时间来的。

  种种迹象都表明京城有北昌的细作!

  韩佑在心里默算,被抓的时候应该是八月十四的清晨,接着他昏迷了很长时间。看天色,这应该已经是八月十五的上午了。

  走了一段,觉得胃里绞痛得厉害,不知是旧疾复发了还是那个药的作用,疼得他浑身发抖。

  他走不快,但是时间不多了,要是能跑起来就好了。

  韩佑感觉冷汗已经打湿了后背,身体的力气和温度也在跟着那汗液流失。模模糊糊地想起他和夏司言那天晚上牵手,夏司言问他,能不能一直走下去,他回答前面就要走到头了。

  真是太不吉利了。

  有些后悔当时说的这个话。哪怕哄小皇帝高兴呢,说两句好听的,看他再笑一笑多好。

  韩佑喘着气,远远地看到有一队身着软甲的城防兵在巡逻,他抱着自己的腹部,慢慢朝那队士兵走过去。

  队伍最前面的骑兵发现了他,打马过来。马蹄声嗒嗒嗒地在空旷寂静的大街上回响。韩佑站着不动。

  那士兵走近了,用长枪指着他的额头问他:“你是什么人?现在全城戒严,所有人不得出户!”

  韩佑抓着马鬃,缓了一会儿,忍耐着锥心的疼痛,沉着地说:“我是韩佑,带我去见你们总指挥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