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色夺江山>第54章 复仇(2)

 

平城。

  街道上有着血迹,城墙的边角处也略有破损。

 

  夏天的风,沉闷压抑,天边乌云汇聚,酝酿着一场可怕的暴风雨。

 

  面黄肌瘦的人们,用浑浊的眼球瞪着天空,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这是来源于心底的冰冷和绝望。

 

  大家已经精疲力竭、退无可退,都觉得大梁要完了。

 

  曾经的巨人会倒下,昔日的辉煌会覆灭,不可一世的帝国走向末路,天翻地覆,只在数月之间。

 

  啊,六月里竟也会觉得冷呢。

 

  北堂烈脸色凝重,身披重甲,看着外面的燕国大军道:“这一次,决不能输。”

 

  王可以亡,国不能灭。

 

  大梁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岌岌可危。

 

  他的臣民山穷水尽,太过于凄惨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若不能来一场大胜,来鼓励大家、激励人心,那么,就真的完蛋了。

 

  北堂烈看着远方军旗上面的‘聂’字,已经下定了决心。

 

  自己可以死。

 

  但是,梁国必须赢!

 

  这千秋基业,决不能败在自己的手上。

 

  梁国可以没有北堂家,但不能就此灭绝,这天下,承载着父辈的心血和梦想,也是自己应该守护的疆土……这片土地,是一切的开端,也是身死后的归处。

 

  所以,就算是马革裹尸还,也没什么好怕的。

 

  他是王,国将不保,要王何用?

 

  很快,战鼓声响,风沙狂舞,开始了残酷的攻城战。

 

  北堂烈跨上战马道:“儿郎们!敢不敢随朕杀出去!”

 

  “陛下!陛下!陛下!”

 

  北堂烈抽出象征着皇权的宝剑,往前一直,城门大开,狂风涌入,带着强烈的血腥味,他狂吼一声“杀!”,就带人冲了出去。

 

  三军齐发,杀声震天。

 

  外面的聂冰也挥舞银枪,一夹马腹,发动最为猛烈的重逢。

 

  箭雨如林,刀枪染血。

 

  高大的骏马践踏地上的伤卒,北堂烈的宝剑被聂冰一枪挑开。

 

  他们两个人,一个穿着帝王金甲,一个紧裹黑色玄甲,长剑银枪,互相角力。

 

  聂冰沉声道:“北堂烈,投降吧!”

 

  “做梦!”

 

  北堂烈一勒缰绳,掉头往北方而去。

 

  聂冰单手持银枪,另外一只手高高抬起,做出了指挥的手势,然后拍马赶上,追击北堂烈。

 

  他们已经胶着多日,这一次平城决战,便就是分出胜负的时刻。

 

  每个人都明白,除了杀和被杀外,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这是一场残酷至极的战争。

 

  聂冰围城,北堂烈突围,混战之中,柔然大军悄然而至。

 

  北堂烈和柔然的关系很好,早已经联络求援,这一战以自己为诱饵,吸引燕国大军倾巢而出,再断其后路,以求背水一战,险中求胜。

 

  聂冰本以为胜券在握,却未想到北堂烈会有这样的胆识,顿时陷入了苦战之中。

 

  他看着那个金色的身影还在浴血奋战,马上张弓搭箭,瞄准了北堂烈的心脏。

 

  柔然来了又如何?只要能杀了北堂烈,他便可有所交代。

 

  一只冷箭飞射而来,狠狠地刺入了北堂烈的肩膀。

 

  四周有人在呼喊着:“保护陛下!”

 

  也有人在大叫着:“援军,援军到了!大家杀啊!”

 

  很快,一切就变得混乱起来,聂冰的阵势,被柔然骑兵冲乱,不得不往后败退,暂避其锋芒。

 

  从平城到函谷关,大战持续了三天三夜,梁国绝地求生,惨胜燕国。

 

  聂冰带着残兵败将后退三十里,驻扎在蔚州,以求重整旗鼓。

 

  蔚州多山脉,地势险峻,夏季有果实泉水,以及各种蔬菜和农作物,山中多野味,山下也便于征收粮食,除了缺少药物外,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更是燕云十六州的关口,兵家必争之地。

 

  北堂烈的残部,和柔然大军汇合,士气大增,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反攻回来。

 

  战局变得凶险而微妙了起来。

 

  聂冰马上写信求援,同时认罪,说自己做事冲动,急于求成,指挥失误,愿一力承担罪责。

 

  这一战,到底是他大意了,低估了北堂烈,也太想尽快回去了。

 

  毕竟,他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如何能不焦急?

 

  急于求胜,便就中了北堂烈的圈套。

 

  梁军第一次挫了燕军的气势,顿时欢欣鼓舞,兴奋无比,大家都说北堂烈身先士卒,是一位真正的‘王’,是北堂烈带领他们走向了胜利,带来了希望的曙光。

 

  北堂烈,是大梁真正的王,是天下无双的强者。

 

  大家跟着他,一定会重整河山,过上好日子的。

 

  一时之间,北堂烈的声望达到了巅峰,再也没有人风言风语了。

 

  面对赞美,北堂烈晕了过去——他拼死一战,受伤不轻。

 

  箭伤,刀伤,淤青黑痕,血流湿衣。

 

  特别是聂冰的那一箭,夹带内劲,伤了骨头,危及性命。

 

  昏沉的那一刻,听闻大家高呼‘赢了,赢了!我们赢了!!!’心里面就涌起了无限的自豪感,骄傲、满足,一点儿都不觉得疼了。

 

  即便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梁平脸色发白,带着人急救北堂烈,把自己的内功输入到北堂烈的身体之中,护住了他的心脉。

 

  北堂烈的意识迷迷糊糊的,自觉到了弥留之际。

 

  他看见了残酷的战争,也看见了那被鲜血染红的大地,到处都是烽火和烟沙,剑刃在永无止境的砍杀之中,磨损卷刃。

 

  浑身浴血,却不觉得痛,站在高处,目睹那万里河山,都染上了战争的血色,变成了一片迷人的烟霞。

 

  幸好,幸好……他们赢了,他们终于赢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扬出去,那些观望局势的军阀们会明白,大梁还没有完,大梁的百姓也会知道,他们的君主还在浴血奋战,收复失地,重建秩序,并不是痴人说梦。

 

  最后的最后,北堂烈看见了月辰。

 

  他一身白衣,出尘如仙,站在远处发呆,那样子和很多年前一样,眼眸之中秋水盈盈,含情脉脉的回眸,纯洁而又美丽。

 

  “月辰,月辰……”

 

  你是来接我走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和父皇一样,强迫你的,月辰,月辰!你等等我啊。

 

  飘逸的身影逐渐远去,空留悲伤的残念。

 

  “陛下,陛下,我是梁平啊!”

 

  北堂烈缓缓地睁眼,看见了担忧不已的梁平,他顿时,就失去了清醒过来的欲望,又闭上眼睛睡了。

 

  梁平,这次也多亏他了……

 

  唉,月辰,你究竟魂归何处了?为何我都梦不到你。

 

  千里之外。

 

  月辰骑马急行。

 

  他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带,只背着轻尘剑。

 

  官道空荡,没有任何的同路人。

 

  马儿很好,是扬漠寒府邸的名驹。

 

  衣服贴身柔软,便于飞檐走壁,手腕上还套着蝴蝶针,在衣袖间时隐时现,闪闪发光。

 

  “驾——!”

 

  复仇之事,月辰只想自己面对。

 

  故而不告而别,一夜温情之后,离开了扬漠寒。

 

  冷诗菁说的对,自己堂堂七尺男儿,苦修多年,理应独自担当,面对挑战了,扬漠寒是个好人,不能因为他的好,就什么事都要靠着他、赖着他,被当成是女子一样照顾,老实说,心里面也挺难受的。

 

  月辰的想法很简单。

 

  自己有好的,以后都给他,这份情,用余生来偿还。

 

  复仇,自己亲自来。

 

  月辰离开,是思索多日的决定。

 

  那一夜的主动献身,风情万种,就是他内心纠结的写照,只可惜,扬漠寒这方面经验不足,没有觉察到月辰的离别之意。

 

  月辰缓缓地爬到了他的身上,展现着自己的迷人风采,身为男子,却主动用女子一样的手段,令他欢喜,这是喜欢,亦是一种奉献。

 

  那一夜,扬漠寒非常的快乐……

 

  次日早上,他发现月辰不见了,遍寻不得,有些失魂落魄。

 

  事发突然,扬漠寒想不通这前因后果,就只能入宫求见母亲冷诗菁了。

 

  冷诗菁正在喝茶,看见他以后,只是笑了笑,听扬漠寒询问月辰之事,她摇头叹息道:“你喜欢他,是想占有他,还是希望他幸福?”

 

  扬漠寒单膝跪下道:“母妃,我这一生,已经认定他了。”

 

  冷诗菁放下茶杯道:“你还年轻,不懂人心易变。”

 

  扬漠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冷诗菁。

 

  他的母亲,永远都是那么的年轻,也那么的‘人心易变’。

 

  冷诗菁微微颌首,垂眸对上扬漠寒的目光道:“不管是你的心,还是他的心,以后都会随着时间和环境的改变,而慢慢的发生变化,或许,你现在觉得闲云野鹤很好,但是,他不这么认为,月辰是个有心气的孩子,绝不会甘心雌伏,追随你而渡过一生的,我看的出来,他的眼底藏着欲望,和当年的谢苍鸿一模一样。”

 

  扬漠寒闭上眼道:“那又如何,我只要他。”

 

  冷诗菁笑道:“你想要,就去拿啊,你有要的本事,自然就可以拿到手,只是,你未免小瞧了他的心,一个藏着天下的人,是不会和你过一辈子的,他现在羸弱,那叫龙困浅滩,等他遇雨御风,便可飞龙在天。”

 

  扬漠寒站起来,皱眉道:“母妃,为何如此说呢?月辰内心仁善,所作所为都是逼不得已,他不是那样野心勃勃的人。”

 

  “他自然不是,但他的母亲却是!”

 

  “月华夫人早已逝去。”

 

  “她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让自己的传人,如此窝囊的渡过一生,傻孩子,你觉得,什么是仁善?逃亡路上,随手救几个无辜百姓,就是仁善吗?”

 

  “……”

 

  扬漠寒抿唇不语,侧头看向了窗外。

 

  外面繁花似锦,彩蝶飞舞,美不胜收。

 

  只是,月辰,你此刻人在何方呢?

 

  幸福是什么,没有具体的定义,扬漠寒也说不清楚,但是他心里面明白,自己要和月辰在一起,两个人圆圆满满的,才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