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将我说的话全都说给她听。”
“匡扶天下,闻道……”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至多半年,这城内会有新的学堂,有更多的先生,告诉你阿娘,告诉你的伙伴们,明年始,三年一科考,好好读书,你会有出路的。”
孩子似懂非懂地盯着宋虔之上马,耳畔一直回响着他说的话,等到那一匹马消失在街道尽头,才突然想起来他娘叫他看住人,登时吓得跑进后堂,脚下发软,第一反应便是跑到后堂里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叫他娘找不见他。心里又反反复复想送名字与他那人说的话,咀嚼出来了些许滋味,心中渐渐不怕了,站直小身板在柜台前等他娘回来。
宋虔之骑马回去,把贺然吓坏了,连忙过来把脉,宋虔之与他说话,流畅明达,显然是已经完全恢复。
贺然仍不放心,把路上要带的药材都收拾齐备。
而宋虔之召集屈肆封与马肃二人,在房间里简短布置了一番。宋州城的两千人,他只要一千,陆观留下来的精锐差不多也是这个数字。
屈肆封一不放心宋虔之的身体,二没忘记陆观的吩咐。
“谁是征南大将军?”
屈肆封硬着头皮答:“自然是侯爷。”
宋虔之点头:“我力所不及的时候,听陆大人的,现在我好全了,就听我的。”
马肃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如雷,手掌在桌上一拍,指指屈肆封:“是我们侯爷武功不济,还是马术不精,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就算让姓陆的小子知道,也是他们两个去拼榻上功夫,横竖把床滚翻了也不干你小子半点事。”
屈肆封一时间无比尴尬,握拳在鼻下,咳嗽了一声,朝马肃打眼色。
“正是,横竖不干你什么事。”宋虔之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屈肆封,“本侯昏迷时,你是看上了陆大人?”
屈肆封连忙撇清关系,话都不会说了。
“那就好,否则眼下本侯要拿你练练手,试试身手。”
屈肆封连忙道:“卑职不敢。”
宋虔之挥手道:“去挑人,今夜就出发。马肃,你把那几个熟悉路线的乡民带来,我要问问,这一路还能收不少人。叛军与宋、循二州百姓结仇,是我们的机会,为他们一血仇恨,也是我们的责任。”
“是。”马肃连连点头,“这两州也是大楚子民。”马肃深深看了一眼宋虔之,只见到宋虔之捉笔拉出一条曲折的弧线,标注龙河,接着,是龙河沿岸的村镇,连绵群山,宋州、循州州府所处的位置。
不知什么时候,马肃和屈肆封已出去,宋虔之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他凭印象将龙河沿岸主要的地方道路都绘了出来,靠在椅子上,闭上双眼,捉笔的手垂在一边。
宋虔之脑海里浮出一个声音来,是陆观的声音在呼唤他,悲痛贯穿了他的声音,在一片茫茫黑夜里,陆观不断喊他的字,摇撼他的身体,令他昏迷中也似在大海上被要命的浪潮抛高又温柔地托着降下来。
有一晚他梦里,萤火漫天,鼻息间尚且有夏夜迷人的花草馥郁,陆观轻声地叫他的字,叫了好些遍,一声比一声更轻,柔得不似平常。
他叫他:“逐星啊……”
那样温柔低回,却令梦里的萤火都变了颜色,那青白的冷光化作无数红色的光点,草丛里走出陆观伟岸的身形,近时他看清了陆观双目下那两滴血泪。
回忆到了这里,宋虔之突然睁开眼睛,他急促喘息片刻,深深吸气,双目略略睁大,看向门口。
脚步声在他门外停下,马肃请示了一句。
宋虔之扬声道:“进来。”
从村寨里带回的几位乡民是经过马肃层层盘问挑选出来的,愿意为征南军效犬马之劳,宋虔之朝马肃吩咐取酒来。
几人当中显然有一位是“头儿”。
宋虔之请他们坐下,等酒来了,亲手拍开泥封,满上。匕首亮出时,三人俱是目不转睛地看着。
在这些乡民的注视里,宋虔之割破手掌,将血滴在酒中。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老太太的身后事全都结束了,回来之后,从下午睡到今天。
恢复日更,放心追文,感谢读者大人们。
、惊蛰(柒)
血滴进酒里,蜿蜒晕开,如同千丝万缕的龙爪花。
为首的“头儿”见如此,接过宋虔之递来的匕首,照样划破自己的手掌,两人的血都滴在浅口的酒坛中,宋虔之一手提起酒坛,灌满四只酒碗。
数人都看着宋虔之。