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是人生的分水岭。
那个年纪,正是对记忆模模糊糊,但却开始有一定概念的时候,正是对感情极度依赖,自己的人格又开始慢慢觉醒的时候。
五岁,那个正应该在父母怀里哭哭啼啼的娇宝宝,因为一些如今的人们已经无法理解的法则,被逼走向了一条与长子完全不同的路。
从前的原清辉太过谨慎,只要遇到关于香禾的问题,就总是瞻前顾后,这也不敢做,那也不敢问,什么都怕伤到这个人,更怕这个人不理他,但实际上,这在那个人看来,原清辉那么想知道又不敢问的过往,其实并不是多么不可提及的过往。
其实,只要你问,他都会告诉你的。
“我是次子嘛,哥哥要继承王位,我就是要做巫童的,恰巧我到了年纪要卸任的时候,国家遭逢大难,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刚好那个时候师父就跟师兄一起出现啦,那个时候,我们的守护神好像听不到我们的乞求似的,无论我们献出了多少祭品,都没有来帮我们,后来,是师父教了我另一条路,师兄跟我一起,解决了国家的难题,然后,我不是正好要卸任了嘛,就跟着师兄他们一起去闯——荡——江——湖——了!”
原清辉注意到,香禾提到那段回忆,似乎还是很开心的样子,尤其是提到跟他说师兄一起闯荡江湖的时候,更是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就兴奋的比划。
也许,那个时候,那个人是真的耀眼到太阳都要被他融化。
“你说,你师父明明知道那么多厉害的升仙路,干嘛自己不去升仙,非要让你们两个去做呢?”终于问出来了,这个原清辉一直都在疑惑的问题。
说实在的,香禾这个师父,无论香禾提到他的时候有多温柔依赖,原清辉始终觉得他不是什么好角色。
可能因为疑团实在太多,所以完全无法放心吧。
突然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尽管现在他几乎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但是仔细想想,司文这边就是一个不确定因素,再加上香禾那个从头至尾都活在他回忆里的师父,原清辉觉得,事情也许又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香禾本人倒是十分的乐观:“因为师父没有那个资质呀。”
“就算是吃怪物们的因缘,也是需要从千千万万人中选出来的那几个才有本事去吃的,师父没有那样的身体,所以就让我们去做了。”
这句话他已经说过了,可是,原清辉还是觉得,心里并不踏实,他还想知道更多的。
“为什么偏偏是你们两个?”
“因为我俩天资聪颖——”好难得好难得,再次看到香禾脸上那种自信的的模样,就仿佛自己在草原上被他取笑修仙时长过长时的模样。
明亮到几乎不想再打断他,只不过,有些至关重要的事,既然可以问了,他自然要把握机会。
“你师父筛选人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过有什么硬性的条件?”
香禾似乎也没有察觉到原清辉话语里的质疑,仰头回忆了一下,思考了好久,才道:“好像没有哎,他只是说师兄是最适合的,当时还要我乖乖听师兄的话,整个天下的大同都要靠师兄呢,结果,现在可好,还得靠我。”
难得看到这个人这样高高在上的臭屁样子,看来力量回来后,他真的变了好多。
原清辉乐的不行:“是是是,你那个师父当初可真没眼力劲,一点都看不出来我们家香禾的才能,这个人怎么做师父的?”
香禾听出来了原清辉话语里打趣的意思,白了他一眼,道:“百年才得道的你不准笑。”
哟哟哟哟,居然又把这句话搬出来了,一时间,似乎又回到了再次飞升后刚见这个人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还是战战兢兢的跟在他的身后,他说一句话自己都把他当一个宝贝般捧着,虽然现在也是,只不过,没有了一开始的那一分如履薄冰,更加的大胆了一些。行为更大胆了一些,感情也更大胆了一些。
笑眯眯的摸了摸这个人的头:“好好好,不笑不笑,只是你师父有眼无珠罢了,谁能想到我们香禾会这样的有远见,能想前人不敢想,为常人不敢为呢?”
“哼。”一边不屑原清辉的阿谀奉承,一边又十分老实的将脑袋埋进了原清辉怀里,蹭了蹭。
心灵感受到极大的满足。这些天,每天陪着香禾一起做他们想做的事情。他跟香禾说的是:将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对待。
可是,心头的疑云仍旧是挥之不去。
明明已经好了九成九的把握,可还是觉得哪里会出什么事。
是否因为太顺利了?又因为,建立起他们把握的东西,太过脆弱了?
如果,有哪一环出了差错,如果,有哪一步并没有那么牢靠的可信度,甚至,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呢?
原清辉的担心,在某一件事终于发生的时候,得到了应验。
说来奇怪,明明是绝境,可是当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内心却有无法言喻的踏实感。
仿佛悬在心头的一把剑终于落下来了,将刺未刺的时候,才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痛苦的时候,
更因为,当那件事发生之后,心头便有这样的错觉:不会再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从最后一个怪物那里出来九九八十一日过后,司文传来消息,他知道天帝不在天宫的时候都去哪里了。
永寂仙岛。
这是一块既属于天宫的私地,又属于人间野地的地方。
理论上这里应该是只有天宫的神官才能来的仙岛,但是因为地方挺野的,这样的宝地天宫并不缺,到后来,一些散仙陆陆续续的到了这里,再后来,一些修仙士又到了这里,再再后来,修仙士里头也有不能成功飞升的,他们渐渐堕落成普通的人类,并在这里繁衍生息,并为了生存又接连带来了一些外界的凡人进来。
因为是块富的流油的宝地,人们不愁吃穿,又因为毕竟是天宫的地方,很多胆子小的人也不敢来,当人口到了一定的数量了,人们为了不闹的太大被天宫盯上,也会阻止更多的外人进入了。
如今,这里是一块地广人稀富的流油的梦幻般的地方。
但是对天宫来说,这里仍旧是不够看的,他们还有更多更富饶的世外桃源。
所以,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顾笑无总是会逃出天宫来这里。
“你们以前来过这里吗?”原清辉问香禾。
香禾摇了摇头。
原清辉思考了片刻后道:“有没有可能,在遇到你以前,他来过这里?”
香禾低头又想了一下:“他以前从来没有跟我提过这里。”
“那么——”原清辉的眼睛滴溜一转,道:“也有可能,那里是一个陷阱。”
“你觉得司文不可信?”
“倒是有一定的怀疑吧,虽然一直以来他都隐藏的很好,甚至在暴露他自己的野心这一点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让我们对他的怀疑只停留在一个程度,点到即止。”原清辉缓了一口气后又道,“但是,不只是司文,坦白说,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心里慌慌的,总觉得哪里都有问题,你不觉得,这一路走来,我们顺利的有些太不可思议了吗?”
“……没觉得……我觉得倒是挺惨的,先前跟师兄打这些怪物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磕磕绊绊的,他们也没有这么凶的。”
好像……又被他嫌弃了?
原清辉调整了一下心态,又道:“我是指,这个最后的时刻,你想想看,人间发生个政变也得筹谋规划一大堆的吧?中途发生一点点的事情都有可能使计划全盘崩掉的吧?”
香禾摇了摇头:“……没经历过。”
“……你就理解一下大概的意思就好吧,就是,你不觉得这肯定是个陷阱吗?”
“不觉得……”
果然是没经历过这些事的娇宝宝,真的不一样些……
原清辉又开始思考这个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随即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原清辉又立马停止了自己刚刚愚蠢的想法。
自然不一样。
“总之,咱们还是谨慎一些为妙,这有可能是个陷阱。”
香禾低头沉思了片刻,但随即抬头:“不,我倒是觉得,已经到了这步了,我们最后能够相信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如果连他们也作为我们的敌人的话,无论是最后与我们为敌还是现在就背叛我们,我们最后都是输,不如现在就赌一把。”
香禾的回答让原清辉很是不安,这个人,真的不喜欢多动动脑子的吗?
但是,似乎又有一定的道理。
尽管思考方式简单粗暴,这个人却又似乎意外的十分敏感,瞬间就抓住了要点。
确实,如果司文真的要害他们,现在只有彼此的他们,也真的没有反抗的余地。
反天本就是一场赌博,现在也无非是将赌注加大些罢了。
见香禾跟自己的意见相悖,而此时,原清辉也没有足够的论据能够坚持自己的论点,最重要的是,他会认为是陷阱也只是凭借着一种不安的感觉而已,也不一定可行,于是,原清辉思索再三后道:“香禾,决定权在你的手上,我只会无条件相信你,跟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